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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跟嘲讽,星沉瞄了他一眼,他没发现,继续嘟囔:“也是走运,今日大人没吃早饭,平日里这会儿早吃完了……”
  星沉无声笑笑。
  晏映推门进去,抻着脖子往里看,就见谢九桢还是昨天那副模样,坐在案牍后看着折子,头也没抬。
  里面烧了熏香,除了书香气又多了分清甜,竟然有些醉人。晏映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里面多了一张书案,上面文房四宝齐全,还放了厚厚一摞书籍,看着很古朴的样子,应该有些年头了。
  她也没在意,走过去后将食盒放在谢九桢的案牍上,迫不及待地打开,语气里尽是不加掩饰的炫耀:“夫君大人用过早饭了吗?这是妾身特意一早下厨为您做的,一碗鲜鱼羹汤和玲珑蒸饺,您常常味道?”
  谢九桢放下折子,先是抬眼看了看被端出来的热腾腾的早饭,视线一路向上,最后跟她的目光撞上,神色未见什么波澜。
  晏映走了一路,早已经忘了自己脸上还有面粉了。
  “都是你做的?”谢九桢轻声问了一句。
  晏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便看着对面的人把托盘挪到身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像往常一般,不说话不出声,什么反馈都没有。
  太像一块木头了!晏映忍不住心中控诉。
  他吃饭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吃见底了,晏映看到没剩下什么,便知道东西就算不合先生意,应当也是不讨厌的,微微松了口气。
  却一点儿喜悦的心情都没有。
  谢九桢用清茶漱口,让人将食盒拿下去了,见晏映还站在案前不走,抬头看了看她:“怎么?”
  晏映撑到最后就想得他一声夸奖,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她怎么好意思亲口说出来,便闷头“哼”了一声,脸上都是小情绪,也不理他,绕到案前,继续昨天的活儿——研墨。
  她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失望又委屈,谢九桢手腕搭在案牍上,瞟了一眼别处,嘴角暗暗扬起。
  他冲晏映招了招手:“过来。”
  听到先生这话里好像有轻快的笑意,她抬眸看了看他,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两人距离本就很近,还过去做什么?
  晏映试探地迈前一小步,一双亮丽黑眸像是会说话,谢九桢忽然抬起手,温热的指腹在她脸上蹭了蹭,长袖上荡着书卷清香,他的每一分动作都温柔得恰到好处。
  晏映一下便怔住了。
  “你就是这个样子来送饭的?”
  晏映想起自己故意在脸上抹了道面粉,心里“嗯”了一声,想着,可不就是这样子过来的,就为了让你看到。
  结果自己却忘了,她羞愧地红了脸,只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
  好在效果都一样。
  “你觉得好不好吃?”晏映突然开心了,好奇地看着他。
  谢九桢放下手,点了点头:“比府上的厨娘做得好吃。”
  “你喜欢吗?”
  她眼中尽是探寻,探寻中还含着一丝逼仄,仿佛不听到他一声真心实意的夸奖不肯罢休,谢九桢转过身,她又颠颠跑到前头,俯身扒着桌子:“你喜欢吗?”
  像日光一样耀眼,像春花一样绚烂,像烈焰一样灼人,是逃不开的暖意,而他藏在任何角落,仿佛都无法躲开。
  谢九桢凝了她半晌,那两个字在唇齿中轻碾过才出口。
  “喜欢。”
  晏映只想得到这声夸奖,却不成想她已经得到了更多的“喜欢”。
  不等她欢欣鼓舞,谢九桢已快速挪开眼,指了指旁边的书案。
  “这是给你准备的。”
  晏映一怔,回身看了看。
  “今日起,你就在那里读书,上面摆着的,是你都要看完的,每日我会考你上面的内容,记住了吗?”
  晏映眼前一黑,头顶恍若砸下个晴天霹雳。
  她昨夜还幻想,先生准她去揽月轩会做什么,却万万没想到满心期待的独处会跟翠松堂进学时没什么不同。
  不,甚至更让人窒息,每日考校,每日!
  被先生夸奖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吧。”谢九桢一槌定音。
  晏映脚下扎根了,一步也迈不动,幻想被打碎,变成了无休无止的噩梦,被逼着读书跟自己心甘情愿去学压根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先生。”
  “你就是先生。”
  “我再也不唤你夫君了!”
  晏映接连说了三句,一句比一句愤恨,谢九桢停下手上动作,一向深沉的眼中竟然有些错愕。
  结果说完,晏映还是乖乖走过去,坐下翻书,动静超大,全身上下都写着“赌气”二字。
  谢九桢忽然低下头,闷声咳嗽两下,他偷偷抚着心口,良久后才轻哂一声,再去看折上的内容,竟然有些看不下去。
  晏映坐下后就变得很安静,一翻开书便进入了忘我状态中,先生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正午时分,下人摆好了饭,晏映一边捧着书卷一边吃饭,吃完后自己回到书案那边继续,时不时地皱眉,又伏在案上写写画画,一丝眼神都没分给别人。
  申时三刻,外面已是日落西沉,屋里点了灯,人影绰绰,谢九桢放下笔,向外看了一眼,沉寂良久,忽然道:“天色已晚,你若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晏映头也不抬,拈了一颗松果放到嘴里,继续看书:“不累。”
  谢九桢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外面响起敲门声:“大人,原二郎在外请见。”
  是星沉的声音。
  谢九桢看了晏映一眼,见她恍若不知,只一心抛在书里,顿了顿,便道:“让他进来。”
  原随舟推门而入时脚步还很快,看到晏映的时候堪堪停下脚步,颇有些不敢置信,刚要出声询问,谢九桢的声音已传过来。
  “事情办得如何?”
  原随舟一怔,急忙转过身,对谢九桢行了一礼,笑道:“先生放心,听闻先生有意开设武恩科,他们都很积极,尤其是砚时和景瑞,他们脑袋不灵光,吟诗作赋不行,功夫却个顶个的好,如果朝廷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定万死莫辞!”
  谢九桢点了下头,又问:“依你看,若真开武举,谁能拔得头筹?”
  原随舟想了想:“我觉得是砚时,我就没见他败给谁过,而且他也不是光有个把子力气,先生见过他,不是也觉得他是将才吗?”
  “你明日将他叫来。”
  原随舟听后微顿,随即明白过来:“先生是想拿他跟鸣玉比一比?”
  “不行不行,他应当打不过先生身边的鸣玉。”原随舟急忙摆手。
  谢九桢刚要说话,一旁安心看书的人终于有动静了。
  “原师兄!”晏映好像才发现屋中多了一个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原随舟笑说:“我过来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看起书就两耳不闻窗外事?”
  晏映放下书卷,抻了抻胳膊:“看太入迷了,对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跟先生说点事,”原随舟看了看她身前桌案,好像在找着什么,“那对手把件,你找着没有?”
  “贺礼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晏映也有些遗憾地回着。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说得好不热乎,正把干巴巴坐在椅子上的谢九桢晾在那里,一句话也插不上,眉头几次紧锁,待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明日把陈砚时带过来,”谢九桢声音冷冷的,把两人的话打断,语气中有几分不耐,“我还有事,你下去吧。”
  紧接着便是逐客令。
  原随舟以为自己太聒噪,惹了先生不快,原来在翠松堂时,先生便常常因此斥责他,他摸摸后脑勺,不敢再惹怒先生,弯了弯身告辞,临走时冲晏映笑了笑:“你让管事小心着点,玉器金贵,别打碎了。”
  “知道知道。”
  人走了,晏映有些意兴阑珊,案上的书已经看了大半,她脑袋晕乎乎的,着实不适合再继续看下去,便跟谢九桢道:“先生,我累了,我走了。”
  她说着,一边去拿置衣架上的披风,也不等谢九桢答应,转身走到门前,刚要推门,她便听见椅子腿挪动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她身后停下。
  “走吧。”谢九桢也拿了外袍。
  晏映背对着他,轻抿唇角笑了笑。
  娘亲说的话,果然还是有用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九桢:媳妇太可爱了我该怎么办?
  晏映:别cue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谢九桢:……
  今天也是晏映的千层套路把男主套上的一天。欧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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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先生吻。
  寒月如冰,浮云摇晃,凛冽的风在地面上掠过,带起一阵肃杀喧嚣。
  晏映娇小的身躯笼在黑色披风里,低头踩着灯影投落在地上的斑驳,寒风萧瑟,她却也没走得太急。
  只因先生在这里。
  两人并肩而行,臂膀时不时轻蹭碰撞,又触之即离,默契的沉寂间,好像每人都多了一分小心翼翼。
  晏映低垂着头,笑意绵浅,忍不住心头雀跃。
  娘亲信上说得果然没错。
  她与先生之间,只隔了层薄薄的纸,往日的淡漠疏离总会在平常相处间逐渐瓦解。但倘若她一味追逐靠近,逼得太紧,纸面被蛮力戳破,反而会将人推远。一旦她突然安静下来,去做自己的事,那人反而会突然受不了没有她的存在。
  这是若即若离的美妙。
  虽然不知道先生内心是不是真的松动了,但他抛下一桌公务,突然要跟她一起回栖月阁,晏映只当自己做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沿路灯火明亮,为寒冬添了一丝暖色,晏映心中美滋滋的,几次想要用不安分的小手牵住先生,却又暗暗提醒自己切不可急躁以致前功尽弃,只得拽紧披风。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