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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纨善琴善画,嫁予他后,他也只见过她拂过几次琴,却没怎么见她绘过画。
  那些画多数是山鸟花石,画如其人,清新且有意趣。
  只有一幅不同,那绘卷用碳笔简单地勾勒出了人形,身形像是个成年男子。
  这副最与众不同的是,林纨在粗绘完人形后,又用毛笔在上面胡乱的画了几笔,似是要将这个人形掩住。而且这张画纸也是褶皱不堪,像是被人握成团,再重新铺开的。
  顾粲正觉得纳闷时,林纨已经回到了庭院中。
  听到丫鬟们齐声唤翁主,顾粲才回过了神,他还未来得及将那些画纸重新放回了原处,林纨走到了他的身前。
  回来的路上,林纨已经想通,为了不让林夙惦念,今夜便同顾粲归府。至于她心中的疑虑和恐惧的事,她要尝试着面对。
  顾粲抬眸时,林纨也看向了他,也看到了顾粲手中拿着的画纸。
  林纨走到桌案前,刚要将顾粲手中的画收走,却听见他开口问道:“这幅……画的是谁?”
  林纨垂目,看了看顾粲手中的那副画。
  那是二人成婚前的几日,她画的。
  那时她的心绪实在复杂,想要通过绘画疏解时,竟是不自觉的又开始画顾粲,等反应过来时,又想着销毁。
  后来自己纠结了多番,还是将这幅残卷留了下来。
  林纨还是将顾粲手中的画夺至了手中,并放回了原处。
  她语气淡淡,一如平日同人说话的温柔:“画的是你。”
  言毕,顾粲适才还有些黯淡的瞳孔登时有了光亮,笑意也微蔓上唇角。
  他刚要顺势握住林纨纤白的手,却被她偏身躲过。
  顾粲面色微僵,只听见林纨又道:“今日我便同你归府。”
  这话说完后,林纨便转身离去,直至未时,二人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林纨命下人在侯府的偏门处备好了马车,让香芸和卫槿先和侍从候着,待府内众人都休憩用午食时,才同顾粲抄府内的僻路,刻意避着人,前往偏门。
  元吉也在偏门的不远处侯着,雇了一辆寻常的马车,而非顾粲平日所乘的轩车。
  林纨差人让元吉先归府,她则同顾粲乘着林府的马车低调地归返镇北世子府。
  镇北世子府离侯府不算远,却也有一段距离。
  马车不及轩车宽敞,里面也没生炭盆,为了避人,她离府的匆忙,又将手炉落在了闺房中。
  这一路只觉得浑身发冷,小腹也愈来愈痛。
  顾粲侧目见林纨缩成了一团,不时地冲手呵气,知道她受了凉,便想着替这娇弱的小女人捂一捂手掌。
  可谁知,林纨却再一次避开了,有意的同他保持距离。
  顾粲语气微沉,却还是平静的:“我帮你捂捂手。”
  说着,顾粲不再心有顾忌,动作比较强硬的将林纨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大掌中。
  顾粲的掌心稍有粗砺,却是温暖的。
  林纨一直觉得他的手比琴师的手还要好看,指骨修长,一双文人雅士的手。
  可现下,她还是抵触同顾粲的亲近。
  林纨还在闹脾气,顾粲的耐心却渐失。
  他见林纨是如此的冥顽不化,一手攥着她的细腕,另一手一揽,将她抱在了腿-上。
  林纨险些惊呼出声,马车也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车夫觉出马车中的异常,忙“吁”了一声,利落地勒马询问道:“世子…可有何异样?”
  顾粲目光冰冷,沉声回道:“无事,继续驾马前行。”
  车夫应是,再度启程。
  林纨想挣扎,心中却也清楚,她若挣扎,这马车只会晃得更厉害。她不想让外面的人起疑,抑或是生出别的心思来,只得老老实实地被顾粲抱着。
  甚至只得任由他肆意、且带着报复性质地吻着。
  一想到自己今日在林夙面前,为了包庇顾粲撒了谎,他现下又这般的欺负她,林纨心中愈发委屈。
  顾粲觉出自己的睫毛变得湿濡,这才发现林纨正小声地低泣着,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轻了些许。
  见她的双眸蕴满了水,楚楚惹人怜,他心叹真是个水做的小女人,边用指腹为她拭着泪,边再度尝试以吻安抚着她。
  可谁知唇上竟是一痛。
  随即有些许的腥味蔓入了唇齿之间,林纨用牙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顾粲松开了他,却未恼怒,反倒是笑意愈深,眸中夹杂着几分玩味和不驯,他随意地用手拭去了唇角的血痕。
  原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话是真的。
  林纨借势从他的怀中挣脱,坐在了一侧。
  顾粲锋眉微挑,刚要开口,马车却停了下来。
  林纨听见车夫恭敬地已行至府门口,不等顾粲讲话,便掀开了车帷。
  香见和卫槿刚寻来垫背的矮凳,就见林纨仓皇地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顾粲探身,想将林纨拽住,却终是没来得及。
  林纨下马车时险些踩空,幸而香见和卫槿扶住了她,她感觉自己的脚腕有些扭伤,她听见身后的顾粲冷声命道:“林纨,你给我站住!”
  顾粲这时也下了马车,林纨却没听从他的命令,而是在香见和卫槿的搀扶下,费力地往前走。
  刚走了没几步,便是一阵的头晕目眩,林纨很快失去了意识,即将晕倒在地时,顾粲及时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
  这场闹剧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知所措。
  林纨清醒后,天色早已变黯,上弦月在夜空中泛着冷白的光。
  她躺在四柱床上,身下垫着厚实的衾单,顾粲正坐在她的身侧,低着头首,浅憩着。
  林纨觉出了自己晕倒的原因,她来了月事,身上却是清爽的,有人替她料理好了一切。
  包括换月事带。
  想到这处,林纨的脸变得微红。
  其实林纨的心中有些沮丧,近来顾粲与她行-房的次数很频繁,她心中多少有了期待,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怀上一个孩子。
  可却没怀上。
  她缓缓起身,屋内的灯火昏黄,顾粲似是刻意没将屋内弄亮。
  林纨看着顾粲唇角的伤,还有颈脖处的伤,心中终归是有些歉疚。
  顾粲本就没睡实,听见了些微的声响后便睁开了双目,正对上林纨带着关切的目光。
  林纨见他醒转,立即换了副冰冷的神情。
  顾粲见此不禁失笑。
  林纨赧然,想着重新躺下继续睡,这样就可以避免与顾粲讲话、对视。
  可谁知这时,她的肚子竟是叫了一声。
  林纨愈发窘迫,顾粲眼见着还在羞恼中的小人将衾被又覆在了脑袋上,似是钻入其中就可以避免尴尬。
  顾粲询问了香见今日之事,知道林纨独自去见了林夙,也知道林纨为了庇护他所做的一切。
  她一向在意林夙对她的看法,这番她确实是受了委屈了。
  隔着柔软的衾被,顾粲附在林纨的耳侧轻声道:“我让后厨做了你喜欢的豆沙奶卷。”
  林纨没言语,但一听到豆沙奶卷这四个字时,饿意更甚。
  顾粲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想吃了。”
  说罢,不等林纨反应,就将衾被掀开,将身子还蜷成一团的小人儿抱了起来。
  顾粲见林纨还故意冷着面容,虽然颇有冰美人的风姿,可他却不喜欢她这副神情,便故意去呵林纨的痒。
  林纨自是受不住痒,连忙求饶,最后靠在他的怀中,无奈道:“我想吃。”
  顾粲终于作罢,唤下人拿炕桌,端点心。
  拿炕桌的是一脸局促不安的香芸,见林纨归府,她心中愧疚且害怕,摆放妥当后便跪在了地上。
  元吉派人又连夜将她接回了府上,她不知道林纨和顾粲要怎样处置她。
  端点心和菜品的丫鬟们不知所措,却也只能屏退一侧。
  顾粲并未看向香芸,见林纨面色微凝,语气温淡道:“她虽是我派到你身边的人,但说到底,还是你的丫鬟。她是去是留,你说的算。”
  林纨自是知道,整件事,香芸都没有错。
  她只是个没身份的小丫鬟,听主子的命令而已。
  香芸虽然有些莽撞,但伺候她的这几年,都是尽心尽力,平素也是很护主的。
  将她赶出府去,林纨自然是狠不下这个心。
  林纨选择将香芸留下后,香芸激动地落了泪,猛磕了数下头后,便同丫鬟退下了。
  林纨用了几块豆沙奶卷,顾粲一直看着她吃,她回忆着适才顾粲对她讲的话,顾粲承认了香芸是他派过去监视她的人。
  顾粲见林纨将手中的奶卷放在了食碟中,然后慢慢看向了他,便知道林纨要问缘由了。
  林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派个丫鬟来监视我?还有…还有安澜园的那件事…是不是你的……”
  阴谋二字终归是没说出口。
  顾粲伸手将她唇边的糕饼碎撷下,没回复林纨,而是反问她道:“你觉得会是什么缘由?”
  林纨没想到顾粲会反过来问她,一时失语。
  顾粲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你那时既不肯嫁我,也不肯见我。”
  林纨想起自己刚重生的那会儿,林夙一如前世一样,总是刻意的安排一些场合,好让她能同顾粲见面,最起码能让彼此变得相熟。
  前世的顾粲不便拒绝,婚前,她还是见过几次顾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