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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纨刚刚睡醒,仍半垂着眼,只觉得顾粲又亲了下她的侧颊,并小声在她耳侧道:“我们一会儿回寝房再睡,今日没能同你说上几句话,你与为夫说一会儿话好不好?”
  林纨正巧也有话想问顾粲,便声音温软地道了声嗯,她在顾粲的怀中问道:“我有一友人,她的婶母毒死了她的娘亲,若要是让你来判此案,会怎么判?有亲亲相隐这一说吗?”
  顾粲并不知道林纨母亲和陈氏的事,只当林纨是真有一个友人,遇到了这种棘手的事,他没多思索便回道:“亲亲相隐也有例外,你那友人的姨母已然违背了伦常,所以这条律法在她姨母身上并不作数,而且裁量之权,都在本朝廷尉的手中,一般这种情况,还是会被论以罪责。”
  林纨微咬着唇,邺朝之律大抵与前朝相趋同,有亲亲相隐一说,她一直都知道这事。亲人犯罪,应该隐瞒和袒护,如果告发亲人,反倒会被论以罪责。
  顾粲凝视着怀中眉目深锁的她,轻声问道:“你那友人,就是你,对吗?”
  林纨不作言语,半晌后,还是点了点头。
  顾粲又道:“你定是发现了些什么,但又苦于不得证据,这才急着想归宁。”
  林纨竟是觉得,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她声音有些哽咽,决定将心中压着的苦楚同她的枕边人都说出来:“陈氏现下应该已经处置了当时的那些人,就算我找出了证据,我二叔和祖父念着陈氏有儿有女的份儿,怕是也不会将她怎么样。最多……陈氏也只是被休弃,赶出府门外罢了。”
  顾粲为她拭着眼角的泪,心隐隐地疼着,虽说这事的裁量权都在他的手上,但是陈氏和她母亲的事,确实棘手的很。
  “纨纨。”
  他突然唤住了她。
  林纨强自止住了泪,顾粲这时又道:“你不应该去找所谓的证据。”
  林纨不解,她噙着泪,仰首看着顾粲,只听着他又道:“那样你便只会处在被动中,你应该由被动,变得主动。”
  顾粲示意林纨,让她从他的身上起来,林纨站起来后,他则牵着她的手,往翘头桌处走去。
  他铺开了一张纸,用墨条研了滩墨。
  林纨不知顾粲到底要做什么,他让她走到了桌前,并递与她一支湖笔。
  她接过后,顾粲站在了她的身后,左臂圈住了她的腰,另一手则轻握住了她的手。
  顾粲握着她的手,下巴轻抵在她的肩头上,他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字:“引。”
  “引?”
  林纨将这字念出了声。
  第30章 029:上药
  林纨的手仍被顾粲握着, 他呼吸清浅,轻轻喷洒在她的颈脖处,她微缩了下脖子, 看着纸上的字,眨了几下眼睛。
  顾粲这时开口向她解释:“我听闻, 陈家商铺近来生意受阻,虽不知是何缘由,但你姨母陈氏身为商贾世家出身的女子,最在意的便是母家每年的进项。而你那堂妹的事……我也有所听闻, 所以陈氏现下定是焦头烂额。”
  他将手慢慢松开,拽着林纨的手,让她面对着他。
  林纨的身量虽较之寻常女子高些, 但也只堪堪到顾粲的肩头处, 顾粲与她讲话时,微微低着头,很有耐心。
  她思忖着顾粲的话,大抵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让她激怒陈氏。
  而激怒的方式,应该从陈氏和母亲之间的矛盾找寻。
  林纨到现在还是想不通, 母亲性情温柔善良,自幼又饱读诗书, 断不会做那种惹人烦厌的事。
  按说俩人又不是一个院子的,又都各有夫主,彼此也碍不找事,陈氏又因何故与母亲有矛盾?
  见林纨不解, 顾粲松开了她的手,自顾自地收拾起书案上的物什,边收拾, 边道:“你肯定觉得,陈氏与你母亲,不应有什么过节。”
  林纨点头,顾粲这时又道:“你的父母双亲,彼此恩爱不疑,内院从未有过媵妾之乱。而你二叔林衍,他做的那些事,洛都所有的权贵世家都清楚,他就是个纨绔子。而你父亲,战功赫赫,你二叔与他一比,可谓相形见绌。再者,邺朝虽还算重商,但一商户女,就算是家财万贯,还是比不得右相嫡女的身份贵重。”
  话讲到这儿,林纨再不知道到底是何缘由,那便是傻子了。
  她眸色微凝:“夫君的意思是,陈氏她嫉妒我母亲?因着嫉妒,就要害我母亲性命?”
  顾粲颔首。
  他心中却隐约觉得,这事不只是这么简单,他的心中还存有别的疑虑。
  但这个疑虑,与林纨的父亲林毓有关,为了不让林纨思虑过重而伤神,只得先抛出这个由头。
  前世告知林纨真相的那个丫鬟,早就被发卖了,想起侯府中,一些古籍书卷还未被拿回到世子府上,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二人归回寝房后,林纨先去见了元吉,询问了下文容阁的事,再度回来后,顾粲正在床前,艰难地为自己抹着治疤的药膏。
  他背脊的肌理紧实而又精|壮,但隔着有些幽暗的烛火,林纨也能瞧见上面那数道浅淡的疤痕。
  顾粲同她今日讲的这番话,让林纨心中觉得,他真是前世不同了。
  她对他的感觉,也与前世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前世纵使是成婚后,她对她的感情,仍是少女对爱慕之人的炽烈,但她身为顾粲的妻子,只觉得这种感情有些虚妄,她在顾粲身上,找不到任何安全感。
  经常觉得,她二人虽是夫妻,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如一根细线,没什么深刻的羁绊可言。
  而且,她虽将那线的一头握得紧紧的,但只要顾粲想松,她二人的关系便是说断就断。
  但现下的顾粲,许是在官场浸淫了几年,要比前世那个闲散不谙诸事的他,稳重了许多。
  如今她身为他的妻子,觉得这个丈夫可以倚靠。
  她若遇到什么事情,顾粲还会想法子,帮她出策略,帮着她分析事情的缘由。
  虽说那种令人悸动的爱慕之情不再存于心中,但这种感觉却更让她踏实。
  见顾粲动作不便,林纨便走到了他的身侧,想要帮帮她。
  虽然对着赤着上身的他,会有些羞赧,她却还是故作如常地道:“夫君,我来帮你上药吧。”
  顾粲听后,并没有马上回复她,他眸色莫测地看了林纨一眼,半晌后,才应了声好。
  林纨将烛台上被灭掉的烛火重新点燃后,唤顾粲坐在床边。
  顾粲静默地看着站在烛台前,背影纤娜的林纨。
  只见她踮着脚,小心地点烛时,优美的颈微微仰着,发髻上珠玉钗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晃着。
  每晃一下,他便觉得喉中干涩几分。
  林纨将红木托盘放在了床边,自己则跪在蒲团上,她的手白皙,玉指纤长。
  她用食指挑起了一小块药膏,置于手掌上后,一圈又一圈的抹匀着。
  顾粲垂眸,看着她的指尖在手背上绕圈。
  随即,那圈圈饶在了他的身上。
  林纨的指尖微凉,力道很轻柔。
  顾粲却轻嘶了一声。
  他倒吸了口冷气,随即抓住了林纨的手,不让她再做多一步的举动。
  林纨立即停下了动作,她不解地询问道:“这疤到现在,难道还会疼吗?”
  她的眼中流着烛火掩映的碎波,神情关切却又透着几分天真,发髻上,珠玉钗仍在一晃儿,又一晃儿的摇着。
  顾粲看在眼中,眸色黯了几分。
  他声音温淡,对林纨道:“无碍,是我有些渴了。”
  林纨放下了手中的药膏,回道:“那我去给你拿水来。”
  她走后,顾粲的心绪却还都未平复,待林纨回来后,顾粲饮下了水。
  可林纨拿给他的水,却是滚烫的热水。
  如火注油,饮下这口水,反倒没把他的遐念压下心头。
  林纨从他手中接过了水碗,又柔声道:“我帮你接着上药吧,我有个丫鬟之前也是受了鞭伤。待她伤好后,医师说这祛疤膏应该每日都仔细上着,一次都不能落下,否则这疤就好不了了。昨夜你便没上这药,今夜必须得好好上药了。”
  见顾粲没言语,林纨还以为他默认了,便又往他的伤处探去。
  顾粲并没与旁的女子接触过,也从未去过花街柳巷之地,他一贯洁身自好。
  他并不觉得女子身上,有何乐趣可图。
  上官衡却不同。
  顾粲这世与他熟交后,他自是时常与他论起关于女子的妙处。
  上官衡没娶妻,也没有侧妃,但是却有了两三个侍妾,他出宫结交他人时,那迦淮的艺楼里,还有他的“知己”无数。
  他每每与他谈及此事时,顾粲都是意兴阑珊,只觉上官衡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他不喜欢他讲这些,甚至觉得他的做法有失皇子的体面。
  上官衡却嫌他无趣,还说男子间于私都会讲这些。
  后来顾粲发现,上官衡是想故意激怒他,从中寻到乐趣。
  上官衡曾说过,有的女子无趣,有的女子则有撩拨人心的手段。
  与他提起林纨时,上官衡便将她归到了无趣女子的那一类。
  可殊不知,他面前的这个女子,不是无趣。
  而是撩人而不自知。
  林纨细心地为他上着药,见他凝神,似是在想着什么,也不欲打断他的思绪。
  便迈步上了四柱床,绕到了他的身后,继续帮他揉抹着伤处。
  顾粲唇角微微勾起了浅淡的弧度,他低声对他身后的人道:“纨纨今夜用晚食的时候,还是挑食了。”
  林纨动作顿了一下,只当顾粲是在与她闲谈,并没有多想。
  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回道:“我…我那是胃口不大好。”
  顾粲这时转身,正对上她的眸子,又问:“那你今日的身子有没有好些?”
  林纨以为是顾粲在关切她的身体,便道:“好多了,昨日乘车再加上凤冠太重,这才有些疲累的。”
  她或多或少有些厌烦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身子,总是想在旁人面前,展现自己是康健的,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总会生病的病秧子。
  随即,顾粲竟是攥住了她的手腕,俯身吻住了她。
  他的另一手则向后一伸,将床帷放了下来。
  林纨被他放在床上后,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为何要兜兜弯弯,与她讲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