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道明恩是父皇的心腹,甚至,父皇对明恩的信任与重用要高过她这个女儿。明恩大太监在今夜带领禁军站队,他的立场,说白了就是父皇的立场。
父皇没了。
若在,怎会眼睁睁看着局势朝着如此血腥疯狂的方向发展。
这或许本来就是父皇的图谋,而图谋之事,便是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十一皇兄推上九五至尊。
十一皇子,荆秀,三岁夭折。生前,帝,甚喜。
想着曾经看过的文籍,这一刻,景阳不是该恨还是该怨。她筹谋许久,到头来,功败垂成。
她惦记的美人一心爱着姜槐,她惦记的江山如今也被他轻而易举拿下,难道她这辈子都比不过姜槐吗?
郁结在心,竟难释怀。
与此同时,姜槐也在看大太监。
她从来不是寡断之人,阿瓷为她担当了荆彦一条性命,若她还踯躅不前,不仅阿瓷会失望,父皇也会失望。
她道:“父皇可有遗诏留下?”
大太监会心一笑,终于等到想听到的话,他忍不住暗道陛下英明。陛下身死,却将路铺平,此情此景,哪怕十一皇子不愿,碍于时局也得硬着头皮坐上皇位。
明恩躬身与她行礼,后起身,从袖口取出早就备好的明黄圣旨,宣读道:“十一皇子,聪敏仁德……”
稍显尖锐的嗓音里,姜槐无数次庆幸过阿瓷就站在她的身边。她握着小姑娘的手,坦然地面对众人敬畏与惊疑的视线。
传位遗诏很快念完,崇政殿鸦雀无声。
大太监早料到如此,忽然从一品镇国大将军成为陛下最疼爱的十一皇子,莫说众人反应不过来,就是他,当初隐约窥探到真相时,也免不了震惊。
大太监明恩清了清喉咙,高声行了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像个魔咒,一旦开启,人声如沸,继往而来。
轻浅的叹息里,借着广袖遮掩,青敖担忧地扯了扯景阳衣袖,识时务为俊杰,若心不甘情不愿,除非再闹得宫城大乱,血流成河。
先帝早有安排,帝王之位,水落石出,容不得人不服。
景阳失神地眨眨眼,在大太监温和的眸光里俯身下拜:“见过…见过十一皇兄。”
过了今夜,大禹国将迎来年轻的帝王,姜槐眸光凛然,字字清晰,扫了眼人群,轻声道:“平身。”
关乎这一天,史称:崇政之乱。
宫变之后,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天下易主,十一皇子手握遗诏登顶,最先安排的,便是送先皇入皇陵。
群臣商讨谥号,将商议好的答复递了折子送上去。姜槐坐镇御书房,精挑细选地从中选了两字:睿文。
至于被一箭穿心的荆彦,被追封哀王。
至此,大太监偷偷取出第二道圣旨——册封宣妃为后的圣旨。
明煊宫内,宣陵冷眉冷眼,拒不受封。
大太监叹息两声,没说什么,只将圣旨留下,恭敬地退出明煊宫。
悲伤过后,日子还要继续。登基大典定在半月后,御书房,史官将如实记录的史册献上,心里忐忑不安。
云瓷坐在姜槐身侧,眸光轻瞥便看到‘四海棋圣柳云瓷,箭杀哀王’的字样。
姜槐微微皱眉,便要开口,就听云瓷镇定道:“勿需修改,人是我杀的,他也该杀,史官无错,我亦无错。”
史官当场感激涕零,暗道棋圣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
她这般说,姜槐不好再言,淡淡抬眸:“就这样吧。”
人退下后,云瓷笑着轻抚她的小脸:“阿兄,我不介意的。”
姜槐最近瘦了几斤,身上本就没多少肉,瘦个一两斤看起来便格外显眼,云瓷暗叹前些日子的精养都做了无用功,怜惜道:“今晚多吃点好不好?”
“好。”身在孝期姜槐不便与她过于亲昵,只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颌,感受到那温润嫩滑的触感,她轻轻笑道:“我没有阿瓷想得那般脆弱,若有,早就活不过今日了。”
“不要那样说。”云瓷捉了她不安分的手,温柔道:“有我陪你,你走到哪里我都陪着你。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