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铃声撕裂了清晨。
山野德子满脸厌烦地起身。尽管是炎热的暑期,乡下的学校仍勤勤恳恳地开办着补习班,为不过一两百人的高中生们徒添一些无济于事的负担。
自从转学到外场村已经有一个月,她从最开始的抓狂已然变得麻木。这乡下地方的贫瘠、土气以及人与人之间密不透风的交际,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到窒息。
整个村落被冷杉木环绕,丧葬业发达。人们靠山吃山,用木材制作礼器,生活依旧停留在过去的时光里。与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切断,现代科技和文明的繁荣对这里似乎只是遥不可及的幻影。
锅内冒泡的味增汤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德子将厚蛋烧取出,同两小碗味增汤,两条煎鱼一同放入木盘,走进客厅。
电视中传出晨间节目里夸张的笑声,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矮桌旁,手里拿着一个木人,埋着头不停地摆弄着,口中喃喃自语。
“阿婆,吃饭了。”
老妇无动于衷,德子抿抿唇,只吃起自己的那份来。
过了半晌,见老人还拿着那木人,少女不耐:“广泽智子,吃饭了!不吃我就倒掉哦。”
被叫到名字的老妇缓缓转身,眼神浑浊地看着她片刻,终于拿起碗筷。
一个月前,她被父母押到外场村,美其名曰散心修养,实则自生自灭。这处老宅原是祖母广泽美子的,去世后用来安顿精神不太正常的妹妹广泽智子,又找了个护工每日上门打扫,照看老人。
这护工是个多嘴多舌且懒散的乡下妇女,对工作敷衍了事,接近正午才来家里干活。若不是德子会做些饭菜,两人恐怕要饿一个上午。
“我吃饱了。”
德子草草收拾好碗筷,拿上书包就要出门。
“……昨晚……门口有动静。”老人像是突然清醒了,声音嘶哑而虚弱。
“嗯。我睡不着,出去买点饮料。”
德子应付着,换上制服鞋。
“木人……是信物……是灵魂的寄托……它们在土地里沉睡……等待着永恒的轮回。”
广泽智子颤颤巍巍地起身,挥舞着手中的物件,目光里爆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
她的眼睛没有焦点,深深的皱纹在眼角间交错,似乎注视着无形的存在,“将生命还给大地!要将生命还给大地吗?!”
德子后退两步,皱眉道:“我去上学了。”
“要小心夜晚,德子。”
老妇缓缓开口,声音陡然变得厚重而沉稳:“沉眠的东西将会复苏,一切都在黑暗的褶皱之间。在黎明前的深夜,不要打破禁忌。”
神神叨叨的。德子心头一阵发寒,逃也似地离开了家。
…
车站。
暑汽蒸腾,热风卷来少许尘土的气味。少女垂着头,神情阴沉。
难道阿婆看到自己和辰巳在外面?她明明睡着了……什么木人,什么轮回,这个封建迷信的乡下地方!
不过辰巳……这家伙说是兼正家的仆人,却夜间巡逻村庄,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
目光尽头是盘山路上的偌大洋馆,它矗立在山野之巅,靛蓝色尖塔在晨光下勾勒上一层金边。那片土地的前主人姓兼正,如今迎来新的住户,建起了豪宅,村民们却依旧将兼正挂在嘴边。
辰巳自称那宅子里做活跑腿。
华丽而阴森的洋馆,似乎隐藏着无尽的谜团,却与这淳朴闭塞见的的村落共处一地,显得格格不入而诡异万分。
“……”
回想起男人挠头拒绝的模样,德子恼火极了,抬脚将一枚石子踢飞。
骨碌骨碌。
一双男士制服皮鞋踩住了飞奔而来的石块,足尖碾了碾,将其四分五裂。
少年不知何时站在身侧。身材笔挺高挑,四肢修长,有些凌乱的刘海下是俊俏至极的星眉剑目。
此刻他薄唇微抿,对上德子的视线,冷淡地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
结城夏野。
据说也是从城里搬来的,还是学校里有名的帅哥。
同为城里人让德子产生了一点微弱的同病相怜之意,她也点点头,沉默地等起了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