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Alter]闭了闭眼睛。
“我明白。”
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比亚瑟[Alter]更清楚自己的如今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状态了。
——他帮助这个因果线上的大不列颠免去了灭亡的命运，那么所有本应该在“大不列颠”发生的事情，都将由他一力承担。
亚瑟[Alter]可以听见耳边那些痛苦的哭喊，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是原本大不列颠灭亡之后会出现在属于他的国土上的景象，如今尽数被作为“代价”，在亚瑟[Alter]的耳边循环播放，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曾停息。
每每当他闭上眼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剑栏之战的那一幕在眼前不断地回放着。对于亚瑟强行改变了命运的行为，世界像是报复一样的把那惨烈的一幕不断在他的眼前重复回放，似乎是不把他逼疯就不肯罢休一样。
那大概就像是一瞬间在亚瑟的白银铠甲上攀爬游走的黑色纹路一样，同样也在亚瑟的心底瞬间暴涨起了无数的黑色的情绪，是怨愤不甘，亦是痛苦绝望。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亚瑟[Alter]也不由得是一阵后怕。差一点点，真的是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彻底的迷失在那根本就看不见尽头的黑泥之中，再也没有办法挣脱出来了。
“这是我应该承担的。我拯救了大不列颠，那么就应该由我去承受她本来应该面对的全部灾厄。”
即便如今是Alter化的形态，他也依旧是那个爱民如子的骑士王。亚瑟[Alter]这一刻无端的感到庆幸，如果用他一个人能够换来自己的国家繁荣昌盛，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大道路不拾遗的话，那么即便是把“亚瑟。潘德拉贡”这个存在放在地狱里无数次的经受那些残酷的刑罚他都是毫无怨言的——甚至说是会自己主动地前去迎接的，就更别提如今这些只不过是在精神层面上的影响罢了。
亚瑟王的心中所挂念的，永远都没有自己。
吉尔伽美什与亚瑟同为王者，即便是亚瑟[Alter]如今并没有非常清楚的解释自己的想法，但吉尔伽美什就是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有些恼怒的按住了亚瑟[Alter]的肩，想也不想的就对着那一张如今暗淡的有些发白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唔。”
亚瑟[Alter]眨了眨眼睛，没太能够反应过来。
但是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上一疼。那个吻着自己的金发暴君并没有像以往的那几次一样探出舌头来在他的口腔中攻城略地，而是就这样贴在他的唇上，一下一下的啃咬着。
亚瑟[Alter]已经可以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尝到淡淡的铁锈味，显而易见的是唇上渗出来的血丝终究还是流进了嘴里。
吉尔伽美什的动作，给了亚瑟[Alter]一种对方似乎是想要就这么把他的唇啃咬下去吞吃入腹的错觉，大概还会连带着他这个人一起。
冷酷的君主淡然的推开吉尔伽美什，并没有像是正常的自己一样发怒，而是带着某种探究的眼神看着那个现在还在用危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乌鲁克王。
“吉尔伽美什，你想要借此表达什么？”
通人心的王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那个为了国家舍弃掉了自己的一切情感的“亚瑟”，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更加冷静的去剖析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以及……考虑到做这些事情的人的心思。
“呵，你这家伙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还是有些好处的嘛。”
吉尔伽美什的唇上还沾着亚瑟的血，这让他的唇显现出了一种莫名的妖异而瑰丽的红色来。
“亚瑟，你这家伙如果是作为‘王’来看的话，当真是找不到比你还符合定义的人了。”
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铂金色发的男子。对方如今的样貌像极了那些绘本里所描画的来自极恶之渊的恶魔，皮肤惨白而毫无血色，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感到不快的气息。
但只有吉尔伽美什知道，那个人的躯壳里依旧是那个光辉璀璨逼人不可直视，连漫天的神佛都会为了他的存在而惊艳不已的美好的灵魂。
“但是很多时候，本王又都忍不住怀疑，你这家伙又是否是一个被设定好了一切的人形机器，完美的实在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
吉尔伽美什伸出一只手来，探出指尖点上了亚瑟[Alter]的左胸口，正正好好是在心脏的上方，可以感觉到胸膛下那一颗滚烫的心每一次规律的跳动。
“可是亚瑟，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国家并不需要你牺牲那么多？”
“吾为王……”
亚瑟[Alter]冷了下来，他大概是打算说些什么的，只不过却被吉尔伽美什半中腰截胡。
“呵，本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最古之王极为罕见的、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亚瑟啊，你这家伙难道就从来都没有回头看看吗？”
“你这样做，终究是会有人心疼的。你在为了你的梦想、你的责任而将自己当做祭品，献祭给这个国家。然而你可否想过，看着你这样，那些一直注视着你的人也是会心疼的？”
亚瑟[Alter]沉默了。
那些一直以来都被他有意或是无意的忽视掉的画面这一刻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在脑海中放映。梅林听闻他拔/出了石中剑时的摇头叹息，王姐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的时候眼中要落不落的盈盈泪珠，兰斯洛特在他每次御驾亲征的时候欲言又止的表情，贝狄威尔和阿格规文深夜时满面愁容的劝诫他熄灭灯火早点入睡的面庞。
还有之前在迦勒底的时候，莫德雷德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兽一样扒着他的衣袖不放手，最终脸都羞红了，还是一字一句的的告诉他，希望父王可以可以放下身上的负担，可以多笑笑，可以不被王位所拘束的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的脸颊。再多想想，整个圆桌都或多或少的对他表示过担忧，连带着一些亚瑟自己都没能记住的士兵一起。
他是怎么做的呢？
——大概是，每一次都有意或是无意的，忽视了他们的这一份担心吧。
亚瑟[Alter]有些不安的眨动了一下 眼睫。
在“王者”这条路上行走的时间太久了，久远到他都险些要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久远到他都要忘记了那个来自约克郡乡下自由如风的少年爽快大笑的模样，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成为了被王位制约着的傀儡。
如果不是因为如今这个形态下的自己能够理解他人或好或坏的心思，只怕骑士王终此一生都将被束缚在这个自己织就的茧中而不得解脱。
“啧，你这家伙一看就没有把本王算在里面。”
吉尔伽美什无奈的叹气声在亚瑟的耳边响起，但是里面又似乎是包含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宠溺。
“你这个样子虽然美丽，但是看多了，本王也是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疼的，亚瑟。”
吉尔伽美什的一只手还抵在亚瑟[Alter]的胸膛上，但是另一只手却伸了过去，揽住了亚瑟劲瘦的腰身，狠狠一用力，把他按向了自己的方向。
“就算是为了本王，多少也对自己上点心吧，亚瑟。”
“你这家伙不是向来喜欢背负起别人的责任吗？”
“那你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