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辞哪那么容易答应放顾浔下山?
哄也哄,好听的话更是天天说,厨房的桃花酥都快被顾浔给偷光了,西辞都没松口。
中州现在死了那么多人,还闹起了瘟病,西辞不放他去也正常,一个没灵力的人去那地方,大概率等于找死。
不过,顾浔也算找到了个天天往知也阁跑的机会。
最近西辞待在知也阁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他每日都来。都来拿顾浔一块儿桃花酥,吃完聊完就走,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浔在说,他安静听着。
也就那时候,西辞脸上的倦色要少些。
七日了。
顾浔来了七日,其他四洲的史卷都找到了,独独这中州的,不与他们在一处。
“喜怒忧思悲恐惊”,今天,最后一扇七情门。
七扇门各有各的不同,“惊门”在最里,也最窄小狭闭。
幽黑得紧,四面墙就开了个小窗,漏进丁点月光照在地上,把这地衬托得像个不见天日的牢房。
顾浔点了个火折子,随手翻开一本书,“靠……!”
不愧是惊门,随手一翻就是修罗地狱——黑红的底色,嶙峋的峭壁,岩浆在地底翻滚……熬着肢体内脏,恶鬼互相啃食撕咬,不要命的往上爬,血污在岩壁上蜿蜿蜒蜒,像诡异的符咒。那些恶鬼仿佛疯了似的在呐喊狂叫,踩着一具具尸体往上够来,快够到边角了……又跌落下去,被岩浆吞噬成灰!
顾浔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若原主真是从这地方爬出来的……也就不奇怪他一个凡人能那么厉害了。
恶心劲儿没过,咕嘟突然从他袖口跳了出来,蹦蹦跶跶朝着天窗边那束光亮去了。
“找到了?”顾浔火折子往书架上一照——果然是《中州录》!
满满一面墙,由竹简到书册,中洲建国八百年,史书八百卷。顾浔是看不完了,他直奔主题,想找最近十八年的。
一百年前……
六十年前……
二十年前……
顾浔指尖停在十九,眉头不禁拧紧——这《中州录》……恰好缺了十八卷!
算算年龄……魔尊刚好十八岁!
魔尊和中州之间……究竟还有些什么牵连?为什么这十八卷史书会失踪?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原主一个凡人为何会修炼如此恶毒的邪术?并且……还成功了。
看来……这中州,他是非去不可了。
*
出了九霄殿,顾浔还没来得急松口气,就听到有人大喊,“救命啊!救命!”
这声音……是周焕野!
能叫那么惨烈,肯定是出大事了!
顾浔没来得多想,就冲了过去。
声音来源于后山,顾浔到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不少血渍。
血渍尽头……竟是个洞口!
顾浔走上前拉出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周焕野,问,“怎么回事?”
“里……里里,里面有鬼……鬼老头儿。”周焕野已然被吓丢了魂,支支吾吾说了两句,“还有兄弟在里面,救,救……”
话还没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艹……”乾坤镜就那么吸引人,那么多人不要命往里闯?
顾浔简单给周焕野包扎了一下,忽然好奇,上次他们不是在后山迷路了吗?按理说后山他们应该进不去啊?
难不成……后山结界破了?!
还有方才周焕野说什么鬼老头儿?
说的莫不就是那酒鬼?
顾浔将周焕野放在树边,便忙着去救困在里面的人。
面前洞口瞬间变成了那条他见过的幽深小路,唯一不同的是……这条路上,周围的灌木树枝上,全是血迹。
血迹尽头,卧着个拿酒的老头儿。
“你伤了他们?”顾浔看清人,那人越发佝偻可怖了。
“不怪我。”老头儿转头笑嘻嘻,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可怖又恶心,“是他们不守规矩。”
顾浔眯眼一看,竟见那老头身后有不少用绳子捆绑起来的人。老头手里拿着酒壶摔碎的瓷片,笑一声就往那些人身上隔一下,那人已然被割得血肉模糊了。
顾浔尽量镇定,“朋友,你口味真重,还吃人肉片儿呢?”
“我才不吃他们,脏了我的嘴。”老头冲着顾浔诡异笑笑,“你想救他们对不对?”
“不太想。”顾浔摊摊手。
他是不太想。毕竟前不久才结过梁子。
“那我们一起把他们杀了?”老头越笑越阴森,转瞬挪到了顾浔面前,双手递上那血淋淋的瓦片,“杀了他们,乾坤镜就是你的了。”
“!”顾浔着实被突然蹿到面前的老头吓了一跳,他尽量稳住,“我对乾坤镜没兴趣,对杀他们更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老头儿偏偏头,脑袋就像要掉下来一样,眼睛瞪得似乎要爆出来,“对中洲?还是……仙山上那位?”
“我呀……”顾浔一笑,“对处理你比较有兴趣。”
他冷不防拿出折扇,盯好老头儿后脑位置快准狠击了下去,那老头儿果然吃痛,尖叫一声后捂着后脑跳远了,他恶狠狠瞪着顾浔,抽回的手上尽是血迹,他怒火中烧,可怖笑了两声,真打算朝顾浔冲来,忽然定住,“你……你不许动我的酒!”
“这可说不准。”顾浔拎起手中方才从那老头腰间卸下的酒,笑笑,“我一激动,就容易手抖。”
“有……有话好好说,别动酒,别动酒。”老头儿张开双手,慢慢地慢慢地朝顾浔挪过来。
“站好!”顾浔手往下一放,“放了他们,酒还你。”
“你威胁我?”老头面色可怖。
“不够明显?”顾浔见那老头把人尽数放了,路尽头的墓碑又出现了。
他把酒壶朝老头儿一丢,眼疾手快奔进了古墓。
这古墓门竟是虚掩,一碰到人便消失,却也顷刻封了起来,老头儿算是进不来了,顾浔也出不去了。
他靠在石碑上喘匀气,才低叹一声,太他妈惊悚了。
灵萤璎珞会发光,顾浔勉强能看清前路。
这墓通体全是白玉石,墓阵阵是八卦形状,黑白两极,两极点中央,竟然放着两座白玉棺材!
莫非是鸳鸯冢?
西辞说是故人,难不成真是故人?或是……西辞的师尊?这人顾浔听司年提起过。
身后的墓门被人疯狂敲击着,顾浔尽量冷静,谨慎朝墓穴深处走去,才要踏入八卦阵图内,面前徒然出现一片结界!
【警告!警告!亲~您的灵力值正在飞速消耗,请勿再靠近危险区!!!】
艹……这东西竟然还会吸收灵力值?!
还是急速消耗!
系统这么一提醒,顾浔果然感觉体力有些不支,忙退了出来。
没想到,身后敲墓声停止,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大群蝙蝠!
其中有只巨型蝙蝠爪上抓着个酒壶,酒壶“哐当——”落地,那老头竟从立马钻了出来!
“哈哈哈,你以为你跑得掉?!”那老头身后的方才被顾浔打出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用麻布随便一包裹,那血渍便顺着麻布滴落下来……那血色落地,白玉地板被灼成黑色——那血有毒!
那方才出去那些人岂不是……不行,他一定要赶快出去!
“我不跑。”顾浔身后结界还在吸收着他的灵力,他必须远离这里,可前面又是老头儿蝙蝠的……这点子,是真他妈背了点儿。
“该跑的是你。”顾浔算后距离,几乎是用尽全力,趁老头朝自己爬来,朝那酒壶丢了过去!
酒壶碎了!
蝙蝠也尽数散去!
那老头疯了似的抱着头嚎叫起来!
他面部四肢开始扭曲,忽然变成了个佝偻消瘦四肢纤细的……老怪物。
顾浔心里真是百味翻滚,他这是……爆发了?!
那蜘蛛一样的老头猛然朝顾浔奔来!
顾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趁老头与自己擦肩那惊悚一瞬间,朝他后背就是一拐肘,那老头贴到结界的瞬间便被吸住了!
“啊!”只泄出一声惨叫,便是死命的挣扎和哀嚎!
顾浔惊魂未定,侧身转到一边,那老头本就枯瘦,现在仿佛快被那结界吸食成干尸,他越挣扎越激动,仿佛蛛网上的虫子,人在濒死的时候,总会爆发出些难以想象的力量,更何况这地方他守了那么多年。
顾浔能逃出去的把握,不比他死在这里大。
顾浔后退几步,到了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偏头看看,方才那老头进来的洞口实在太小,根本出不去。
这边老头已然挣脱开了一半手脚!
顾浔倒吸一口凉气,看来真得挂在这鬼地方了。
他退至墓门后,余光扫见了墓碑后的刻字——竟是一封聘书?那字他断断不会认错,是西辞的。
原来……这里葬的不是什么师父,是他的心上人。
心里不知泛起了些什么滋味,顾浔一时走了神。
“你去死!”猛然一回头!那老头竟然朝自己扑来了!
几乎同时,墓门开了!
顾浔恍惚看到了个白影,人还没看清,胳膊上就被那老头结实咬了一口!
瞬间只觉得胳膊吃痛,再有什么感受……就是无力了。
“小浔!”一道白影自墓门飞入,顾浔还未来得及看清,腰以被人搂住——是西辞。
西辞将他扶正,转头看向那老头儿,“燕无,你不该伤人。”
“师尊?师尊!”那消瘦老头朝西辞爬来,爬到西辞脚边,竟又变回了原来的老头儿样,他抓着西辞的衣角,“师尊,弟子知错了,是他们擅闯清陵!是他们要动师叔!是他!是他砸了弟子的酒……师尊,你让他把酒还我好不好?”
顾浔猛然一惊,清陵……清陵!原来清陵之所以叫清陵,竟是因为这座陵墓?!
西辞垂眼看燕无,仍旧温温和和,“我早与你说过,有些事,强求不得。你既种了苦果,自当受着。”
“我没有强求!”那老头儿失了理智,“是他们欠我的!是他们欠我和小千的!”
西辞难得有好脾气被磨净的时候,他挥袖将燕无封印在了墓穴里,抚着顾浔找了就近一棵树将人轻轻放好。
燕无毒性极重,这伤必须马上处理。
伤在胳膊……西辞的手顿了顿,还是伸向了顾浔腰带。
“仙君……”顾浔看着认认真真替自己打理伤口的西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还在笑着开玩笑,“你脱了我衣服,要对我负责的……”
西辞手上运气,用内力将伤口处的瘀血逼了出来,可是浸入到血脉里的,实在不好根除。
西辞一边将顾浔的衣服重新穿好,一边柔声问,“他处可还有伤?”
“有。”顾浔想起墓穴中看到的婚书,可能是毒液冲脑了,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
“哪里?疼不疼?”西辞关切问他,拉过他的手号脉。
顾浔就势身体前倾了一下,人失力趴在了西辞身上,他额头抵着西辞肩膀,最后一点力气即将用完,他偏偏头,话说在西辞耳边,轻轻地,“别丢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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