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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裴征知道她故意忽视他的话,她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四年啊,一走了之杳无音讯,不知道他会着急吗,他找了能到的地方,问了能问的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到了金三角。
好在她选择了一个可以把自己隐于最复杂,也相对稳妥的环境里,没人会对鱼龙混杂小酒吧内的小酒保产生怀疑,何况,还是个不丁点大的小女孩儿,她自身的优势保了她的安全,但裴征不可能不担忧,为此,他跟老杨大吵一架。他怒吼,暴跳如雷,那么危险的地方,让一个女孩子深陷魔窟。老杨说,这是她自己的意愿,我们尊重她,且,她是非常合格的情报人员。
她用四年证明她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是的,她太冷静了,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她八岁全家惨死,父亲死在她怀里,这一切,都来源于深恶痛绝恶贯满盈的毒品。
他们是无名英雄,战斗在最凶险的一线,用命拼搏。
裴征钦佩她的胆识,敬佩她的选择,但担心,就像悬挂在心口的尖刀,无时无刻不警惕着。
……
晚八点,酒吧进来几个人,这些都是威猜手下,时雨这几日从酒吧到赌场都在留意威猜的人,只要是他的人她必时刻关注,有些消息靠的就是这些酒鬼。
那人个子不高,刺青从后颈延伸整个后背,很瘦,常年吸食毒品眼窝黑陷。此人在威猜的军队里有些地位,时雨从阿沛手里接过酒送去,来来回回几次,直到那人去洗手间,她悄悄跟过去,听到他接了通电话,提到邦哥,而邦哥来自云南。
与威猜做生意的是邦哥,邦哥是否与她要找的目标有关系,还是说邦哥就是陈海峰,亦或是,他们的目标错了?情报有误?陈海峰并未出现在金三角?
这条情报线不是从她这出去的,她并不清楚其中细则。至于这个邦哥?她内心思忖着这个人,分析各种可能性,听到里面开门的声音,她快速闪身隐藏自己。
她准备把这个消息传给上级,此时收到一则内部消息,约她在北山五公里一个废弃的厂房见面。消息阅完自动删除,她握着手机,回了一个字,好。
酒吧人渐渐少了些,她让阿沛替她盯着,跟来叔请假从酒吧出来。
她在金三角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酒吧,在打算做卧底时第一件准备工作便是学会调酒,她在外面盯了这里一段时间,找寻机会进入酒吧,她工作勤快不多话,短时间内得到来叔的认可。她在这四年,没有人怀疑她,没有人会盯着一个毫无攻击性,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这是得天独厚的外在优势,也是她最安全的保障。
时雨驱车向北,目光谨慎地盯着身后,一路平顺地来到约定地点。
她把车停在隐蔽处,步行过去,夜色如水,星光闪烁,远远看到破旧的房屋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负手而立的男人。
裴征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来了。”
时雨点点头。
她的平静让他饶有兴致,目光恨不得把她浑身上下扫出窟窿,“看到我不惊讶。”
她神色淡淡地摇摇头。
“为什么?”
“猜到了。” 老杨通知有人与她接应,她便猜到是裴征。
裴征咂舌,“嘿小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跟哥顶嘴了。”
时雨侧过头,扬着脑袋,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裴征把烟从嘴边拿开,大剌剌地掐腰站着,低头盯着她的头顶发旋,“你刚刚那是什么眼神。”
时雨简短有力吐出三个字:“累脖子。”
裴征微顿,瞬间想起什么让他忍不住笑出来。
时雨个子矮,他说她讲话不看对方的眼睛毫无诚意,她说他太高看他费劲,索性不看反正说不了几句话。后来他常带她去大院后墙角的长椅,头顶上方长着一棵参天大白杨,夏日乘凉,冬日看雪,辗转便几个秋!
虽说坐着不累脖子,但她还是不看他,她就是这样的清冷性子,他早习惯了。
时雨猜到是他不奇怪,是他没有多想,现在的时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女孩儿,没有聪慧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力,怎么在这儿鱼龙混杂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行走获取情报。裴征喟叹,心里挺不是滋味,“国内黑恶势力曲寒集团的一个核心人物陈海峰前几日偷偷进入金三角,你应该知道,我的目标就是他。”
时雨点头。
“我知道你也在找他,我们配合。”裴征说。
时雨抬首,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我习惯单干。”
“有我在这儿,不需要你去冒险。”若不是不想她冒险,他并不需要与她配合,那日她想潜入百十人的武装毒枭院落,惊醒他必要遏制她单独行动。
“那是我的事。”
裴征眉锋收紧,眸光变得凌厉,吐出的字眼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在我眼皮子底下,就不是你自己的事。”
时雨不想与他争执,“行,有消息我通知你,走了。”
“你身手太差,虽然刀法不错但力气不足,碰上硬茬你没胜算,怎么保护自己的安全。”
时雨脚步顿了顿,想要反驳却没开口,迈步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裴征两步上前扣住她的肩膀直接把人拽了回来,“话没说完。”
她矮身从他手底躲开,“我说完了。”
她还要走,裴征双手穿过她腋下,把人提了起来旋身摁向身后的墙壁,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开口:“你不就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时雨整个人都被他裹挟在他身前,身后是墙壁,身前是他,无路可退,“我的事与你无关,放开我。”
他厉声,“时雨。”
她心底不悦,面上依旧清冷,声音平静地陈述一句把人拒于千里的事实,“裴队长 ,我是青鸟。”
男人那双玩世不恭的笑眼此时微眯成一条危险的寒光,紧抿的薄唇是他爆怒前最明显的征兆,架着她的一双大手掐得她骨头生疼,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放开我。”
他得知她就是青鸟的时候有多愤怒,就有多担忧,他执行各种任务多年,从未有过如此胆怯,他看淡生死也不怕死,却在几个午夜梦回梦到她出事而大汗淋漓。
手上的力道放缓,裴征仿佛卸力般内心所有的怒气一点点吞咽回去,“小雨。”他叹了一声,声音沉了几分,“我找了你很久,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你消失得彻底,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会着急。”
这一声小雨,蕴着浓浓的情感和无力,时雨眼底匆匆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微抿着唇,缓缓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下:“放我下来。”
裴征把她放下来,回手给她掸了掸蹭在背上的灰,时雨抬眼,他咧嘴一笑,“弄疼没?”
时雨盯着他看,也不说话,裴征认怂地伸手要去替她揉揉却被她躲开。
两人并肩站着,裴征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时雨探究地看向那根烟,他拿下烟夹在手里,“戒烟呢,叼着过过嘴瘾。”
“我师父,还好吧。”她没有家人,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人在她心里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那个人就是她师父,南絮。南絮救了她,照顾她,不是亲人似胜亲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记挂的人。
“挺好的,研究所有个什么项目现在她是总师,厉害吧。还有,我师父调到缉毒厅了。”
时雨的师父是南絮,而他师父就是南絮的男人陈湛北,宁海缉毒总队大队长,破获无数大案,他家的奖章摆满书架,裴征长这么大谁也不服,只服他师父一个人,当年陈大队长放话不收徒,那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求了一年,他师父看在他的诚心和自身过硬的素质才收他,独一份的荣耀。
“我问师父,他俩异口同词,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我师父不知道。”时雨说。
“她教你电子设备,教你跟踪,教你窃听,教你刀法,时雨,她把本领都教给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离开是为了什么。”
“真不知道。”她小声说。
裴征并不怪师父们的隐瞒,换做他也不会开口说出她的行踪。他笑了下,他俩可不只是一个大院青梅竹马的玩伴,亦算是同门师兄妹,“你在哪,也得叫我哥。”
时雨轻扯唇角,“幼稚。”
“你个小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要我把话再说一遍?说好的我等你到十八岁,咱俩就在一起。”只是她十八岁了,他从部队兴冲冲地回来,带着满心的雀跃和期待,却发现她消失了,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知道她怎么了去哪了,她没留给他一句话,甚至一则信息都没有,就消失得杳无音讯。
“打住,话是你说的,我没答应。”
“你……”裴征发现,他已经有几年没被一个人气到语塞的地步,这已经不是语塞,甚至是心塞,他裴征活了二十六年,只有这一个人让他无可奈何,打不得骂不得惩罚不得,“这次任务结束,跟我回国。”
好不容易卸下对抗心理,他又把事端挑起,时雨并不想与他争执,他们只是偶然相遇,任务相同,争执毫无意义,“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事,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她情绪毫无起伏,裴征感觉自己就他妈一腔热血碰上一块冰坨子,“要我来硬的?”
“你非如此,我们权当不认识。”时雨说完抬腿便走,裴征扣住她肩膀往回来,时雨矮身闪过而后者顺势一带,长臂圈住她的腰紧紧扣在怀里,时雨曲肘向后攻击,奈何体力和武力相差悬殊,裴征低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对付一些小喽罗,遇到有点身手的你毫无胜算。”
“我不是来打架的,收集情报不需要打架。”裴征的身手她清楚,散打格斗枪法皆是军中一流水准,她对上他不只是没有胜算,而是毫无还击之力被碾压,“你放开我。”
裴征把人转过来,低着脑袋看她,“那遇到反追踪你怎么办。”
忽然,一把锃亮的匕首不知何时握在她手里,而这把匕首的刀尖此时已经抵在男人的胸口,“你说呢。”
裴征挑眉,“哟,刀不错。”
时雨手里的匕首往前施了一点力:“放开我。”
裴征笑得耐人寻味,“不放呢。”
匕首的刀尖又施了力,“放不放。”
刀尖浅浅地刺过单薄的面料抵在他胸口,裴征手上没松,“你还真捅。”
“遇到危险敌人,不用客气。”时雨用力推开他,裴征揉着胸口,“太狠心了,四年不见一见面就拳脚刀剑相向,你个小没良心的。”
时雨收回匕首,嫌弃地瞪着男人嬉笑的脸,“有病。”
裴征不否认还点头附和,“有病,”贱兮兮地靠近她,“你是我的药。”
时雨咬牙,恨不得刚刚那把刀真捅进去。
“诶,我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忘了。”男人痞痞地冲她笑,笑得贼荡漾。
时雨并不打算与他续旧扯皮,她的世界已经与前尘做了切割,此时她是纷朵,也是青鸟,而非时雨,“出现一个叫邦哥的人,此人与威猜要有毒品交易,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与陈海峰有关的消息,我有怀疑邦哥是否与陈海峰有关。”她拿出手机,把相片递到他面前,“这个人叫扎托,是威猜武装军里一个小头头。”
裴征收起玩世不恭,“相片发给我。”
“再有消息我通知你。”时雨把相片和扎托常年活动的范围发给裴征,“走了。”
裴征这次没再拦她,“别自己去冒险。”
时雨点点头,消失在黑夜中……
作者有话说:
裴队长,心心念念
时雨,别耽误我搞事业
第5章
时雨上车后,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渔夫,我是青鸟。”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开口,声音低且沉,“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