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致正盛,转头便拿起旁边另外一把小刀,有样学样地准备将竹篾劈开。
但女子的身体力气小,她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将刀刃浅浅地劈进了竹篾中,竹篾看着还没什么事呢,她的大拇指已经被刀背压出了一道刺眼的红痕。
戚游在旁边看着她折腾,见状直接把刀子和竹篾从她手中夺了过来:“你不要削了,这些我来吧。”
曹觅举着自己的大拇指欲哭无泪。
她看着戚游轻巧的动作,突然发问道:“你……难道不痛吗?”
戚游嘴角擒着一抹笑意,转头回应曹觅之前,已经又处理好了一根竹篾。
他将小刀放到一边,伸出自己方才持刀的右手,展示在曹觅面前,道:“我是握惯了刀枪的人,与你这样的深闺女子可不一样。”
曹觅凝神看去,只觉那双手关节大小适中,指骨却纤长,没有丝毫操劳惯了的粗糙,反而更像用来弹筝抚笛的模样。
她好奇地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戚游同样用来抵住刀背的右手大拇指。
入手的皮肤温度有些高,有些微的磨砂感,确实比方才看起来的要坚韧些。
曹觅惊奇地点了点头,道:“这是茧子吗?我听说握刀的人,茧子应该是长在腕口这些地方……”
她话还未说完,正抽回的手却被戚游重新握住。
戚游四指反握住她的手掌,用大拇指在她手背摩挲着。
方才被曹觅触碰过的大拇指指腹,一下一下地刮过她柔嫩的手背肌肤。
“有些凉。”戚游评价道。
曹觅面色瞬间红了起来。
她尝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未果,只能解释道:“方才从院子里过来,路上确实吹了点风。
“但此处暖和,大概……大概待会就会重新热起来了。”
“嗯,如果你的手同你的脸一般,能说热就热,那就好了。”戚游并不放手,反而用正经的语调,说了一句近似于调戏的话语。
“啊?”曹觅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面上的红艳却是烧得更厉害了。
戚游便改用腕口,继续磨蹭她的手。
他解释道:“这里,才是握刀留下的茧子。
“用刀需要腕口施力,刀柄会反复摩挲过这一处,留下厚茧。
“掌心这一处,是持枪留下的。长-枪舞动时,需紧紧握住枪身……”
他就这样,一边解释着,一边用茧子在曹觅手上磨蹭。
那些茧子比曹觅方才感受过的指腹更为粗糙,戚游摩挲时,曹觅甚至会感受到一丝丝轻微的刺痛。
那刺痛又不甚强烈,在戚游移开茧子之后,便化成了细细密密的痒。
痒意顺着手上丰富的神经末梢,一路爬上她微堵的喉咙,滚烫的脸颊,直直传递到头顶的天灵盖。
随后,又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曹觅甚至忘记了反抗,呆呆地任由戚游一点一点抚摸过她的手,连每个指节,每寸肌肤都不放过。
一直到耳边传来双胞胎的嬉笑声,曹觅才回过神来。
“父亲,你在做什么?”戚安嬉笑着问道。
他凑到曹觅旁边,抓起曹觅的右手,道:“我也要摸娘亲的手!”
戚然也赶过来凑热闹。
他左右看看,放弃了曹觅被戚游握得严实的左手,选择了自己更有竞争可能的右手,和戚安争抢起来:“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曹觅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羞耻得恨不得直接跳到院中结了冰的湖中。
她赶忙抽回自己的双手,语无伦次道:“干嘛呢!回去回去,做灯彩呢!”
戚然还有些遗憾,道:“娘亲的手真好摸……怪不得父亲摸了这么久。
“可是我才摸到一点点啊,娘亲为什么只让父亲摸,不然我摸?”
他说着,还偏了偏头,俨然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曹觅咬了咬牙,强扯道:“他……你们父亲不是在摸我的手……他是在,在跟我说握刀会出现的茧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曹觅全程侧着身子,根本不敢去看左手边的戚游。
偏偏戚游听到她的解释,惬意地笑了一声,也同戚安和戚然道:“对,我们在研究茧子呢。”
曹觅慌乱地扯过旁边一张红纸:“来,戚安,戚然,你们两个来帮我裁纸。”
双胞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段小插曲过后,一切似乎正常了。
戚游带着大一点的戚瑞开始做灯笼骨架,而曹觅则带着双胞胎,折腾起那些红色的灯笼纸。
东篱带着人搬来一张矮桌,曹觅坐在廊上的羊毛毯上,双胞胎站着,便刚刚好。
沾着墨汁,曹觅在纸上写下一个“福”字。
她已经稍微冷静下来,对着双胞胎道:“你们学着娘亲,在这张深红色的纸上写字,或者画上一些东西。
“待会墨汁干了之后,我们将写上的墨迹裁掉,再在红纸里面,垫上一张浅红的薄纸,一起糊到灯彩上。
“这样,到时候蜡烛的光透过薄红的纸,就会形成我们写出来的字或者画的模样。”
双胞胎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便拿着纸笔开始“创作”起来。
他们也是跟着林夫子上了好长一段时间课的,许多字都会认会写,曹觅不指望他们弄出什么佳作来,但也不担心他们不知道怎么动笔。
但她显然低估了小胖墩的搞怪能力。
戚安平时跟戚瑞一般喜欢念书,一开始听了曹觅的话,便认认真真在脑海中挑了几句吉祥话,开始写了起来。
才写到一半,他就发现旁边的戚然笔走龙蛇,显然不是在做什么“正经事”。
戚安于是凑过去。
“你这画的是什么?”他询问道。
戚然得意地笑道:“嘿嘿,我在画娘亲啊!娘亲好好看啊!”
红纸上,赫然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圆圈,里面点缀着三点一横。
要是“创作者”不点明,恐怕很难有人会把这东西联想到“人脸”这个词语上去。
戚安陡然间爆发一阵大笑。
他凑着趣道:“我也要画。”
说着,他干脆放弃了自己写到一半的东西,凑到戚然那边,在那个圆圈旁边又画了一个圆:“我画一个父亲!
“父亲比娘亲高大,嗯……头上还有银冠……”
“嘿嘿!”戚然愣愣地看着他动笔,突然又有了灵感:“再画一个大哥!”
双胞胎就这样,你一笔我一划地“创作”了起来。
可是,创作的路上总是避免不了风浪。
在他们开始给彼此画肖像时,矛盾产生了。
“我根本没有这么胖!”戚然跳脚怒道:“你怎么可以画得,画得这么圆!”
“我也没有比你矮,你看你画的我的腿,那么短!”戚安毫不示弱地喊回去。
“你就有,你最矮了!”戚然冷哼道:“你就是这个模样的!”
“那你也是!”戚安抓着毛笔,“你就是大胖子!脸上都是肉!你自己摸摸,我还给你画小了呢!”
戚然心眼少,根本说不过自己的哥哥,转头就去找曹觅哭诉了。
曹觅其实早就注意到两人在乱画,但没有放在心上——你如何能指望两个四岁孩子规规矩矩做事呢?
但是此时见两人吵起来了,她便无奈地凑了过来。
一见到两人合作完成的作品,她哭笑不得道:“你们这画的是什么啊?嗯?这是我?我有这么‘好看’吗?”
丝毫没意识到她说的是反话的戚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看的!”
另一边,做出了几个骨架的戚游和戚瑞也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凑了过来。
戚瑞见到画作上自己歪眼斜眉的模样,嘴角克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戚游则凉凉道:“看来为父需要再给你们延请一位会画画的夫子来教导你们。
“林以学问不错,于画作上确实有所欠缺。”
“啊?”戚然呆呆张着嘴。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略显身手”,就被安排上了另一层课业。
曹觅见他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连忙打着圆场道:“没事没事。嗯……其实看多了也就还挺好的。”
她重新拿起一旁的毛笔,道:“来,娘亲来给这幅画提个字,元宵节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提着它出去吧。”
她刚将笔悬到红纸上方,戚游便凑了过来。
北安王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的字太秀气了,他们提的灯彩,我来写。”
曹觅自然十分愿意退位让贤,但戚游根本没想让她“退”的打算。
他直接将娇小的北安王妃搂在怀中,握着她的手开始书写起来。
北安王的字如刀削斧劈,自成一派,有着说不出的凌厉与气派。
写完后,他侧头问曹觅:“如何?”
曹觅根本没看他写的是什么,只愣愣地转头与他对视。
两人间的距离已经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程度,曹觅已经被逼得心跳大乱,根本无法思考。
戚游便挑着眉:“怎么?好看得夸都夸不出来了?”
还不待曹觅反应,他直接倾下身,含住了曹觅的双唇。
戚瑞在一旁,不顾双胞胎的挣扎,捂住了他们的双眼。
两个成年人唇齿交缠一番,戚游这才稍稍退开,心情愉悦道:“嗯……果然都是好话。”
廊檐上,有红梅开得正盛,但依旧比不过此时北安王妃面上的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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