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顺利入朝为官,众人都觉得林家要平步青云了,但没想到后来林以因为得罪权贵,丢了官职。皇帝虽然在戚游求情之下,免了他的流放之罪,但也绝了他再次举官的可能。
林以失了势,即使回了老家,一举一动仍被当年朝中的敌对针对,做什么都不自在。他在家散漫几年,直到戚游去信请他出任几个孩子的夫子,他才又重新振作起来,收拾行囊奔赴辽州。
隔天,戚游就让三个孩子给林以行了拜师礼,这事就算成了。
孩子们有了正式的夫子之后,曹觅终于能轻松一些。
近来,她正在与泥瓦工匠们拉扯着酒楼的事情。
古代高楼难成,其实就是碍于地基与承重。引得大诗人王之涣写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鹳雀楼,其实也就有六层,放在现代根本不够看。
现在曹觅手中有了水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自然是想一举把这个记录破了,弄出个举朝瞩目的八层高楼。
她与工匠们说了新的浇筑地基与承重柱的办法,工匠们纷纷点头。他们见识过水泥的性能,这段时间在刘格的指导下,也试着开发出水泥的各种用处,曹觅说的以铁筋为骨,混凝水泥为肉的办法,在他们看来确实可行。
但听到她要盖到八层,工匠们却不敢了。
他们苦苦劝说一番之后,曹觅无奈让步了。
毕竟水泥虽然有了,但钢筋之类的东西质量还远远跟不上,八层这个高度实在太过冒险。
最后,他们定下一个曹觅和工匠们都能接受的高度——五层。
五层的建筑在这个时代虽然少,但也不是不存在。工匠们第一次尝试,选择了这个在他们看来绝对有信心达到的高度。
虽然说这与曹觅自己的预期有些不符,但五层高楼在康城中也是独一份的高厦,摘下“康城第一高楼”的美名,完全不在话下。
就当曹觅还在哀叹那被削去的三层时,外间下人来通传,说是秦夫人上门求见。
秦家是辽州本地数一数二的大世家。自从上次与曹觅在宴席上“相谈甚欢”之后,这位秦夫人便时常会找些借口,与曹觅来往。
曹觅让人将她请进来,自己回屋整理了一番。
她出来时,秦夫人已经在厅中坐着了。但曹觅的注意力却第一时间被她放在案山的那盆奇植吸引。
秦夫人见她盯着自己带来的盆栽,行完礼后便迫不及待地介绍道:“早听说王妃喜欢奇花异草,早前我一个妯娌得了两盆红笼果,我就想着一定要为王妃讨来一盆。看来我这心意没有白费,王妃当真喜欢!”
秦夫人口中的红笼果,其实就是辣椒!
曹觅看着被种在一个精致瓷盆中的辣椒,点点头笑道:“秦夫人有心了!”
她其实知道,辣椒在中国古代,一开始是被当做观赏植物的。但辣椒在这时候还算稀少,曹觅也不知道它的本地名称,于是一直没有特地寻找过。
秦夫人今日送的这一盆,真真是送到了曹觅心坎上。
她越看越欣喜,心下却有些难安:“这样新奇的东西,怕是费了夫人不少事吧……毕竟是我要的,夫人可询问这样一盆红笼果价值几何,我……”
“哎,王妃何出此言!”秦夫人佯怒地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一盆红笼果,王妃收下便是,怎的还与我见外了呢?”
她拉过曹觅的手:“王爷近来将我家老爷提到了州牧身边,我家老爷难得能为王爷效力,如今饭都比以往多吃了一碗。我是想着我与王妃也该多亲近亲近的,就怕王妃看不上我们秦家。”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曹觅哪里能再推脱,连忙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欢欢喜喜把东西收了。
不过反正她也品出来了,她这是又受到戚游那边的恩惠了,反正且先记着吧。
两人聊了一会辣椒,秦夫人又提起一件事。
“听闻王妃要在城中建一处酒楼,用的还是王妃手下弄出来的新东西?”秦夫人问。
曹觅倒不诧异秦夫人会知道这种事。毕竟她为了宣传水泥,并没有特意隐瞒。
此时听到秦夫人这样问,曹觅便点了点头,答道:“夫人消息灵通,是有此事。”
秦夫人继续恭维道:“哎呀,我就是想着,是不是能买些那新奇的东西,顺便沾沾王妃的喜气啊。”
如今水泥厂正在扩建,但是生产并没有停下来。酒楼那边如今还在拆除其上原本的建筑,等到施工还需要一段日子。
此时听到秦夫人提起要采购水泥的事,曹觅自然十分开心:“那是自然,那水泥好,夫人可采买些,为家中修建一些地龙和火炕!”
这就是曹觅除了酒楼之外,想出来的第二种推广方案。
辽州地处盛朝最北部,这里的冬天可不像京城,用几盆炭火就可以抗过去。所以曹觅认为,更为暖和的火炕和地龙在这个地方,市场需求绝对巨大。
说起来,其实火炕地龙这些,用到的主材料都不是水泥。水泥不抗烧,火炕一般用黄土与秸秆调成的土泥来搭建。
但是水泥可以做基或者抹面,总之,能推销出一点是一点。
再加上此时这两种技术还只掌握在曹觅手中,她可以让人带着材料,直接上门给弄个一条龙服务,把收入都包圆了。
于是她为秦夫人解释道:“火炕,就是在屋中做一个可以烧火的炕,冬天人坐在上面,火在下面烧着,别提多暖和了。
“我的人正在试验,过段时间成功之后,会到王府来砌炕,秦夫人要是需要,到时候我让他们也去秦府干活。”
秦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妃可一定记着,到时候让人过去啊!”
曹觅点点头,也为第一笔水泥交易而感到开心。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第一个客户,离开了王府,刚上了马车就变了一副嘴脸。
“秦西,那个什么水泥,火炕的事情你记着,到时候你去办,别来烦我。”她对着旁边一个贴身小厮吩咐道。
秦西点点头。
但他有些为难:“夫人,真的要把主厅和您的院落都……”
他话还没说完,秦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真准备在我屋里弄个火炕,把我和老爷架在火上烤啊。”
“那……夫人的意思是?”秦西小心询问。
“打发他们去下人房那边弄吧?”秦夫人揉了揉额角,“反正钱我已经送出去了。对了,给那个贱人也弄一个。”
她突然来了精神,示意秦西靠近,细声道:“你回去就安排,说是王妃的人要来府中施工,我紧着那贱人的屋子,让她这段时间先搬到城外去,明白了吗?”
秦西点点头:“小人明白。”
秦夫人这才安心地坐了回去:“嗯。能把那贱人支走一段时间,也算意外之喜了。”
她这样想着,终于安下心,闭目养神起来,不再说话。
秦夫人走了之后,夜里曹觅回到房中,开始查起近来的账本。
刘格那边比她想象中更快地弄出了水泥,酒楼项目也要提前开工了。在之前与工匠的商议中,她发现酒楼建造的耗资比她想象中更大。
她是冲着打造康城第一去的,酒楼的选址就在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这就代表着,酒楼的其它配套,也不能差。
原本还存有一笔金银的她,财务情况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即使有秦夫人,以及接下来其它听到风声的世家接踵而来,采购水泥,这点收入也完全不够!
这意味着,曹觅马上要陷入一个入不敷出的境地。
意识到这一点,她坐在烛光下对着账本发愁,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连戚游进来了都没发现。
直到戚游在她身边坐下,她才惊觉屋中多了个人。
曹觅一愣,下意识就准备起身行礼:“王爷。”
戚游摆手,示意她坐回去。
“王妃倒是比我还忙。”戚游看了看她身前的账本,“都这么晚了,还在处理账务?”
曹觅有些脸红地盖上了账本。
毕竟,自己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导致财务出现了问题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还是有些令人难为情。
戚游也没有探究她私事的**,径直取过案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解渴。
茶水一入口,他便皱了皱眉。
将茶杯放下,他询问道:“辽州买不到北安毛尖吗?”
戚游自小在北安长大,极爱北安特产的毛尖茶,其他的茶不合他的口味。
“啊?”曹觅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茶。
她下意识回答道:“呃……不是,是因为近来钱不够了。”
“钱不够?”戚游似乎难以理解,“钱不够的话,你去找管家支取便是。管家从未与我提起府中钱财紧缺,想来买些毛尖的钱还是有的。”
曹觅闻言,终于反应过来。
王府中的一应支出,用的都是戚游的钱!
而曹觅近来每天为着自己的财务发愁,在某次东篱过来请示内务采买时,下意识将府里部分昂贵的开销都削了削,改成了较为普通的替代品。
戚游一语点醒了她,她这才发现自己做错了。
于是曹觅低着头,果然承认道:“王爷,是臣妾疏忽了。”
她解释道:“臣妾自己最近财务有些紧张了,是以下意识削减了府中一些用度,这才将王爷爱喝的茶换了……还请王爷责罚。”
戚游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又问:“你缺钱了?你怎么会缺钱?”
曹觅郁闷得鼓了鼓腮帮子。
这北安王纯属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有钱吗?
但曹觅还是认命地解释道:“因为……因为近来臣妾买了块地,准备建一座酒楼,再加上容广山庄那边的支出,财务上便有些紧张了。”
她都已经自揭老底了,可旁边的北安王还是一头雾水,继续问:“然后呢?”
曹觅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什么然后?”她回道:“没有然后了,就是缺钱了。”
戚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找管家支取?”
曹觅闻言愣了好久。
她有些理解不了北安王的脑回路,平常明明看着聪明,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一定要她掰开来一点一点说呢。
“臣妾做的这些,都是臣妾自己的私产。”曹觅回答:“管家那边掌管的内库,不是王爷专门用来供应府中的吗?”
戚游点点头:“对啊。”
见他终于明白了,曹觅点点头,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戚游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困惑着又说了一句:“给王府,和给你,有什么差别吗?”
有些恹恹地摆弄着茶杯的曹觅动作突然顿住。
另一边,戚游继续道:“我当年是见你不会理财,才没有将内库直接交到你手上。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缺钱,只要不太过分,你都可以去管家那边随意支取。”
“这……这样吗?”曹觅有些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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