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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面说,一面往昭明宫外走。
  “可是, 咱们现在应当怎么做呢?”忍冬连忙跟了上去,“北蛮知晓我们只有五万人可以作战,若是没有支援,咱们迟早会被北蛮的大军蚕食。奴婢今日,也想请公主的旨意,让奴婢也能到战场上去,为大梁尽一份力。”
  骆思存闻言,却忽地停下脚步,片刻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她激动地转回头道:“你说得对,就连嫂嫂和你都想着上前线去,那京中的百姓呢,他们中总归也会有人有这个想法的。”
  忍冬被她此举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公主可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忍冬,”骆思存满脸兴奋和狡黠,“本宫知晓你的煽动之力乃一流,眼下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可愿为本宫做一件事?”
  “但凭公主吩咐。”忍冬很快应声,“莫非是要将百姓们都聚合起来?”
  骆思存神秘地眨了眨眼,“是,也不是。兵者,诡道也,咱们便来同北蛮耍耍诡计罢。”
  *
  京城西城门外鼓声震天,叫喧声此起彼伏,已经会合完毕的北蛮军汇在一处,准备开始直接攻城。
  北蛮千里迢迢过来,沿路抢劫,粮食储备虽算不上丰富,但支撑两三个月完全足以,是以慢耗围困实乃最为稳妥的攻城之法,可惜如今时间紧迫,他们须得赶在骆思桓和景弘回来之前将京城拿下。
  “七弟,依你之见,我们只剩强攻一个法子了吗?”北蛮的六皇子乌铎看着防备部署得十分缜密的西城,神色略有担忧。
  盛初寒迅速巡视一圈,将视线定在黑沉沉的天空之上,唇边却渐渐勾上了笑容,“先尝试进攻一次吧,咱们眼下也不需要太急了。”
  乌铎见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嘴上啧了一声,而后手掌一翻,收敛起神色,对身旁的副将吩咐道:“听见七皇子的话了吗?让先锋军去尝试进攻一次!”
  闻言,盛初寒眼神倏地一冷,喝住正欲指挥的副将:“且慢!”而后偏头对着乌铎道:“六哥的左翼军一向以勇猛出名,最擅强攻,眼下派左翼军进攻应当更为合适吧?”
  乌铎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六弟这是在害怕损兵折将?”
  “你多心了,”盛初寒埋首恭敬道,“我不过是在同六哥探讨胜率最大,用时更快的打法。”
  “既是探讨,我已下命令,你何以再来干涉?”乌铎冷哼一声道,“父王命我为元帅,命你来辅佐参谋,还望七弟多少明白些自己的身份才是。”
  盛初寒眉头紧锁,闭了闭眼,咬牙未再吭声。
  乌铎见此,更加不屑,一个血统不正的野种也敢同他叫板,若非父王念他在大梁搅弄风云有功,他连跟他说句话都觉得恶心。
  抬了抬下颌,乌铎再次下令命那副将组织先锋军强攻。
  天色阴沉,狂风呼啸,吹得人衣袂翻飞,风过后,只留下阵阵刺骨的寒。
  不过多时,西城楼上便一片狼藉,有部分北蛮先锋军已经越上了城头,就等着厮杀完毕后,从里头打开城门。
  眼见形势一片大好,盛初寒心头却微微感到不安。
  虽然大梁京城里头的军队不如北蛮军强猛,但也一向以巧力著称,再如何也不该像这样不堪一击。
  他实在是担心其中有诈。
  很快,他的担忧便得到了证实。
  城楼上的北蛮军被纷纷打了下来,后头净是黑压压的梁兵,像是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一样。
  先锋军的大将满头是血地回来报:“启禀七皇子,咱们的情报错了,京城里头的梁兵绝对不止五万,咱们刚杀进去,后头便前赴后继涌上来更多的梁军,像是看不到尽头一样。若再强攻,咱们的伤亡定会惨重无比!”
  盛初寒瞳孔猛地收紧,下马来揪住他的衣领,脸上铁青,“不止五万,那是多少万?”
  那大将战战兢兢道:“目测……目测至少十万。”
  “十万!”
  乌铎此时也闻讯过来,朝着盛初寒怒吼道:“不是你说的只剩下五万了吗?怎会还有至少十万?七弟,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兵?”
  盛初寒眼中也是惊疑未定,显然他也没预料到,只是同那大将道:“你去命他们撤退,立刻!”
  那大将领命而去后,盛初寒才将视线定在乌铎的身上,“六哥,此事疑点甚多,且容我片刻。”
  “今日咱们没有攻下来便算了,看这情形,已然是惨败!”乌铎恨恨道,“限你明日之前想出解决之道,否则若是因为你让我被父王责罚,到时你跟你那下贱母亲,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看着乌铎愤然离去的背影,盛初寒眸中阴狠顿生,紧掐着自己的手心才忍住了将他一刀劈开的冲动。
  他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道:快了,就快了,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很快就快结束了,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喃喃半晌,他脸上神色终于再次恢复成了冷然。
  *
  临近傍晚,外头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骆思存站在城门后的楼阁之上,看着城楼下的百姓劫后余生的笑脸和忍冬慷慨激昂的发言,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叶迈兮从身后过来,同样欣慰道:“长鸾,今日可多亏你想出那以假乱真的法子,你是没看到那群北蛮人大惊失色的样子,真是太解恨了。”
  “此法破绽甚多,以盛初寒的谋略,只怕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那些多出来的兵力皆是京城的百姓穿上盔甲装扮出来的。”骆思存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如今我只盼他能晚些发觉才好。”
  “你说得对,咱们的西城今日差点便被攻破,也应当再加强防御,我立刻去跟宋康成商量商量。”叶迈兮说着便要转身走。
  骆思存无奈地摇摇头,一把拉住了她,“嫂嫂,陈先生好不容易将你的身子调理得好些了,让你平日少操劳这些,你怎的还这般任性?若是叫哥哥知道你差一点便上了战场厮杀,恐怕指不定得怎么发火呢。”
  叶迈兮拍了拍她的手,“你便放心吧,不碍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你哥哥不在,我这个做皇后的总该要多承担一些,万不能叫底下的百姓们自乱了阵脚。”
  “你说的也确有道理。”骆思存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哥哥和景将军谈得怎么样了。”
  顿了顿,她眸中黯然了些,“也不知……阿虞如今身在何处。”
  一说到这话题,气氛便沉重起来,叶迈兮心头也有些难受,正欲安慰她,却见拒霜慌慌张张地急奔而来。
  骆思存下意识以为北蛮又攻城了,刚想询问,谁知拒霜竟激动得连礼仪也顾不得了,直接抓着她的手臂道:“公主!方才宋大人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有个穿北蛮行头的人举旗投降,他指明要见您,所以宋大人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见我?”骆思存讶异道,“为何?”
  “哎呀公主,您就别问了,去看一眼便知道是为何了。”拒霜朝叶迈兮补了大礼后,便兴冲冲地将骆思存往楼下推。
  骆思存被她闹得无法,只得连声道好,回头朝叶迈兮道:“嫂嫂,那我便先随她过去看一眼。”
  叶迈兮也听出了方才拒霜言语中的端倪,霎时明白过来,笑着颔首应声。
  走在路上的时候,骆思存居然生出了些紧张。
  这是回公主府的方向,亦或者说,这是去平北王府的方向。
  到底是谁想见她,骆思存心里已经微微有了些谱,让她只觉一阵悸动。
  这种悸动让她心跳没由来地加速,让她这几日疲惫的情绪蓦地被安抚下来。
  果然,拒霜在平北王府门口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骆思存,掩嘴轻轻笑了笑:“公主,快进去吧,他在里头等您呢。”
  骆思存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去的。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奇妙得叫她整颗心都抽了起来。
  就像是水闸开了口,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又像是四处漂泊的浮萍,寻到了安稳的住所。
  她无处安放的心,一下子开始有了归宿。
  而她的归宿,就在那扇朱红大门的后头。
  骆思存郑重又缓慢地推开了大门,风有了对流的缝隙,愈发地肆无忌惮。
  她衣裙被撕扯着吹起,发丝割在脸上微微生疼,就在这样的凌乱下,她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青年站在庭院中央,着一身藏青袍,右手负在身后,桃花眼勾起,连眼尾都含着笑,翩翩公子,姿态风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放假有点忙,我会尽量抽空将前面落下的补上哒。
  第51章
  “阿虞……”
  她呐呐出声, 一瞬间眼眶便红了,不敢往前,生怕自己看到的是梦境。
  景无虞噙着笑, 眼里的温柔好似要化成水一样, 他凝视着她, 脚尖轻点, 在她面前站定,“骆家这位小公主, 你看,我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这真实的触感让骆思存再也忍不住,她将脸埋在他胸口,泪眼婆娑,呜咽出声:“你若再不回来, 我就恨死你了。”
  景无虞轻抚她的头发,沙哑道:“有你在等我, 我怎么舍得死?”
  “你都不知道,他们全都一副要我节哀的样子,可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阿虞, 我想你了。”骆思存抬起泪痕遍布的脸, 那双凤眼里再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清冷,她微扁着唇,在眼泪的点缀下,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娇软可爱。
  景无虞心生怜惜, 一双铁臂搂着她的腰肢, 一声又一声哄着:“我也是。当日所有人都说我们走不了了,说这是天命, 可是我才不信什么天命,我答应了你去去就回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拼出一条血路,去见你最后一面。”
  “……留下来,”骆思存哽咽道,“别再走了。”
  景无虞忙不迭地点头,“好,没你的允许,我哪儿也不去。”
  如此安抚,骆思存总算渐渐平息下来,她将斑驳的眼泪擦在他的肩头,鼻尖却灌入凌冽的清爽之气,她微微诧异,抬眸问道:“沐过浴了?”
  “身上太脏,不想被你看到那么狼狈的样子。”
  骆思存咬了咬唇,看着他道:“你这是不打算告诉我当日有多凶险了么?”
  想到那个屠杀场一般的场景,景无虞只觉得一阵窒息,他抿着唇,略带歉意道:“一切皆因我判断失误,一心想着早点赶往北擎关,反而将作为一个军人的警惕性抛诸脑后,导致那么多兄弟都葬送在了钩月谷,好在陛下和我爹总算达成了和解,所以,那些痛苦的记忆就让我自行承受吧。这是身为一个将领,最基本的责任。”
  骆思存默然半晌,而后道:“你既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眼下我要提醒你的是,关于沈林此人的消息也许还有待商榷。”
  提到“沈林”,景无虞脸色一下便冷了下来,两人进屋坐下,随即他克制着自己满腔的怒意,一字一句道:“若可以,我真恨不得将那个叛徒碎尸万段。”
  骆思存沉吟道:“沈林固然可恶,但是而今为了破局,他倒成了个关键人物。”
  景无虞不解看向她,骆思存抿了下唇,解释道:“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背叛大梁的。”
  “你是说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此前皇城的禁军一直都是效忠于父皇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以前的叛乱之臣也并非没有,沈林却没有哪次像如今这样随着盛初寒反叛而起。我心里想不透,便趁着身在宫中,前去求问于父皇。”
  景无虞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骆思存便接着道:“果然如我所想,要控制禁军,凭着的并非什么皇位,而是父皇手中那块禁军令。谁拿着禁军令,禁军便效忠于谁。”
  景无虞闻言大骇:“莫非禁军令在盛初寒手上?”
  “正是,”骆思存道,“父皇本打算待哥哥登基大典时将禁军令交传予他,听闻沈林跟着盛初寒一同造反,他便想着将禁军令先交予嫂嫂支配,可是翻遍了整个皇宫,禁军令却早已不翼而飞。”
  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看来借着楚妍,盛初寒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呢。”
  “迂腐顽固至极!”
  景无虞咬牙痛骂出声,“就因着那一块儿死物,便叫我总团营的一万弟兄白白赔上了性命吗?这算个哪儿门子的效忠!”
  “他确是罪不可赦,不过对于他的罪,咱们却不得不容后再议。”骆思存秀眉紧蹙,神色复杂,“我发觉除了禁军令,盛初寒还抓了他的其它把柄在手。一个人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做一件事,若非他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或者满足感,那便是因着他不得不去做这样的事。”
  景无虞立刻反应过来:“他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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