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星星
得亏有乔妺这么一个共同的话题, 穆双才能够和乔婉重新建立起原本应该有的母女之间的联系, 要不这么多年不见了, 加上之前的积怨, 只怕是乔婉都没有心情理她了。
她们大约是相处了十多天，乔婉就要收拾行装去上大学了。
东西其实都是现成的, 当初乔妺带着她从龙亭上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压在箱子里面，如果发现什么东西不在的话, 只要打一个电话去问问乔妺就行, 但是穆女士还是请了一天的假回到家里面陪着乔婉一起收拾。
她请假的时候, 领导都惊讶透了——这个中年女性平常悟性不高，就像是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一样, 什么都要重新开始, 也因为是这样，她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加班都未曾推辞过, 更不要说主动请假了，于是好奇心顿起：“你请假要去干什么？”
穆双的腰板子挺直了些, 一本正经地答道：“今天收拾一下, 明天送女儿去学校。”
领导将笔拿在手上, 忍不住转了转，失笑道：“多大人了还要送。”
“上大学了还是要送一下，毕竟以后就算是想送都没有机会了。”穆双说，“我也想看看她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领导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神情放松地说：“那么看样子你的女儿和我的儿子差不多年纪啊, 过几天我也要送他去学校了。考上了什么地方？”
“盛工市，最好的那一所。”
领导点了点头：“以前没有听见你提起过你的女儿，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凤凰啊？”
这回穆双就忍不住自己的骄傲了，说道：“小地方，不过是那里的文科状元。”
领导签字的手稍稍一顿，抬起头看向她，半晌才继续将名字签了皮笑肉不笑地递回来，“那就祝你们两个愉快了。”
“谢谢！”穆双飞快地将请假条拿了回去，如蒙大赦一般走出门带上。领导的儿子考得相当不错，但是和乔婉的文科状元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况且那时候为了让儿子更加有出息，领导是下了血本的。
现在被小地方出来的乔婉碾压了，按照他这么要强的性格，现在心里面肯定不是那么痛快。
但是这关穆双什么事情呢，反正请假条已经下来了，自己能够回去帮着乔婉一起收拾，然后明天送她上学，就可以了。
别人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回到家发现乔婉好像也并不是很需要她的样子，之前拆开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一大半，她这么乖巧的女孩子，穿着睡裙坐在客厅的瓷砖地板上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折叠起来放进行李箱里面，很容易就让穆双想到小时候一家人出去旅游的时候，她也是让乔婉自己收拾的。
这没什么不好，惭愧的地方在于，她忘了教乔婉。
她一向都是放手的，让乔婉赤手空拳地去面对这个世界。
然而现在即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乔婉已经长大，很快就去上学，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只有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些年自己错过的是什么。
整整十八年，她错过了乔婉从小到大的成长。
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乔婉已经看见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你回来了。”
“看看还有什么是忘记带的。”穆双看了一眼地上的各种杂物，分类明确，一堆堆的，将衣服收拾进去之后就能够直接放进去了。
觉察到穆女士的视线，乔婉说：“乔妺都帮我收拾好了，这些是不用拆开的，直接放进去就可以。”
“......棉被呢？”
“在龙亭，到时候乔阿姨会帮我们两个寄上来。”
穆双也在她的身边坐下，“她倒是比我更像是你的妈妈了。”
乔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但是又怕伤害到她脆弱的小心灵，于是补上了一句：“我在龙亭读了三年书，常常去她家里玩和住，所以被子在那边并不奇怪。”
“时间过得真快啊。”穆女士抱着膝盖看她收拾，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但是总体看上去还是容光照人，有些之前还是阔太太时候的雍容，但是又因为终究是落下了凡尘，没有这么咄咄逼人了，整体的气质都已经柔和了许多。“一转眼你都已经要上大学了，不是那个小时候流着鼻涕在我怀里面打滚的下孩子了。”
她的感慨成功地让乔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一张僵硬到面无表情的脸，问她：“我现在还能装嫩嘤嘤嘤，你要看吗？”
穆双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好啊！”
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套路进去的乔婉：“......”
乔婉：“嘤嘤嘤，萌不萌？”
穆双有些遗憾地表示：“表情好像有点僵硬了。”
乔婉就这么静静地跟她对视着，半晌在她认真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嘤嘤嘤，嘤嘤嘤，萌不萌？”
那人笑了笑，将手从脸颊上拿下来，眯缝着一双曾经很好看的，和乔婉相差无几的浅色眼睛说：“可以啦不勉强你了，反正也勉强不来，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就算像是古人那样，穿上彩色斑斓的衣服，拿着拨浪鼓在我面前装摔跤的样子，我也不会觉得你有多可爱。”
乔婉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穆双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是“你知道就好”。
“可我还是希望，像是小时候一样，被你依靠。”
“小时候......我并不认为你是真心愿意被我依靠的。”乔婉轻声说，顺便将一件上衣卷成一小团塞进了行李箱里面，“每当我去问你的时候，你总是对我说，去找家庭教师吧，去自己找资料吧......如果这也能算是希望我依靠你的话。”
穆双哑口无言：“只是希望你能够掌握自学的能力吧？”
乔婉摇了摇头，再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欲望。
于是穆双沮丧地将自己的脑袋垂了下来。因果，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
她养出了一个文科状元女儿，人人羡慕的背后，没有人知道乔婉根本就不需要她。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穆双的尤其多。
而且还都是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或许是她一个大人，现在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兮兮了，乔婉收拾了一阵子之后忽然间一顿，微微侧过头问她：“不过来帮我一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