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先是遭受训斥,接着又遭嘲讽,搁在往日,他定要反唇相讥。而此时此刻,他只能忍气吞声。在场的各家弟子,飞仙也就罢了,成元子乃是天仙高人,他着实得罪不起。
与之瞬间,古剑被人买走。随即玉盘飞到面前,上面摆放着一个戒子。
卫令提醒道:“老弟,是否清点一二?”
无咎收起纳物戒子,根本不在意其中的五色石的数目。
因为购买古剑之人,竟是那个齐桓。也不知他是真的喜欢古物,还是另有用意。只见他把玩着短剑,冲着这边冷冷一笑。
而卫令却是热心不减,继续传音——
“老弟,若有稀罕的古物,不妨加价卖出!”
有呢,随身携带的古剑,足有五、六百,却再不敢叫卖。本想着狠赚一笔的念头,也就此打消。否则的话,便等于告知众人,他来自卢洲本土,与那帮贼人是一伙的。
无咎摇了摇头,算是回应。
而器坊的交易,仍在继续。
“此乃炼符之术,虽不比丰家,却也不俗,作价一千……”
“本族炼丹法门,交换上古丹方……”
“家传剑诀一篇,作价一千五……”
“上古铸剑秘术,作价一百……”
有买的、有卖的,随着玉盘的旋转,讨教还价声此起彼伏。
卫令也拿出一件古物,参与叫卖。
而无咎面对各式宝物,眼馋不已,却心存顾虑,只能默默观望。又一个玉盘,到了眼前,上面摆放着一枚破损的玉简,并有字符闪现:“上古铸剑术,失传法门,残缺不全,一百…”
上古铸剑术,即使残缺,难以修炼,也来之不易。而本人正不知如何铸就第八把神剑,或能有所借鉴呢!何况仅仅作价一百块五色石,便宜啊!
而不过稍稍迟疑,玉盘已旋转而去。
无咎再也忍耐不住,翻手摸出一个戒子。而不等他应价叫买,有人抢先一步掷出戒子,旋即隔空抓过玉盘而取了玉简,笑道:“此物没有大用,且留着赏赐晚辈……”
你没有大用,我有啊!
无咎瞪着双眼,很想加价买回那枚功法玉简。却见二、三十丈,有人收起玉简,还不忘挑衅般的得意一笑。他只得佯作无事般的扭过头去,又忍不住暗暗吐了一口闷气。
抢了玉简的并非别人,又是齐桓。那家伙始终在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成心使坏呢!
须臾,交易终结。盘旋的玉盘消失,悬空的蒲团纷纷落地。紧接着朦胧的夜空,也荡然无存,只有一间宽敞明亮的石厅,与纷纷举手寒暄的各家修士。
无咎看清门户所在,抬脚往外走去。而尚未走出石屋,有器坊的弟子拦路。
“留下买卖一成的五色石,当作佣金……”
“哦……”
无咎丢下三十块五色石,匆匆出了屋子,又穿过庭院,到了门外的山坡上。回头一瞥,未见齐桓,倒是卫令紧紧跟随,出声询问道——
“老弟,去往何处?”
“回去啊!”
天已黄昏,晚霞西落。淡淡的霞光笼罩四方,也使得木黎城多了几分宁静与悠然。
而无咎没有心思欣赏小城的美景,径自往回走去。之所谓败兴而归,不外如是。能不郁闷吗,本想着赚取五色石,结果虚惊一场,吓得再也不敢拿出古剑叫卖;而好不易遇到上古的铸剑法门,又遭齐桓的故意抢夺。
唉,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所幸还有片刻的风光,与偶尔的运气,使得寂寥的胸怀略感宽慰,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嗯,还有酒……
“卫兄,同饮!”
卫令见某人低头疾走,也不便多问,默默跟随,却不料一个酒坛子飞了过来。他急忙伸手接住,便听笑道——
“嘿,仟岁酿作酒,仙途醉不归,莫道乡梓远,笑啖酒一杯。”
“呵呵,老弟出口成章,文采不凡!”
“随口乱诌,贻笑大方!”
“老弟过谦了,同饮——”
卫令见某人恢复常态,颇感欣慰。
无咎又抓出一坛酒,含笑示意,两人边走边饮,倒也一路的挥洒自在。
片刻之后,城东别院就在眼前。
而两坛仟岁老酒,也见了底。
无咎的酒兴未尽,便要再拿出两坛酒分享,而尚未扔了空酒坛子,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而微微一怔。
此时,夜色降临。而灯火闪烁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三人。两个男子与一个女子,转瞬抵达城东别院,随即去势一转,拐进了客栈的大门。而其中的女人,似乎有些慌乱,不住的神色躲闪,却依然可见她姣好的面容与婀娜的身姿……
“啊?”
卫令到了无咎的身旁,也不禁惊讶一声。随即两人面面相觑,依旧是难以置信。
“淼儿,怎会是她?”
“我也纳闷呢……”
“是否看错了……”
“与她同行的两人,乃是羌家弟子……”
“而她分明跟随吴昊离去,如今却独自返回,吴昊又在何处,缘何彼此分开……”
“询问淼儿,方知真相……”
“老弟啊,万万不可!倘若此事另有隐情,你我岂非授人以柄?而一旦羌家知晓卫家参与吴昊带走淼儿一事,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
“吴昊呢……”
“哎呀,城内城外,未见踪影,但愿他远走高飞……”
无咎与卫令窃窃私语片刻,这才走向客栈。穿过院门,院内幽静如旧。再又穿过竹林间的小径,四周依然没有异常。两人换了个眼色,各自返回洞府。
“砰——”
无咎进了洞府,顺手封住了门户。
淡淡烛光下,浓郁的气机充斥着整个洞府。铺满晶石碎屑的木榻上,一金、一黑两个小人儿,犹自吐纳调息,忙着行功修炼。
如今无暇修炼,也只能让两具元神分身代劳。而诸多的烦忧,以及突如其来的变数,唯有他本人亲自面对。
无咎挥袖轻拂,就地坐下,回想着方才的遭遇,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之前在客栈门前遇到的女子,正是淼儿。记得清楚,那个女子,被吴昊带走了,之后双双下落不明。而事过多日,她却独自出现在木黎城。
吴昊对她甚为痴迷,怎会弃之不顾?
而她却躲躲闪闪,分明另有隐瞒啊。
哦,之前出门的时候,恰见虞山的神色鬼祟,当时感到困惑,如今已不难猜测。那个家伙,显然已找到了淼儿。
而淼儿清楚知道吴昊的底细,若是与虞山禀明实情,古羌、古卫两家,必将势同水火。再有假设,吴昊泄露口风,而就此宣扬出去,他无咎的大名,以及鬼妖二族的来历,均将大白于天下。随即各家围剿,玉神殿高人降临……
无咎想到此处,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好像已看到他与兄弟们,惨遭追杀的场景。而即便是万圣子,都被原界修士逼得走投无路。他与兄弟们的下场,仿佛已劫数注定。
吴昊啊、吴昊,此番被你害苦了!你将那女子带走也就罢了,怎会又出乱子呢……
而两人缘何分开,吴昊他人在何处,淼儿是否高密,等等,皆无从知晓。至于接下来又将怎样,难道唯有听天由命?
不,本先生遇到麻烦,从不会心存侥幸,也不会茫然等待!
无咎坐在地上,两眼闪烁。少顷,他翻手拿出魔剑。而他斟酌之际,又心神一动。与之瞬间,一个纳物戒子落在面前。继而神识职中,传来熟悉的怒吼声——
“小子,此乃十万块五色石,乃是妖族的买命钱,快快放我出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卿卿独行
………………
洞府内。
木榻上的晶石碎屑,又厚了一层。两个小人儿,依然笼罩在浓郁的气机中而苦修不辍。金色的元神分身,便是无二,已修至飞仙四层的境界;黑色的无三,则呈现出飞仙五层的修为。
无咎没有打扰两具元神分身的修炼,兀自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枚玉简,默默的苦思冥想。
比起无二、无三,他倒是进境缓慢。而比起常人,却也不慢。数十年间,他的修为大起大落,直至如今的飞仙八层,即便称之为逆天也不为过。亦正因如此,由五色石的强行堆积的修为,难免使得根基不稳。境界感悟,也稍稍滞后。故而,有意无意间,他似乎变得多愁善感,或许只为更多的感悟天地、自我。
而即便是分身有术,也常常觉得时辰不够用。
他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远离纷扰,静静的回顾过往,然后沉下心来,研读、参悟功法,然后去芜存菁,或能寻求仙道真谛,而抵达更高的一个境界。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然置身于洪流之中,根本不容后退、也不容躲避,唯有在滔滔的浪潮中拼命挣扎……
无咎从静坐中睁开了双眼,看向手中的玉简。
玉简之中,拓印着一篇功法,或一套阵法,名曰:乾坤万里搬运术。他嫌着拗口,称之为搬运术。
这套阵法,源自于卫家的传承,初次见识之后,便让他眼馋不已。于是他连蒙带骗,终于如愿。当然,也得益于卫令的为人厚道。而阵法到手之后,他便日夜琢磨。多日之后,总算有所收获。
所谓的搬运术,乃是卫家的不传之秘。其独到之处,着实非同寻常。
仅仅使用数块、或十数块灵石,布设法阵,便可将人传送至任意一处。倘若以五色石布阵,最远传送至十万里之外。其威力效用,堪比传送阵。却又不用阵石,无需阵法接应。如此搬运术,远比传送阵法更加神奇。
不过,想要搬运传送自如,务必要将各地的地理地貌谙熟于胸。而谙熟,并非简单的熟记,而是将地理地貌,加以经纬标注,并由天干地支,区分各地的不同。由此衍化变数,何止万千。倘若没有强大的神识,与缜密的计算,想要随心所欲的施展法门,根本无从提起。
无咎忖思片刻,手上的功法玉简,换成了一枚图简,随即又摇了摇头。
卢洲原界的地域之广袤,远远超出卢洲本土。若是将其加注经纬划分,并尽数记下,谈何容易。却不妨就近尝试,从小的地方着手。譬如,木黎城……
“砰、砰——”
“老弟,今日动身!”
无咎尚自查看图简,有人叩门呼唤。
今日动身,前往千荒泽?
不知不觉,已过了十日。
无咎收了玉简,站起身来,拂袖一卷,清风盘旋。尚在榻上修炼的两个小人儿,瞬间没了踪影。厚厚的晶石碎屑,也随之卷落在地。然后又是抬手一挥,洞门开启。他抬脚走向门外,竟是客栈的伙计在躬身相迎。他顿作恍然,递出手中的禁牌。伙计接了禁牌,转身跑开。他则是迈开脚步,循着竹林小径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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