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苍天绕过谁……”
“轰——”
半空中电闪雷鸣,杀机狂虐。观海子与苦云子,一对曾经的师兄弟,纠缠了数千年后,再次生死相对。
不管是灵儿、韦春花,还是穆源三人,皆站起身来,凝神观望。
高人的对决,极为罕见,能够旁观,对于修仙者来说,也算是一桩机缘。
而无咎却低下头,闭上双眼,打起瞌睡……
轰鸣声,断断续续。
直至傍晚时分,四方终于安静下来。
无咎被搀扶着坐上云舟,奔着前方飞去。半个时辰之后,一行落在峡谷之中。
“此乃玄武峰的玄武崖,宗门易手,诸事繁杂,且请无先生自便,我三人随时听候吩咐——”
穆源与侩伯、艾方子,将某人带到此地,也算完成差事,各自悄然离去。
此时,夜色降临。
无咎拄着拐杖,抬头张望。玄武崖,依稀还是当年的情景,却楼阁倒塌,血腥遍地。倒是那天边初升的一轮弯月,平添了几分寂寥的新意。
灵儿与韦春花点了点头,伸手架起无咎离地飞去。
玄武崖的半山腰。
山间的峭壁上,成排的洞府依然完好。
三人落下身形,循着石径往前。
“我当年的洞府尚在……”
石径尽头,草木掩映中,有个小小的山洞,许是过于狭窄,早已荒弃了多年。而灵儿却是颇为庆幸,径自冲了过去,旋即剑光闪烁、石屑纷飞,便是一阵忙碌。片刻之后,她返身搀扶无咎。
“此地空闲洞府甚多,足以安置师兄与十二银甲卫,而相关事宜,还要春花姐多多费心!”
“嗯,妹子放心便是……”
“无咎,便交给我吧……”
“他的伤势耽搁不得,闭关要紧……”
灵儿搀扶着无咎,走入山洞。
狭小的洞府,被她从中另辟了一个静室,虽然空空荡荡,仅有两三丈方圆,却铺了一层褥子,显得颇为幽静舒适。
“春花姐说的有理,不管是寄人篱下,还是遭受胁迫,眼下尚算安定,你且闭关疗伤……”
灵儿扶着无咎坐下,便要转身离去。
无咎却扔了拐杖,抓住灵儿的小手。
灵儿俯下身子,拍了拍某人的面颊,像是在劝说一个孩子,贴着耳边道:“你该安心疗伤,早日恢复修为,听话啊……”
无咎还想坚持,已被轻轻挣脱。
小巧的人儿飘然离去,旋即一道禁制封住了洞口。黑暗之中,淡淡的馨香犹存。
无咎怅然所失,默然良久。
他伸手抓起拐杖抱在怀里,然后慢慢蜷缩着躺在地上。
自从踏上仙道以来,他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恐慌与无助。
个人生死,倒也罢了。却连累灵儿、韦春花,以及十二个月族兄弟,跟着他忍受屈辱而命不由己。幸亏他应变及时,遣散了林彦喜与吴昊等人。只可惜万争强与木叶清等六位兄弟,还是身陨道消。如今修为尽失,脏腑受损,又遭魂禁,想要恢复修为,摆脱困境,谈何容易……
备受打击的无咎,只觉得心绪烦乱而神魂倦怠。他也懒得查看伤势,索性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恍惚中,鬼影乱撞,剑光纷飞,陷阱重重;还有一张张阴险的笑脸,令他厌恶作呕而偏偏又挥之不去。
睡梦中的他,禁不住挣扎、呻吟……
不知何时,一阵清风吹来。还有熟悉的话语声,在云端响起——
“无咎……无咎……”
“哦……”
黑暗中,亮起珠光。
灵儿将明珠嵌入石壁,闪身扑到近前,旋即伸手搀扶,关切出声——
“你本该闭关疗伤啊,怎会这般模样……”
无咎蜷缩在静室的角落里,茫然醒来,满头大汗,神色怔怔。他伸手挣扎,慌乱寻找着他的拐杖。或者说,他在寻找一种支撑。灵儿稍稍诧异,旋即恍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势坐在身旁。
“哎呀,你分身没了,殃及命魂,心神难定,又如何闭关疗伤呢,你且安睡歇息……”
无咎不再挣扎,他紧紧抓着灵儿的小手,依偎着柔软的臂弯,沉沉闭上双眼。此时的他,脸色苍白,虚汗未消,神态虚弱,喘息沉重。便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者,亟待着宁静港湾的慰藉……
灵儿低头端详,忍不住又是一阵自责。
“唉,你心头有苦,从不轻言,如此煎熬,又怎堪消受。只怪灵儿大意了……”
见怀中之人的虚弱与憔悴,她禁不住眼圈一红。
她虽然心思缜密,聪慧无双,而对于男女之情,却所知不多。尤其是一个承载了太多苦难的男人,她仅有欣赏、亲近,却尚未品读、体会……
两滴清凉的泪水,打湿了干裂的面颊。
无咎微微颤抖,嘶哑出声——
“韦尚与广山,是否无恙……”
“尚未回转……”
“已过几日……”
“七日……”
“扶我起来……”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与君老去
…………………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谷。
山谷的四周,为群峰所环绕。
正北的一座山峰,更是高达数千丈,直耸云端,令人仰止。
此时的山峰脚下,青石台阶上,站着三人,兀自抬头仰望。
这三人分别是一个身着灰旧长衫的年轻男子,头顶玉冠,脸色苍白,怀抱拐杖;一个年轻女子,换掉了她的宝蚕云纱,恢复了曾经的男装打扮,却依然不失娇小秀丽;还有一个白发老妇人,腰身硬朗,威势内敛,神情凝重。
正是无咎、灵儿,与韦春花。
无咎沉睡了七日后,醒来便要前往青龙峰。
故而,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那高耸的山峰,半山腰的石殿,便是青龙峰,与圣殿。
“老姐姐,这便是青龙峰,星海宗的四大主峰之一。除此之外,另有角木峰、亢金峰、房日峰、旭日峰等等,又称十二峰……”
“嗯,不愧为贺州首屈一指的仙门,而观海子的洞府,便在此处?”
“应该是吧!”
“无先生,此行能否遂愿?”
“不知道呢……”
无咎摇了摇头,拄着拐杖而抬脚往上。台阶仅有一尺高,却让他感到有些吃力。身旁的灵儿与韦春花,急忙伸手搀扶。他左右一瞥,黯然无语。
曾几何时,他也算是一方高手,如今却如沉疴缠身的凡人,便是行动也难以自如。
遑论怎样,观海子夺回了他的十二峰,已得偿所愿。而七日过去,参与攻打宗门的韦尚与月族的兄弟,依然不见回转。他再也不敢沉睡,旋即吩咐韦春花打探消息。而找到了穆源,对方竟然一问三不知。于是他决定下山,找观海子当面要人。他记得那位宗主的洞府,便在青龙峰。
来到山峰脚下,久久无人理会。
而他刚刚迈上两层台阶,一声叱呵传来——
“圣殿禁地,闲人止步!”
随之光芒闪烁,十余丈外的台阶上,冒出一位中年男子的身影,背着双手,脸色阴沉。
“阿隆长老……?”
“你便是玄武崖弟子,无咎?”
当年的星海宗,有两大长老,穆丁之外,还有一个便是阿隆。而不管宗门如何变故,两人始终是长袖善舞。至于孰是孰非、孰善孰恶,只怕没人说得清楚。懂得适者生存之道,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
无咎认出了阿隆,而阿隆好像对他也是一清二楚。
“你不在玄武崖静修,何故乱闯乱撞?”
阿隆阴沉着脸,像是在训斥一位后生晚辈,旋即又拾阶而下,身上散发着地仙九层的威势,驱赶道:“速速离去,否则门规不容!”
韦春花却飞身往上,迎面阻挡。
“哦……”
阿隆稍稍意外,停下脚步,脸色愠怒,叱道:“大胆——”
与其看来,一个仅有地仙一层的老妇人,也敢挡住他的去路,着实不可理喻。
“哼!”
韦春花却毫不示弱,昂首道:“此番前来,无意冒犯,只为拜见宗主……”
“何事?”
“请宗主现身!”
“就凭你……”
“老婆子当然无足轻重,而无先生却有话说!”
“无咎?”
“站住!你若敢踏进三丈之内,老身与你拼命!”
阿隆看向满脸病态的无咎,面带讥笑,撩起衣摆,继续抬脚往下。至于韦春花的告诫,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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