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是强攻对撞的动静?
显然不是。
便在强攻相撞的一霎,那道数丈的巨剑突然先行炸开,随即光华刺目而威势天降,霍然万千星芒咆哮夜空。
无咎顺势掐诀,又是抬手一指而嘴边低沉有声:“莫道天涯路绝,一剑星雨落花——”
轰鸣刹那,星芒狂卷,威势浩荡,杀气冲天。
远远看去,夜空之中,突然闪过无数流星,继而又化作一片足有数十丈的方圆的狂飙骤雨而直奔着那三道剑光以及卫左横扫而去。
卫左始料不及,竭力施展修为。
“轰、轰、轰——”
又是连声轰鸣,这才是攻势的真正较量。
而三道剑光相继崩溃,星雨落花随即消散殆尽。却余威不绝,半空之中犹然狂风盘旋而气机凌乱。
卫左稳住身形,微微错愕。
方才的神通,极为罕见,竟然挡住了自己的剑气连杀,且没有呈现出丝毫落败的迹象。幸亏那人修为不济,否则今日还对付不了他。咦,人呢?
不过是稍稍缓了口气,前方的人影突然没了,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在四周回旋。
卫左神色一凝,随即怒声大吼:“小子,你竟敢逃走,给我拦住他——”
吼声未落,他动身急追,并连掐法诀,抬手祭出一道黑色光芒。
难得遇到一个能够较量的对手,且又是仇人,他正想着如何施展杀招,以便在最短的时辰内取胜,谁料那个对手竟然趁乱隐去身形,从他的脚下悄悄溜了过去。察觉之时,人已到了百丈之外。
竟敢逃走?
好笑,打不过,还不许逃了,有本事尽管追来……
无咎与卫左较量,纯属无奈,而再次硬拼,总算稍加摆脱。谁料刚刚遁出去百丈远,他便觉着两眼发黑而心浮气躁。他心头一紧,暗暗叫苦。此前在地牢遭遇突袭,不得不强行收功,所幸借助古阵之威,堪堪躲过一劫。如今气息不稳,却又强行施展修为。倘若继续纠缠下去,后果难料。而他去势稍稍一顿,数十道剑光从四面八方袭来。
玄明山庄的弟子与玄明岛的高手们,早已蠢蠢欲动,如今终于等来时机,齐齐发动攻势。
无咎身形一闪,瞬移百丈,却非左非右,而是直奔下方的山谷遁去。
而山谷距离玄明山庄不远,早已站着一群看热闹的羽士弟子,忽见一道淡淡的人影急冲而下,竟不知畏惧也不知躲避,而是争先恐后祭出手中的飞剑与符箓。强敌已然落败,正当捡便宜的时候。
无咎去势正忙,谁料山谷变成了刀山火海,急忙途中转向,接连又是几个闪遁。转瞬之间,前方涛声阵阵而浪花飞溅。已到了海边,逃出玄明岛就在此刻。他横掠急上,便要施展冥行术。却寒意袭人,一道劲风到了身后,来势之快,便是闪遁术也未曾躲开,力道之猛、威势之强,比起之前的三道剑芒更甚三分。他回头一瞥,微微瞠目。
那紧追不舍的竟是一把乌黑的法宝,仅有尺余长短,却打造出五根利刺,一长四短,形状鱼叉,透着腥臭的寒气,即便相隔数丈,也令人胆战心惊,却又神识难以察觉,更添几分可怖的杀机。而一道老者的人影,已追到了二、三十丈外,并伸手抓出数片玉符,显然要再次故技重施而禁制拦截。再远处的夜空下,则是百余道剑虹乱撞,山庄弟子与海岛修士也追了过来,一个个大呼小叫而气势汹汹。
无咎来不及施展冥行术,也无暇施展他的星雨落花,他眼光中寒光一闪,扭头直奔前方的大海冲去。
卫左岂肯罢休,抬手一指。
那把鱼叉状的法宝猛然闪过一层黑光,旋即攻势暴涨而快如闪电,竟拖曳出一道长长的残影,瞬息撕破黑夜而杀气狂怒。
“轰——”
无咎再也躲不了,根本无力招架。黑色的闪电狠狠击中他的后背,便是惨叫一声都没来及,整个身子砰的炸开,旋即化作片片碎屑坠向大海。
卫左随后而至,身形猛顿,抬手一招,那把黑色的鱼叉飞入掌心不见。他高悬于海面之上,凌风而立,长须飘飘,“啪”的一甩袍袖而余怒未消:“哼,那小子倒是痛快……”
被法宝轰成渣渣,瞬间神魂顿消。死得干脆,也死得痛快。而相对于一个窃取灵脉、捣毁玄明峰,再断人闭关苦功、绝人地仙之路的小子来说,如此死法着实过于简单。
不解恨啊!
而一口郁气未罢,卫左突然低头打量,随即已是怒不可遏,闪身扑向前方:“哪里逃——”
果然,海面上虽然杀气犹存,却并无血肉溅落,更无半点血腥,反倒是数百丈外的浪涛之间,一道人影鬼鬼祟祟、隐隐约约。
一百多道人影匆匆而至,闪烁的剑光乱如飞萤,各自稍加盘旋,又一窝蜂般往前追赶。
卫左的修为高强,遁法同样不俗,急追片刻,便已追到了那潜逃的人影的数十丈外。他再不啰嗦,双手齐挥。数片玉符喷砰炸开,一道黑色闪电呼啸而去。
遑论如何,若非手刃仇敌,今生今世,他都不会痛快!
谁料那道仓皇的人影无处躲避,竟一头扎入大海。强大的攻势紧随而去,海面上顿然轰鸣大作而怒浪滔天。
卫左去势不停,闪身入海。不管是上天入地,他定要不死不休!
覃元与甘水子等大群高手转瞬即至,但见海波翻涌浪花飞溅,唯独不见了卫左与无咎的踪影,众人只得四处盘旋来回寻觅。
而不消片刻,一道人影破水而出,却踏剑悬空而满脸阴沉,直至久久之后,他才恨恨啐道:“那小子借助假身符,竟然逃了……”而话音未落,他又疯狂怒吼——
“给我封死玄明岛,封死十万里海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七百一十一章 意外重逢
………………
喧闹远去,夜色回归宁静。
此时,玄明镇的西郊,一所宅院的门前,有位中年男子在抬头眺望。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转身返回,顺手关紧了院门。
独门独户的小院,十余丈方圆,四周圈着石头围墙,当间则是一座孤零零的石屋。
这是一所很寻常的院落,却远离集镇,树木环绕,幽静而又偏僻。
中年男子踱步往前,伸手推开石屋的木门。“吱呀”门响,他抬脚进屋,却又回过头来,两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恰逢一轮弯月爬上天边,幽暗的庭院中多了几分斑驳的朦胧。
而凝神看去,院内、院外并无异样。唯有一阵轻风掠过,几片残叶在地上盘旋。
“砰”的一声,屋门关闭。
男子稍稍站定,舒了口气。
屋内有些凌乱,借助角落所挂的灯盏看去,锅灶、木案以及坛坛罐罐挤在一起,难有立足之处。而那照亮的玉制灯盏,便是海岛常见的星灯。不过,通道尽头,另有一道木门,将石屋分为里外两间。
男子穿过狭窄的通道,推门入内。
里间有着两丈方圆,虽然简陋,倒还干净清爽。左侧摆放着一张木榻与被褥,右侧摆放着木箱、木几以及灯盏等物。
秋夜渐深,已是歇息时分。
男子关了木门,却并未脱衣上榻,而是抬手一指,当间的空地上,突然光芒闪动,随之多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并有石阶延伸,地下显然是另有去处。他抬脚踏入洞口,未走两步,忽又疑心大起,扭头回望。谁料便于此时,一只脚,千真万确,就是一只脚,凭空而来,猛地踢中他的后背。他惊骇之际,无从防备,一头栽了下去,禁不住失声大喊:“强敌来袭,锁阵——”
与之瞬间,洞口猛然关闭。旋即光芒闪烁,禁制笼罩四周。
男子“扑通”摔在地上,翻身爬起,顾不得狼狈,已是飞剑在手而又惊又惧。紧接着又有一人冲到他的身旁,手舞飞剑,咬牙切齿道:“竟欺上门来,拼了……”而两人尚未拼命,抬头张望,双双错愕不已:“是你……”
洞口的下方,石梯的尽头,竟藏着一个七、八丈方圆的密室,有明珠照亮,有阵法环卫,还有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虽同仇敌忾,却又目瞪口呆的样子。
此时,石梯上,缓缓呈现出一道青衣人影,乱发披肩,五官清秀,剑眉斜挑,嘴角含笑。只是他脸色有些苍白,翘起的嘴角带着一抹血迹,眉宇之间,幽幽泛着寒意。浅而易见,他应该刚刚经过一场生死拼杀。
“嗯,是我!”
青衣男子慢步拾级而下,极为的从容镇定。
“真的是你?你乃星海宗弟子,且人在贺州,怎会来到此处……”
密室中的两人得到亲口确认,依然难以置信。
“星海宗,早没了,回家来着,却迷了路!”
“你家不是在瞰水镇吗?”
“啊……岂不闻,一朝入仙门,一世尘缘灭。唉,只怕我难以回家了!”
“这……这段话,当年出自我口,你还记得,你……你已修至人仙?”
“嗯!”
“哦,玄明峰被毁,竟然是你所为……?”
“嗯!”
“那日门前,也是你……?”
“嗯!”
“你今晚前来,并非寻仇?”
“彼此何仇之有?”
“而玄明山庄正在找你,你不会杀人灭口……”
“我说班华子,姜玄,故人相逢,却喊打喊杀,大煞风景,能否容我喘缓片刻?”
“啊……无咎道友这边请!”
一场意外的重逢,差点酿成一场冲突。简短的分说之后,最终三人还是消除戒备而坐在一起。
所在的密室,深藏地下十余丈。当间铺着草席褥子,以及蒲团、木几等物。另有几个丹瓶空置墙角,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室顶嵌有明珠照亮,另有一条十余丈的石梯通往地上。毋容置疑,整个密室为阵法笼罩。
而突然来到此处,并尾随进院,接着强闯密室的青衣男子,正是无咎。
很无奈!
以他刚刚提升的人仙一层的修为,根本打不过一个人仙圆满的卫左。且三番两次险象环生,他便借助此前暗中炼制的两枚阴木符而侥幸脱身。怎奈他在地牢中强行收功,已损及根本,又连番硬拼法力,早已不堪支撑。否则境界大跌,必将重蹈覆辙。他再也无力远逃,只得趁乱返回玄明岛。这一招声东击西,应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他悄悄返回玄明岛之后,却直奔镇子西郊的那所宅院而去。
此举并非莽撞,而是另有缘由。
当日他与乐岛主赶往玄明峰,恰好遇到路边宅院的主人、以及穆家老店的伙计。让他好奇的不仅仅是送药的伙计,还有宅院的主人。从五官相貌,以及神态话语判定,他不仅认得那名中年男子,且极为的熟悉。于是他急忙以易容术的法力遮住面颊,以免惹来对方的留意,却又记在心头,终于于今晚寻上门来。
而偏僻的小院,果然另藏玄机。
宅院的主人,看似凡俗之辈,且其貌不扬,却为筑基高手。
班华子,是不是很熟悉?
地下的密室中,还有一位故人,姜玄,是不是更加意外?
当年贺洲的瞰水镇上,他无咎便是被这个自称云霄门仙人的家伙,卖给了姜玄,接着又被拐骗到了黑泽湖。之后追随星海宗攻打姑玄山,彼此二次重逢。他狠狠敲诈一笔好处,放了对方四人逃生。谁料十余年后再次重逢,竟是在域外海岛的地下密室之中。
无咎盘膝坐着,嘴里嚼着丹药,手里攥着灵石,并冲着对面的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他虽未遭致创伤,却气机受损,后患堪忧,亟待调理休整。于是便在歇息之余,聆听两位故人的叙说。
班华子,三十五、六岁的光景,身着长衫,相貌寻常,因不再隐匿,呈现出筑基七层的修为。他却面带苦笑,看向身旁的同伴。
姜玄,四十出头的年纪,身着粗布短衣,依然黑黑瘦瘦,像个渔家汉子,却呈现出筑基九层的境界,只是他神色憔悴,大病初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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