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泰信与冯宗,也是错愕不已。曾经的担忧,终于应验。而苦云子的手令,全然出乎所料。
夫道子神色如旧,抚须一笑:“呵呵,你不答应?”
他的眼光淡淡掠过四周,又看向背后的高塔:“河叶长老,带着数百弟子,在此打造阵法,业已百年有余。百年啊,不见天日,也不敢泄露行迹,多少人为此荒废修为,耗尽了寿元,而最终化为一堆枯骨。如今苦云子宗主命你瑞祥前来接替,也算是信任有加。百年之后,自然由你重立门户而掌控部洲,你却……不答应?”
夫道子慢慢转过身来,依然似笑非笑:“抗命的下场,你可知晓?”
抗命,便是背叛,必将遭到苦云子,以及强大的星云宗的严惩。
“哼!”
瑞祥却是冷哼一声,沉声道:“我并非抗命,而是不肯信你一个人仙的小辈。既然河叶长老辛劳已久,且将玄武谷弟子留在金吒峰便是。而本人前往扎罗峰,想必宗主也无从怪责!”
他虽怒气不减,而话语应对,却不失老辣圆滑,随即抬手一挥:“玄武崖弟子,随老夫即刻启程——”
或许如其所说,此番只为重立门户而来。纵有艰难险阻,亦将不屈不挠。
“呵呵!”
夫道子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河叶,关闭大阵。忤逆者,严惩不贷!”
一个人仙小辈,竟冲着一个地仙长老发号施令。
河叶并未发作,也没了之前的陌生与怠慢,反而躬身称是,随即两手掐诀便要施法。
而瑞祥既然一改隐忍谨慎,便不会任由摆布,只见他两眼中厉色一闪,猛然大喝:“叛贼作乱,冲出金吒峰——”
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却没有冲出山谷,而是竟直奔那座高耸的石塔扑去。与之瞬间,抬手便是两道凌厉的剑光呼啸而出。
河叶大惊:“毁不得——”
“关闭大阵——”
“金吒峰两套阵法难以兼顾,百年之功即将毁于一旦……”
“啊……拦住他——”
金吒峰,有两套阵法,一套专管防御,另一套才是耗时百年打造的通天阵法。若有意外,前功尽弃。
夫道子微微愕然,显然有所失算,旋即踏空而起,头也不回厉声喝道:“象垓、乐正,给我协助河叶守住通天大阵,诛杀元天门叛逆!”
他去势如风,抬手一指。其头顶的铁簪,霍然化作一道黑色的剑光,带着隐隐的雷鸣与无穷的威势,直奔瑞祥追杀而去。
石塔之间的空地上,数百弟子犹在昂头仰望而一个个目瞪口呆。
形势逆转,令人眼花缭乱。
什么弘法布道,恩济四方,什么游历十载,寻觅机缘,都是假的,此行的真正用意,只为接替打造、看守这座隐秘的阵法,并长达百年之久。
如此倒也罢了,瑞祥长老竟然不肯从命。尤为甚者,他还要毁去石塔阵法。
而夫道子,怪不得敢于发号施令,他那里又是什么人仙长老,分明一个前辈高人,即使比起瑞祥长老,只怕还要强上一筹。不仅于此,他要将元天门弟子斩尽杀绝。而玄武谷的象垓、乐正,早已为他所用……
“我的天呐!”
阿三的身子发抖,禁不住伸手扶住他身旁的师兄。他是个人精,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而如此之深的算计与变化,早已出乎他的想象,
“此番危矣!”
阿胜已是面无血色,神情绝望。
以他想来,阴谋也好,算计也罢,如今陷入谷中,面对金吒峰以及玄武谷的众多高手,再无侥幸可言,即将到来的只有死路一条。而瑞祥长老既然不肯归顺星云宗,又何必害了众多弟子呢。
便于此时,河叶带着四位人仙长老,齐齐扑向泰信、与冯宗。而泰信与冯宗,根本不予应战,转身踏剑而起,就近扑向石塔。浅而易见,他二人与瑞祥早有默契。强行突围不易,索性毁塔而以图自救。
果不其然,河叶怒吼:“守住塔阵……”
便于此刻,又有人出声:“前辈有令,诛杀元天门叛逆——”
在场数百之众,愣怔片刻,终于大乱,顿时剑光闪烁而混战一团……
“走——”
阿胜与阿三,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踏入部洲的五年来,从未遇到过今日这般的危机。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躲不过的人祸,躲不过的杀戮。而恰于此时,一道白衣人影闪身而去。他二人幡然醒悟,急忙紧追。
无咎目睹所发生的一切,同样震愕不已。
终于赶到金吒峰,曾经的疑惑有所揭晓,而更多的谜团,再又接踵而来。
象垓,之所以肆无忌惮,原来他背后的高人,竟是夫道子?
而夫道子,竟是飞仙高人?一个飞仙高人,为何隐匿修为,为何接受苦云子的差遣,又为何不辞辛苦远赴异域?
还有星云宗,为何打造如此隐秘的阵法?瑞祥,明知凶险,依然搭上数百弟子性命,他不惜代价,真是为了重立门户?
如上种种,想不明白,也来不及多想……
转瞬之间,一座石塔挡路。
无咎去势稍顿,回头一瞥。
阿胜与阿三跟到身后,冯田却不见踪影。百余丈外,更多的人影奔着这边追来。再远处,则是几道御剑人影相互追逐。那座千丈高塔,则是电闪雷鸣不断。而山谷四周,云雾弥漫,禁制闪烁,显然是防御阵法启动的迹象。
无咎绕过石塔,继续奔跑。
偌大的山谷,均为阵法所在。且半空中,激战正酣。此时他不敢御剑,也不能施展遁法。他只想借助石塔躲避片刻,以免陷入混战而难以脱身。
谁料奔跑正忙,一道御剑人影突然越过头顶,转而俯冲直下,随即“砰”的拳风震荡而冷笑响起——
“小辈,哪里逃!”
无咎不敢大意,闪遁横移。
一头凶猛的兽影砸在身后,“轰”的闷响。他瞬息百余丈,扭头回望。阿胜与阿三已吓得面无人色,转身跑开。而一道剑虹随后紧追,从中现出象垓的身影,那得意的嘴脸熟悉如旧,狞笑声再次响起——
“呵呵,你打伤巴牛,杀了巫马,很是厉害呀,何不与我较量一番,总好过这般狼狈鼠窜……”
无咎的神识掠过半空,转而身形一闪又是百丈,而他奔跑之际,昂头啐了一口:“我呸,有胆下来与比比拳脚力气,我打不死你……”
“呵呵……”
第六百七十四章 乱象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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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看去,金吒峰所在的山谷,也不过十余里的方圆而已,却深埋地下而另有乾坤。
此时,当间的高塔之上,云雾弥漫,电闪雷鸣。离地百丈的半空之中,数道人影相互追逐。九塔之间,则是数百弟子混战一团。但见偌大的山谷中,人影乱窜,剑光纷飞,杀气震天。有的想要摧毁石塔,有的想要护持阵法,有人想要逃脱,却又无处可逃,有的只管凭借人多势众而随后追杀。
就是一个火拼的场面。
想当初,近千弟子,浩浩荡荡远赴异域,只道是弘法布道而恩济四方,孰料一朝撕破脸皮,只为拼个你死我活。
“小辈,休走——”
象垓乃是四象门的高手,铜筋铁骨,力气过人,最不怕的便是比拼拳脚。而某个小辈不自量力,竟然发出挑战。他旋即踏剑而落,谁料对方竟然扭头便跑。他掠地疾行,紧追不舍。
绕过一座石塔,又是一座石塔。
一道淡淡的光芒倏然一顿,从中现出无咎的身影,他回头张望,神色焦虑。
虽然故作轻松,并挑衅象垓,无非虚张声势,他并不敢争强好胜。而天上争斗不止,地上混乱不停。没人胆敢擅自逃走,否则必将陷入几位高人的争斗之中而难以善了。此时云雾聚合,大阵正在缓缓关闭,一旦金吒峰回归原状,只怕是在劫难逃。所幸象垓不再半空叫嚷,使得这边少了关注,却不知接下来有无变数,又能否趁机摆脱困境。
不过,象垓那个家伙御剑极快,又追了过来。
无咎的身形一闪,瞬息遁出去百余丈。与四象门高手比拼拳脚?纯属笑话。比拼御剑之快?更是从没想过。而为了避免纠缠,他只有施展闪遁术加以躲避
转眼之间,已绕过了四、五座石塔。
而如此这般,与兜着圈子没有两样,一时片刻之后,说不定要返回原地。怎奈偌大的山谷,像个坑,似深井,或铁桶,总之是无处可去。且天光愈发黯淡,显然是金吒峰的大阵即将关闭。
“小辈,你逃不了……”
“狗东西,追上我说话……”
无咎奋力狂奔,再次绕过了一座石塔。
却见几道人影尚在远处徘徊,竟是阿重、阿健、宰灵、阿鲍等玄武谷的筑基高手,忽而像是见到猎物般的兴奋,“呼啦”一下冲了过来。
而左侧便是高塔,不敢靠近,右侧峭壁山崖,没有去路。象垓已追到身后,气势汹汹……
无咎的脸色微变,去势被迫一顿。
倘若说笼中困兽,又遭绝杀,他此时的处境,便是那头陷入绝地而十死无生的困兽。
便于此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只见一道黑色闪电划破云雾,随即一位老者的身影当空栽落下来。竟是瑞祥,口吐鲜血,显然是遭到重创,情形岌岌可危。
河叶带着几位高手正在追杀泰信与冯宗,察觉有变,不失时机扑了过去。谁料彼此迎头相撞,他尚未发难,看似不堪的瑞祥突然甩动袍袖,一片片无形的剑光急袭而至。他躲避不及,惨哼一声,狼狈后退。而瑞祥却是大显神威,又是片片锋利的光芒疾如骤雨般呼啸四方。
地仙高手的逆袭,非同小可。
几位金吒峰的长老,以及混战中的玄武谷高手,皆难挡剑光的凌厉,慌乱躲避不迭。即使象垓与阿重、阿健等人,也吓得东奔西窜。无咎不敢怠慢,接连几个疾遁,趁势摆脱围困,却又禁不住抬头仰望。
只见瑞祥尚在半空,再次挥动大袖,横卷四方的威势倏然倒卷,旋即化作一道十余丈的剑光而猛地往上劈去。恰逢一道黑色闪电急冲直下,却被“轰”的撞开,狂怒的威势依旧所向披靡,又是“轰”的一声,竟冲开漫天的云雾而天光乍泄。
“玉神殿的祭司,又奈我何——”
瑞祥大吼一声,直奔天上冲去。
一道青衫人影试图阻拦,为时已晚,随后紧追,并发出冷哼:“哼,瑞祥老儿,想不到你已半步踏入飞仙境界,倒是小瞧了你……”
泰信与冯宗紧随其后,同样怒吼不已:“元天门弟子,冲出金吒峰——”
与之瞬间,一道道御剑人影拔地而起。
无咎尚自目瞪口呆,猛一激灵,便要借机离去,却又咬牙转身而接连疾遁不止。数百丈外的山谷角落里,一高大、一矮小两道人影犹在混乱中不知所措,他飞身扑了过去,一手抓着一个,旋即化作一道光芒急蹿而去。
云雾破碎,风声呼啸。千丈山谷,转瞬即出。
但见十余里方圆的山谷之上,雾气翻腾之中,一道道人影相继冒了出来,继而又剑光闪烁而你追我杀不断。
无咎抓着两人,不敢停顿,也来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只管祭起冥行术,直奔遥远的空旷处。
须臾,千里之外。
一片山顶平坦,远近无遮无拦。
无咎就势落下,并松开双手。
“无咎,多亏了你当机立断,真是凶险……”
“天呐,元天门羽士弟子,仅逃出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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