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青衫男子循声看来,伸手摸了摸脸颊,似乎有些无奈:“啊……我就是无咎,你又待怎地?”
无咎现身了。
他躲在地下,用了五十四块灵石,布下了两道阵法,想要吸纳灵气。只要给他恢复修为,不求飞仙境界,地仙便成,哪怕是人仙也够用。一定将象垓打得跪地求饶,也好让那帮家伙懂得什么叫天道刑罚。
而想法虽好,无非一厢情愿。
阵法布就,开启,灵气并未汇聚而来,反倒如潮水般流逝而去。五十四块灵石呢,就这么扔了?
他心疼之际,却情形逆转。
流逝的灵气,不仅回来了,并化作惊涛骇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他急忙张开怀抱,全力吸纳。谁料一声震响传来,刹那间地动山摇,旋即整座阵法崩碎,疯狂的威势逆卷而起。他坐立不稳,屁股悬空。而百忙之中,忽而觉前后左右、乃至于头顶的石头,已尽数解体,并伴随着他缓缓往上飞起。
那一刻便如天威召唤,只待万灵飞升而直达琼宇。
天呐,怎么了?
莫非是两套阵法叠加的缘故所致,动静太大了吧!
不过,浓郁的灵气却千载难逢……
惊诧之际,无咎忙而不乱,依然盘着双膝,摆出行功吐纳的架势。他不能白白吃亏,他要将他的五十四块灵石找回来。
而随着愈飞愈高,远近的状况也现出端倪。九座石塔,皆拔地而起?那可是百丈高、数里方圆的小山啊,都飞了起来,壮观而神奇的景象,又是怎样的一个震撼!尤其是洞穴的穹顶,竟然开了一道豁口,并有明月高悬,万千光华照彻天地!
无咎抬头仰望,满目愕然,而不过瞬间,已是恍然大悟。
蛮族的那段话,似乎有了新的分解。
乾坤倒转三千丈,金棺玉椁锁亡魂。星辰沦丧天无路,且寻明月度玄关。
也就是说,在无数万年之前,蛮族的先人,不仅仅是借助金棺玉椁躲避劫难,而是要以九塔法阵,开启明月天途。一旦光明冲破黑暗而降临人间,便能度过玄关而重获新生。此时的明月当头,岂不就是出路在天?
而九塔法阵,已然沉寂了无数万年之久。此时此刻,何故突然焕生机?
除了我无咎之外,还有能有谁。
或是月影古阵吸纳的灵气,意外催动了地下的阵法,并使得九塔相连而神奇再现,并由此开启了天地封禁!
不用多想,脱身有望啊!
尚不知此去何处,莫非要远离部洲而抵达天外?太过匆忙,亦该返回神洲看一看,或是与丑女碰面打个招呼……
无咎已是遐想无限,而叫喊声却让他回到眼前。
当象垓直呼其名,他这才觉易容术失去效用。易容术的威力,长达一月呢,忽然失去效用,其中必有缘由。
众目睽睽之下露处原形,真的好尴尬。
而事已至此,又待怎地?虽然敌我相隔数百丈,而彼此却难以靠近。除了虚张声势,他象垓又能怎地!
他回敬了一句,继续留意头顶上的动静。
而其轻飘的话语,满脸的不在乎,在玄武谷弟子看来,简直就是嚣张狂妄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呵呵,我当玄武崖何时出了如此一个贼人,原来是你无咎……”
“小子,往日恩怨尚未了结,今日没人救你……”
“上回被他逃了,哼……”
“他死定了……”
七位筑基弟子已是怒不可遏,纷纷出声怒骂。
象垓也是忍耐不住,恨恨道:“小辈,我不管你是玄天门的弟子,还是星云宗的弟子,也不管你是居心叵测,或受人指使。我今日都要将你杀了,回头再找瑞祥长老讨还公道……”
想想也是,玄武谷的百余之众,在两个人仙长老,八、九位筑基高手的带领下,本想屠杀蛮族而大肆劫掠一番。谁料却被一个羽士的小辈给坏了好事,且死伤惨重。可以说玄武谷的十二家仙门,被他招惹一遍。而如今追杀不得,反而连累着困于地下。明明近在咫尺,偏偏又无可奈何。
恨呐!
正如所言,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小子杀之后快,回头不妨再寻元天门讨个公道。也不怕瑞祥长老怪罪,谁让玄武谷乃是受害的一方呢。只是被一个小辈欺负了,说出去有些难以启齿!
无咎却是不理不睬,只管昂头仰望。
九座石塔,依然慢慢奔着那轮明月飞去。而随着愈飞愈高,明月愈来愈近。飞升的石头渐渐聚往一处,犹如万流归海而浩浩荡荡。其中的九道人影,亦同样拉近了距离,却为乱石阻挡,一时未能触及。
不知不觉,明月就在头顶。
凝神看去,竟是九道旋转的光芒,汇聚成一轮熠熠生辉的圆月,并不断散着无上的威势。
而便在抵近明月的瞬间,飞升之势忽然停顿。数十万计的石头,以及其中的九道人影,皆滞留空中,便好似天地凝滞在此一瞬。不过刹那,闪烁的明月渐趋暗淡。随之气机逆转,停滞顿消。继而万石降落,穹隆的豁口“喀喀”作响。
“不好!”
象垓等人均为仙道高手,懂得利害,见脱身在望,已将仇家抛在一旁而只等着逃离绝境。谁料关键时候,节外生枝。象垓脸色微变,大喊道:“灵力耗尽,阵法崩塌,神通可用,冲出去——”
气机逆转之时,便是阵法开启与关闭的一刻。
此人应变极快,抬手召出飞剑踏在脚下,旋即运转法力,顺势躲开降落的石头而猛然往上蹿去。筑基弟子们不敢怠慢,纷纷御剑紧随其后。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旦阵法崩溃,豁口闭合。今生今世,休想逃出此地。
而紧要关头,一道人影蹿得更快。不见他脚下御剑,却凌空飞跃,“蹭蹭”穿过石头缝隙,直奔那即将消失的明月冲去。
“小辈,哪里逃——”
象垓看得真切,抬手击出一拳。法力所致,一道虎影呼啸而去,“砰”的撞开降落的大石头,再又带着凌厉的杀机逆袭而上。终于能够施展修为,他顿时信心百倍:“小辈,还不给我乖乖受死——”
要说无咎最为擅长的法门是什么,那就是两个字,跑路。
便在飞升停滞的瞬间,他已察觉到了逆转的气机,旋即长身蹿起,趁势跃上一块石头。不等石头坠落,他已再次腾空而去。渐趋黯淡的明月,就在百余丈之上。只要避开乱石,便能冲出牢笼。而穹顶的豁口,仅剩下数十丈,并渐渐合拢,随时都将堵死唯一的去路。谁料便于此时,一道凌厉的杀气到了身后。
无咎头也不回,伸手抓出一沓符箓往下砸去。
轰鸣震耳,法力狂乱。缓缓而下的石头,随之一荡而猛然急坠。与之同时,明月的光芒几欲消散。洞穴的穹顶只剩下十余丈宽,弥漫的云雾倏然倒卷。
象垓有心追杀,又恐不测,他忙踏剑躲避,厉声大喊:“且逃出此地……”
但见落石纷纷,剑光闪烁。
敌我双方再也顾不得生死仇怨,争相疯狂逃窜。
不过刹那,又一声轰鸣炸响——
第六百五十七章 春潮泛滥
“轰——”
这日的午后时分,莽莽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便像是遥远的雷声,回荡在荒野之中。而十余里方圆的大山,却为之震动不停。随即还有烟尘在随风弥漫,并从中蹿出七道人影。当间的一人,披头散,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却剑眉倒竖,神色冷峻。另外五人,踏剑盘旋,面面相觑,似乎依然余悸未消。
少了两人?
“长老,河布与阿滔被乱石砸中,未能逃脱……”
“都是那小子害得……”
“他想逃……”
“杀了他……”
为了追杀某个小贼,玄武谷的八位高手被困在地下深处。如今历经一番周折,总算是脱困而出。只是其中的河布与阿滔,没能逃出来。乱石重击,禁制辗轧。不用多想,他二人早已身陨道消。
而罪魁祸就在眼前,报仇雪恨只在今朝。
众人没等吩咐,同仇敌忾,神通尽出,直奔不远处的一道人影扑去。
那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当然便是无咎。他也是刚刚逃出地下,有些惊魂未定,奈何遁法的余威已尽,不由得往下坠落。下方是座丛林覆盖的大山,山顶上树木倒伏而一片狼藉,唯独不见洞口,或是丝毫的缝隙。只有淡淡的灵气随风飘散,似乎见证着曾经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切。
九塔法阵的威力,当真惊人。
那古老的法阵,已存在了无数万年之久,而仅凭着月影古阵吸纳的灵气,竟然爆出如此巨大的威力。倘若阵法中不是五十四块灵石,而是五十四块乾坤晶石,或五百四十块乾坤晶石,说不定真的能够开启一条通天的途径。
不过,法阵崩溃,九塔尽毁,地下的洞穴或将永久封闭。而此前好像听到象垓那帮家伙提起,九塔法阵,取自星辰之位,故有九星聚月的神奇,等等……
无咎尚自低头俯瞰,一道道杀机呼啸而至。他不及多想,催动法力,而神色中似有艰难,却还是咬了咬牙,猛然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远处的山林中冒出三道人影。
象垓“砰砰”击出几道拳影,大喊:“巴牛长老,那小辈遁法惊人,拦住他……”
来的乃是巴牛、阿鲍,与另外一个筑基弟子。三人在天上守候许久,不见动静,便返回之前的山洞,从一群羽士弟子的口中获悉了大致原委。而寻觅之际,地动山摇。于是三人循声而来,并适时散开,打出禁制,只要挡住对手的去路而加以合围。
无咎蹿到了数百丈的高空,正待往南,忽见前方禁制闪烁,更有数道剑光急袭而至。他有过前车之鉴,不敢大意。而转瞬之间,三面受敌。他身形闪动,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倏然远去
象垓与巴牛带着弟子们在半空中凑到一起,而追杀之人早已看不见身影。
“咦,小贼的遁法之快,似乎更胜从前!”
“长老,那人是谁……”
“便是此前的小辈,元天门的无咎!”
“哼,原来如此!而他遁法愈快,愈是消耗法力!”
“说的不错!那小辈的遁法,难以耐久,他往东逃了,追——”
象垓与巴牛简短交代几句,双双施展遁法冲天而起。余下的筑基弟子,则是踏起一道道剑虹随后紧追。
午后,接着黄昏。
渐渐的暮色四合,漫漫的长夜降临。
当月上中天的时分,一群人影再次相聚。
而脚下没了山林、原野,只有茫茫的海水在夜色下翻涌起伏。还有大大小小的礁石、荒岛,遍布在方圆千里的海域之间。
随着剑虹闪烁,海中的一座小岛上多了九道人影。其中的象垓与巴牛,情形尚可。余下的七位筑基弟子,皆疲惫不堪。从午后,到黄昏,又从黄昏,直至夜半。竟横穿6地原野,追到了大海深处。一路跑了不下三、四千里,而所追之人还是没有踪影。如今恰遇海岛,趁机落脚歇息。
“两位长老,贼人莫非逃向了别处?”
“是啊!纵使遁法高明,他也不能逾海而过……”
“哼,我与象垓长老,虽非人仙顶尖高手,而看出两、三百里,亦属寻常。那个无咎正是往东而来,绝无差错!”
“诸位弟子,听我一言!”
阿重等筑基弟子,还想询问,被象垓出声打断,只听他接着说道:“小辈无咎,深知你我不肯罢休,为免重蹈覆辙,他必然慌不择路。而大海之上,无从落脚。一旦他的遁术耗尽法力,必将自讨苦吃。此处却远离海岸,岛礁遍布。我猜他不会远去,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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