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忍耐不住道:“无咎,还不赔罪,求前辈网开一面……”
无咎与象垓相隔三丈,稳稳站定,又抬头起来,嘴角微微一咧:“众所周知,我星云宗玄武崖的弟子,皆出自元天门。谁敢心存不轨,肆意加害,只怕瑞祥长老,以及数百高手,都不会饶了他!”
偌大的洞穴,阴暗如旧。
洞穴的穹顶,一道穿透洞壁的缝隙尚在。只是那缕神奇的月光已然消失,四周也没了尸虫的痕迹。而谁又能想到,如此一个寻常的所在,竟沟通阴阳两界,或许天地有别,只在一缕光华,一粒尘埃之间!
“万幸啊!”
无咎说到此处,摇头叹息,他慢慢收回眼光,冲着对面的象垓又道:“阿金惨死与阿胜前辈重伤,皆事出有因。而你杀了金水门弟子,同样情有可原!如今你又带着众人逃脱险境,也算是大功一件。瑞祥前辈非但不会降罪于你,另有赏赐亦未可知!”
他说到此处,回头一瞥:“阿三,且外出查看,万吉长老应该早已寻到此处,前去接应一二……”
阿三僵在原地,只等着某人遭殃,不料想对方侃侃而谈之后,又煞有其事的号施令。他微微一怔,茫然道:“万吉长老……”
倘若万吉长老带人寻来,再不用惧怕象垓的要挟。不过,为何我没听说此事呢?
无咎却是不容置疑:“去!见到万吉长老,依我所言如实禀报!”
阿三的两眼眨巴,悄悄挪动脚步。
象垓尚在迟疑,觉察不妙:“且慢……”
无咎突然提高嗓门,骂道:“该死的东西,再敢磨磨蹭蹭,我打断你的狗腿!滚——”
他的口气,他的蛮横,哪里还像是一个羽士弟子,分明就是个飞扬跋扈的前辈高人!
阿三吓得一激灵,转身便跑。眨眼之间,人已消失在来时的那个洞口之中。
象垓有心阻拦,脸上的杀气时隐时现,恼怒道:“小辈……”
他恼怒无咎的自作主张,却又心怀忌惮。正如所说,杀人无妨。而得罪了元天门,则是难以想象。此番的元天门高手尽出,更有瑞祥亲临坐镇。那可是玄武峰的长老,地仙的高人,一旦被他知晓弟子被杀,又怎肯善罢甘休。不过,倒也侥幸。自己并未杀死任何一个元天门弟子,即使有所冲突,乃情有可原,应该不会惹祸上身。
而人嘴两张皮,话看怎么说。
倘若这几个元天门弟子存心报复,最终还是难逃一劫。尤其是得罪了那个小辈,他为人隐忍,言辞不多,却是最坏……
便在象垓迟疑之际,却见最坏的某人转过身来。
“嘿,你还要杀我?”
“我……”
“动手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来来去去,无非一场轮回。还请点亮通灵之光,开启那天地之门!”
“你……我正要找你算账,通灵古镜,被你踢碎……”
“哦……”
无咎走到阿胜的身旁,盘膝坐下,不慌不忙抚平了衣摆,转而又淡淡一笑:“古镜已碎,纯属天意。若非不然,万吉长老与大批高手转瞬即至,又岂能饶你……”
象垓的脸色一僵,突然身形闪动,竟在原地失去了踪影,而话语声犹在洞穴内回响——
“我素来敬重瑞祥长老,与玄武崖的各位同仁。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会……”
浅而易见,这位前辈跑了!他虽然修为强大,却还是怕得罪瑞祥、及其门下的数百高手。
阿牤微微一怔,看向阿威:“师兄,你既有前辈接应,何不早说,我金水门死伤惨重……”
阿威则是神色疑惑:“无咎,你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为何我不知晓……”
无咎坐在阿胜的身旁,兀自云淡风轻的模样:“嗯,我就是胡说八道!”
阿威怒道:“大胆……”
无咎却是不予多说,猛然跳起,伸手抓住阿胜,这才扬眉哼道:“哼,若非我大胆,又岂能吓退象垓。而一旦象垓悔悟,只要将你我尽数杀了,便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元天门又奈他何……”
他话音未落,一层土黄色的光芒已将他与阿胜笼罩。眨眼之间,两人已消失不见。
阿威恍然,伸手抓过身旁的阿离,二话不说,直奔洞口冲去。
阿牤也明白了过来,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他与那个元天门的弟子,打过交道,还怕烤食人肉、又联手围攻的那桩旧事泄露,而因此与阿威、阿胜翻脸。谁料那小子颇为阴沉,始终避而不提,如今又三言两语吓跑了象垓,显然不是一个等闲之辈。倘若来日重逢,务必要多加小心。
唉,白白死了阿荠与三个弟子,如今没人了,也跑吧!
阿牤叹了口气,冲着仅存的一位弟子摆了摆手,而尚未动身,又是双双脸色一变。
一道光芒倏然划破黑暗而来,从中现出象垓的人影。他果然去而复返,而洞内只剩下最后两人。元天门的几位小辈,则早已见机逃脱。他察觉上当,急转直上,穿透石壁,瞬间已出现在半空之中。
红日高照,天光明媚。
绵绵的雨季,终于过去。但见峡谷纵横,山林郁郁,氤氲的热浪中,倒也一派异域的风光。而神识之中,却见不到那五个元天门弟子的踪影。所谓大批的元天门高手,更是无从寻觅!
可恶的小辈,今日算你命大,哼!
象垓哼了一声,踏起剑光凌空而去……
此时,十余里外的另一道峡谷之,树荫遮掩的山洞中,五道人影鬼鬼祟祟。
其中的阿三,探头张望,又缩回洞内,兀自喘着粗气摇晃着脑袋:“师兄,你怎知此处有山洞藏身呢?我一口气跑过来,唯恐象垓察觉,差点没累死……”
他诧异之余,不忘邀功。在他逃出洞穴的时候,便有人暗中传音,命他藏形匿迹,于十余里外的峡谷碰头。也幸亏他机灵,总算没有泄露行迹。
“呸!你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吗……”
无咎挨着洞壁而坐,身旁躺着阿胜。他啐了一口,脸色不善。
阿三慌忙摆手:“权宜之计,何必当真呢!何况师兄你不也胡说八道,万吉长老根本没来啊!阿威师叔,哦……”
阿威与阿离坐在洞口,依旧在留意着峡谷中的风吹草动。始终不见有人追来,他松了口气:“无咎,你虽轻佻油滑,却也并非一无是处。而凡事尚须禀报,记住了……”
无咎的两眼一翻,干脆闭目养神。
一旁的阿胜挣扎坐起。
阿威忙道:“伤势如何?”
阿胜的右臂膀以及腰腹,缠着一层厚厚的粗布,依然有血迹渗出,看上去伤势不轻的样子。他倚着洞壁,半躺半坐,神色虚弱,却含笑摇头:“无咎的丹药倒还不差,受创的脏腑已无大碍,只须将养一段时日,内外便能痊愈如初!”
无咎的嘴角微翘,似乎有些肉疼。
那可是丑女所赠的冰离丹,极为的不凡,如今也仅存八粒,乃是极为难得的灵丹妙药。只因阿胜伤重,故而又送他一粒疗伤。却只换来四个字的评价,倒还不差?
阿威欣慰道:“如此便好……”
阿胜算是劫后余生,看着身旁的无咎,神情中复杂莫名,缓了口气又道:“此番多亏了无咎,你我都错待了他,也瞧轻了他……”
他的这条命,为无咎所救。死里逃生之后,渐渐放下了长辈的矜持。尤其他重伤在身,始终在关注留意。忽然之间,他自以为觉了这个弟子的不同之处。感怀之余,他不能不说上几句话。
“在阴灵之地,若非无咎挺身而出,逼得象垓拿出了通灵古镜,没人能够逃出险境。在洞穴之中,若非他支走了阿三,使得象垓投鼠忌器,你我断无幸免之理。他遇事沉稳,机智多变,且有勇有谋,堪称同辈弟子第一人!”
阿胜愈说愈动容,脱口又道:“尤其他三番两次救我,难得的有情有义啊!”
还是好话爱听!
无咎从没受到如此褒奖,不由得睁开双眼乐道:“嘿,过誉了……”
阿胜却是感慨难耐,猛然出一声长叹:“叨天之幸!若非我有识人之明,他早已埋没于千慧谷中……”
无咎的笑脸尴尬,无言以对。
阿威对于某人依旧持有成见,不以为然地站起身来:“我与阿雅约定,半月后于玉玛湖再聚。为免师妹担心,我与阿离先行一步!”
他与阿胜拱了拱手,扭头走到洞外,不见异常,又吩咐道:“阿胜,你且就地疗伤,伤好之后,再行赶路。无咎与阿三,留下悉心照料而不得有误……”
话音未落,他已带着阿离御剑远去。
山洞内,三人东倒西斜。
阿胜慢慢躺下,虚弱道:“无咎,你的丹药,委实不差,再来几粒,我定然大好……”
阿三凑了过来,贱贱笑道:“师兄,我也要……”
无咎懒懒靠在洞壁上,双手枕在脑后,架起一只脚,撇嘴道:“我用了一百块灵石,才换来一粒丹药。两位若是喜欢,不妨拿出灵石给我,改日或有机缘,再买来相送如何呀?”
“我没有灵石……”
“无咎,且说清楚了,你不能讨要灵石,那粒丹药乃是馈赠!咳咳,我要静修,切莫相扰……”
第五百三十九章 阴木之符
………………
阿威带着阿离,与他的师妹重逢去了。
无咎与阿三,则是陪着阿胜静修疗伤。
随着雨季的过去,滚滚的热浪再次席卷大地。而早晚时分,山顶,或密林的树荫下,倒还凉爽。
为了让阿胜安心疗伤,无咎与阿三另寻歇息之地。
阿三在峡谷中凿了个山洞,与阿胜相隔不远,一来便于照应,二来也不耽误他本人的修炼。这家伙修炼的时候从不偷懒,甚至比起常人更为勤勉用功。
无咎则是在山顶的大树上,搭了个小小的凉棚。
而所谓的凉棚,不过是藤蔓捆扎树枝。一排架在树杈之间,用来安坐,一排绑在头顶,用来遮阳。而人在棚中,棚在树里。人树融为一体,颇为的隐秘。且四下通风,远近的情形尽收眼底。
昼夜轮回,转瞬三日。
始终不见象垓寻来,想必那位四象门的高手,早已放弃了杀人灭口的企图。四周的密林中,也没有蛮族的人影。只有草木拔节生长,鸟虫野兽自由自在。
无咎坐在凉棚中,两眼微闭而神有所思。少顷,他眼光开启,抬手打出几道法诀,所在四周顿时多了一层禁制。随即左手多出一截黑木棍,右手多出一把短剑。法力催动,剑芒闪烁,铿锵作响,两尺长的木棍一分为二。再次劈砍,其中的一截变成四块木片。皆一两分厚,三、四寸长。他这才放下短剑,收起余下的木棍,将木片拿在手中,默默的凝神端详。
自从踏入部洲以来,难有安逸的时候。如今陪着阿胜疗伤,总算是有了几日清闲。而身边没有灵石修炼,倒不如尝试着炼制符箓。
对于仙道中人来说,符箓乃常用之物。而术业有专攻,符箓多为精通此道者炼成,更多的修仙者只管使用,并不懂得其中的玄妙。而如今想要自己炼制,又谈何容易。
何为符箓?
符,乃符阵,或符字,或丹书;箓,录也,为精气所使,衍化天地之奇。两者合一,称之为符箓。再以法术驱使,有沟通天地而召唤神祇之威力。等等。
而无咎对于阵法、符箓,以及丹药之道,并不上心,总是事到临头,这才潜心琢磨一番。正如眼下,他也是临时起意。因为获得一截阴木,他突然想要炼制阴木符。
何为阴木符?
当年在神洲的万灵谷,灵霞山的妙山,曾获得一块木符与一枚玉简。妙山长老罹难之后,两样东西便归了无咎。玉简之中,拓印着一篇古籍,以及阴木符的炼制之法。
而那块木符,便为阴木符。
至于阴木符,究竟有何用处,神洲使叔亨,曾有分解。一种神洲早已失传的符箓之术,施展出来,有假身之奇,而叫人难辨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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