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金色流光像流沙一样从他指间泄落,整个房间顿时都被照得亮堂起来。
“您想做什么?”
她又问了一次。
“我想做什么。”
他轻轻地道,声音不像是问,倒像是在复述。
柳余只感觉下巴被人轻轻一捏,嘴巴就张开了。
一滴金色的液体,注入她的喉咙:
“我会兑现我的承诺,不再出现你的面前。可是……”
“贝莉娅·弗格斯,你将时时刻刻记起我,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会永远记得,你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我的赐予。”
柳余眨了眨眼睛。
他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脖子,在她的红印上停留,又移开。
“你的骨头,你的血液,你的所有——都刻下了我的印记。”他声音温和。
“咳——”
柳余咳了一声,发现自己能动了。
而这时,神已经放开她,站了起来:“作为我的神后,你可以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我会亲自送你去梅尔岛。”
柳余却顾不得他了。
那金色的液体开始在她血管里乱窜,像一把大火,一路往里蹿,像要将她整个儿都燃烧殆尽。
“您给我吃了什么?”
喉咙都快给那股火烧穿了,哑得很。
柳余疼得想要在床上滚,却还是用理智抑制住了,抬起的额头全是汗,脸白得像纸。
他没有答话。
而少女等不到他的回答,却在一股股袭来的痛意里,昏了过去。
青年在床边看了她一会,手伸过去、似乎想要帮她揩汗,可在快要触及她的脸颊时,收了回去。
“异端。”
他用难辨的口吻道。
抬起头,正对着床头的镜子里,照出了一个灰色的影子。那浓郁的灰,像大雾一样包裹住了镜中人。
“有点麻烦了。”
他道。
***************
柳余醒来时,已经不在内宫了。
她躺在一间黑黢黢的牢房里。
房间狭小而逼仄,一盏灯都没有。
只有月光从小小的高高的窗户淌进来,照见这一切。
墙角有蜘蛛在不懈地织着网,她躺在稻草铺上,鼻尖充盈着尘气。
梅尔岛?
关押唐英的那一间?
不过柳余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同。
这个房间朝南,唐英那个,朝北。
动作可真快,一点私情都不讲。
昏迷前的一幕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
盖亚给她吃了什么?
为什么那么疼?
金色的……
柳余想起之前拿到的两滴血,神的血是金色的……
难道……是心头血?
不可能。
可这个想法又在脑子里徘徊不去,身体似乎不太一样了,像是充满了爆发力,骨骼轻盈,血气充沛,她轻得像是随时飞起来,不需借助任何外力……
柳余下意识弹了个“光明球”——
而后,她愣住了。
她什么都没发出来。
她被他……
封印了。
神力被无数道金色的细线困在了身体里,左冲右突,都突破不了他设下的枷锁。
“盖亚?”
柳余朝着头顶喊。
牢房内一遍遍回荡着她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她,整个空间只有她的存在,寂静得可怕。
屋外一重又一重的金色魔法阵,将她这件牢房困得犹如铁桶一般——
她出不去。
他真的将她困在了这个囚牢里。
她会在这里,度过余下漫长的人生。
柳余从未有哪一刻,对未来有这样清醒的认知。
突然,一阵“叽叽叽叽”声响起——
一溜灰扑扑的老鼠蹿过她的脚尖,柳余一下子缩回了脚。
没什么的,愿赌服输,柳余。
她告诉自己。
你输了,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得习惯。
得习惯。
*************
与此同时,神殿内。
斑斑背着翅膀在台阶上老气横秋地踱了一会了,偶尔还要飞起来斜睨一下神座上的神。
神支着下颔,双目微阖,像是睡着了。
“你想说什么,鸟?”
神睁开了眼睛。
[就、就……尊敬的神,这次您为什么要把贝比关到梅尔岛去?就算贝比犯了错,你作为雄性,也该有宽阔的胸怀,原谅她啊……贝比一个人在梅尔岛,该多可怜……]
[她那么爱您,为了讨您的欢心,她还给您做蛋糕,给您酿酒……噢,只要一想到贝比离开时有多痛苦,斑斑就想哭……]
灰扑扑的肥鸟用翅膀捂住了眼睛,羽毛都黯淡得耷拉了下来。
神没有回答它。
斑斑抬头,却见他石雕一样深刻而完美的脸上,绿眸像一片让人伤心的森林。
[怎、怎么了?]
斑斑吓了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眼睛酸酸的,像有东西要掉出来。
神挪开了目光。
斑斑这才发现,神的嘴唇和脸一样白。
[您、您——]
“你想去陪她?”
灰斑雀愣住了。
[如果我的鸟朋友们、七彩虫,还有神您一起去,斑斑愿意!斑斑想贝比,贝比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不太善良,还有点凶,可她是斑斑的第二个人类朋友……斑斑很想贝比……]
“可是……”神的声音很轻很淡,“鸟,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斑?”
什么意思?
斑斑歪了歪脑袋。
“懂得取舍。”神摸了摸它的脑袋,“留下对的,剔除错的……”
“斑?”
斑斑苦恼了,它用翅膀拍了拍脑袋。
[可是斑斑笨,不知道哪个是对的……万一选错了,怎么办?]
“万一选错了……”
神抬头,看向远处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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