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黑暗使徒缠着你?”
“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
柳余说到这,鼻子竟真的酸了。
对啊,为什么偏偏是她。
谁要当阴沟里的老鼠?她好不容易看见些曙光,路易斯就想拖着她一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做梦。
他做梦。
少女耸着肩哭得太过真实,以至于卡洛王子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
“……卡洛王子还记得玛丽公主的那一鞭吗?”
卡洛王子点头,爱德华教授用熔拉卡测出了灰色,后来那里就被围起来了:
“我想,我们该找……”教授他们。
少女已经开始诉说了。
“那时候就开始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神出鬼没,捉摸不透……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貌的女人,他喜欢我……”
她仰起头:
“卡洛王子,难道美貌是一种罪恶吗?”
卡洛王子失语了。
美貌不是罪恶,可过分的美貌,如凭借一己之力搅起两国纷争的索菲亚公主那样,它是。
而眼前的少女,分明拥有很富余的罪恶。
“……看来连您也是这么认为的。”
少女灰心丧气地道。
“抱歉。”
卡洛王子手抬了抬,又缩了回去,他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一块绣了金丝的帕子递过去,“擦一擦。”
她接了过去,她还在抽噎,只是抽噎的频率减缓了:
“他诱惑我,可我已经有莱斯利先生了……他希望我同他一起堕入深渊,我不愿意,他就故意陷害我、让卡洛王子您误会,他想让我在光明阵营待不下去……他逼迫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抬起头:
“我该怎么办?”
泪水从她的眼里汩汩往下流,卡洛王子从不知道,一个女人会有这么多泪。
是啊,她有什么错呢。
她不过是太迷人了。
如果真的跟黑暗势力有关,只会像地下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又怎么会故意叫出来。
“我们这去告诉主教大人和教授们,他们一定有办将这个邪恶的黑暗使徒找出来——”卡洛王子说着要走,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
少女拽住他的丝绸袖口,摇头:
“……那我还有活路吗?卡洛王子……他们会说,噢,弗格斯小姐跟黑暗使徒有染,她天性邪恶,果然……而且,我还被他、被他……”
她似是无地自容,再次捂脸痛哭了起来。
卡洛王子的心,像被一股巨大的悲伤击中:
她多么无助啊,就像是只迷途的、被逼到绝境的羔羊。
羔羊中了猎人的枪子儿,难道他就有资格逼迫她吗?
“我、我不能让莱斯利先生知道,他、他一定会嫌弃我,噢,这叫我痛不欲生……我被玷污了……我伟大的神啊,我不该活在这世上……可我不舍得,我不舍得……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花香,不舍得这个世界的阳光,不舍得母亲,更不舍得莱斯利先生……”
卡洛王子的手,情不自禁地落到了贝莉娅柔软的金发上:
“弗格斯小姐……”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
“没人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那您、您……会替我保密的,对吗?”
这一刻,蔚蓝色的眼睛与那琥珀色相接,卡洛王子喉咙动了动——
这时,“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银发少年踏过明与暗的边界,绕过重重的书柜,向两人走来。
他水绿的双眸一片黯淡,却准确地落到两人之间:
“贝莉娅,还有……卡洛王子?”
卡洛王子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手心还残留着发丝柔软的温度,像是一缕缕缠绕的蛛丝。
他手背到身后,干巴巴一笑:
“莱斯利先生,您从布鲁斯大人那回来了吗?”
“卡洛王子。”
盖亚轻轻地颔首,“娜塔西在找您。”
“好,好的,”卡洛王子挠挠头,“那我这就去找他。”
“那再见了,卡洛王子。”
金发少女祈求地看着他,卡洛朝她点点头,又看了眼一无所觉的莱斯利先生,整整被扯皱了的衣袖,迈开步子走了。
快到楼梯口时,他往回望了一眼,那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隐隐只能看到被书柜掩藏住的白色裙摆,卡洛摁了摁心口,摇摇头,又往下去了。
——————
面对盖亚,柳余几乎提起了一百倍的警惕——
他可不像卡洛王子那么好糊弄。
路易斯要保护娜塔西,所以,卡洛王子只会听见他特意扬起的最后一句话。
可盖亚呢?
风是他的耳朵,光是他的眼睛。
他听到了多少?
又感觉到了多少?
读心术虽然只能读到一瞬间的想法,可……
柳余心里像盛起了一口钳锅,不断地咕咚、咕咚往上冒着热气,她提着心,等最后一只鞋落下。
“贝莉娅?”
盖亚已经走到她身前,他什么也没问,只道,“要不要……去三楼看一看?”
“三楼?”
柳余手忙脚乱地擦去眼泪。
“三楼,”她鼻音浓重,“盖亚……你什么都不问么?”
盖亚看着她,那湖绿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永无波澜的死水。
于是,柳余知道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走吧,我带你去三楼看看。”
“不让上。”她道,带着点含糊的说不清的情绪,恐惧、怯意,或者别的什么,“他们说,三楼是禁地。”
盖亚向她摊开了手掌。
玉质的掌心纹理分明,上面躺着一块六芒星样式的铁牌。
“走吧。”
他率先向前迈开步子,绕过重重高大的书柜,向掩在后方的铜漆大门而去。
柳余顿了顿,振作精神追了上去。
她像从前一样伸手牵他,盖亚并未拒绝,她又将手塞进他的手心。
“所以……盖亚,你刚才去找布鲁斯大人,就是为了这个?”
“恩,我有一点疑惑需要解答。”
“盖亚也会有疑惑吗?”
“是,很多很多。”
“……”
走到门口,盖亚将六芒星铁牌插入了铜漆大门的凹槽里,只听一声“咔啦啦——”
门开了。
一排排古朴而厚重的书架陈列,偌大的空间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阳光艰难地穿过书架的罅隙,与飞尘在空中轻舞。
书架并没有摆满密密麻麻的书册,反而只有零星几卷,羊皮卷、象牙、龟甲——
甚至还有残轶。
大门又从后“咔啦”一声关上了。
整个空间开始黯淡下来。
柳余跟着盖亚往里走,看他随手拿起一卷,又很快放回,甚至连摆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于是十分确定他有轻微的强迫症。
“你看得见字?”
“这里的书册不一样,”盖亚告诉她,“你可以拿起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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