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 ”
卢清晓倒吸一口冷气,扑到绫影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回头对着秦雁容怒喝道:“你干什么!好好的为什么打人! ”
秦雁容看都没看他,凛然道:“行家法。不报谷主,擅带少主离京,绫云翳,你当知会受这一罚。谷主念你体弱,不过多追究,等回了长安,你自己向他请罪吧。”秦雁容说完这番话,若无其事的坐回椅子上。
不儿心疼的看着哥哥,却不敢上前扶他,白鹭和朱鹮更噤若寒蝉,乖乖的缩在桌边。
卢清晓把绫影搀起来,心中满是不悦,生气的说道:“你们这什么不讲理的规矩!不儿姑娘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去哪里还要提前报备不成?”
“无规矩怎成方圆?卢公子莫不是觉得,这天下第一谷,是凭空运作的吧。墨黎谷谷规三十条,第一条就是任何人不得擅将少主带离谷主视线。其他的卢公子若是有兴趣,等拜入墨黎门下,雁容再与你细细详解。”
卢清晓觉得这天下哪有这么奇怪的规矩,简直要气炸了,他还要争辩却被绫影拦了下来。墨黎谷的这条规矩,是绫影受伤之后,玄鹤特意加上的。绫影比任何人都能明白养父的苦心。只是他这次查案心切,不愿玄鹤插手太多,才故意瞒了不儿行踪。他确实想着等事情办完就回到谷中负荆请罪,却没想到玄鹤更狠,把秦雁容调来治他。秦雁容看着不儿长大,如姐如母,对自己这种不顾不儿安危的冲动之举当然深恶痛绝。所以吃她一脚,已经算是轻的,只是这时机不太好。绫影不想向卢清晓透露太多东西,只好装的被踢的很痛,让卢清晓架着,缓慢移动。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事儿。
第25章 4 中毒疑踪
白潋堂这段日子,死气沉沉,安静得有点不像话。前些天中毒的弟兄,经过一个来月的休养生息都痊愈得差不多了,白潋堂众也恢复了日常的作息。只是堂中正位上,少了那个大家熟悉的身影。
老堂主莫名其妙的卧床不起已是半月又多,他那起居之所遍布毒虫鬼草,无人敢进。唯有冯堂主之子冯忆诚昼夜不歇,照顾老父饮食起居。老爷子虽说病倒了,但是寒月比武还是迫在眉睫,所以总得有人来督促弟子们习武。司马堂主当仁不让,此刻他正立在演武场,盯着白潋弟子们对打过招,一张铁面,不怒自威。看见偷奸耍滑的,拇指微动,一枚石子飞掷过去,正中腰腹。被击中的人,当然不敢言语,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练习。
早课结束以后,司马贤解散了白潋众人,然后迈着四方步回到自己堂里,审视情况。他老远就看见,星若悠哉的躺在院中树上,啃着梨子,晃悠着腿。星若见大哥走过来了,一个倒挂金钩,垂下身子,问道:“大哥你这是刚从白潋回来?那老头儿怎么样了?”
司马贤顺手拿过了星若手中的梨啃了两口,道:“卧床不起,闭门不出。”
“肯定是装的!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把他冯老头儿毒倒的人。”星若气鼓鼓的说道。
“你去探探?”司马侧目问他。
星若赶紧摇头说:“去哪?益寿堂?我才不去!那地方比老秋的丹房还恐怖!谁知道他整日泡在那么个毒缸子里面,怎么还这么能活! ”
益寿堂就是冯越泽的居室,据他本人说,与这毒草邪虫为伍,可以延年益寿,只是有没有人信,就另说了。司马贤啃干净梨子,把梨核往草地里一扔,留了一句再看吧,就缓步走开了。
星若翻回树上不满的嘀咕着:“你这人怎么老抢我吃的…”
益寿堂的折窗内,挂了很多厚厚的布帘,主要是因为冯堂主饲养的这些奇花异草都不喜光。冯越泽坐在书桌前,桌上摊了大大小小诸多杂物,有木盒,有布袋,零七八落,堆在一起。冯忆诚一边在这乱山中埋头翻找,一边问父亲:“爹爹,您确信这里面有金龙河的水脉经吗?我们都找了这么多天了,一无所获啊。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老冯不耐烦的说:“不会!你爹我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呢。老门主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多了,你给我好好找,肯定有。”
冯忆诚只好苦着脸继续在这垃圾堆里面扒拉,一个不小心,碰落了个沉甸甸的书袋。那袋子掉落在地上,扬起一片浮尘,呛得爷俩咳嗽半天。冯忆诚弯腰下去拾那布袋,发现里面有个卷轴。他拎出来一看,好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冯越泽见儿子找到了水脉经,赶紧把桌上东西腾一腾,让出一块空地。俩人把卷轴展开铺好,寻着方位细细查看。
天台群山由西南向东北倾斜,山势亦由低到高,形成三级台地,天虹门建在第二级台地上。金龙河自山顶蜿蜒而下,水随山势,分出的支流流经白潋堂东。几十年前,天虹门徒就在此筑坝屯水,并将围成的小塘取名乐安池。冯越泽取了支银箸点在水脉经上,循着乐安池逆流而上,几里开外就是金龙支流。再往北寻便是西川绝壁的飞鸿叠瀑,沿着瀑布向上看,河床虽曲折,但没什么奇特之处。
冯忆诚见父亲凝神盯着水脉经,问道:“父亲可还是在疑心前些日子兄弟们中毒之事?”
冯越泽颔首答道:“这金龙河的水,我们吃了几十年了,从没出过事。上个月突然毒倒一片,绝不是空穴来风。忆诚,你去后山采药,可到过这附近?”边说,老爷子银箸轻点,在飞鸿瀑布附近画了个圈。
“绝壁?那附近山路难行,稍不留意,跌落山下就是粉身碎骨。孩儿不曾走近过…”
冯越泽知道自己这儿子识花断草是一把好手但是武功实在不怎么样,也不想强求于他。只是他疑心门中有鬼,故明里抱恙在床,暗下悉心盘查,也不好贸然出动。冯忆诚看出爹爹心事,咬咬牙道:“爹爹若是怀疑绝壁附近有什么蹊跷,孩儿替您去看看便是。”
老爷子笑笑,拍拍儿子的肩膀,让他明天一早拂晓出发,去看看那飞鸿叠瀑方圆几里有何可疑。
次日清晨天还不亮,冯忆诚就背着药篓出发了,竹杖芒鞋,简装而行。从乐安池到西川东,他轻车熟路,只花费不到半个时辰,后面的路就变得比较难走了。冯忆诚亦步亦趋,穿林而行,一手拄杖敲着地面,一手挥着砍刀开路,小心翼翼的挪到绝壁崖边。他伏低身子,拨开乱草向崖下望去,眼前草木层林叠嶂,耳畔飞瀑其势汹汹,四下张望许久,不见有什么异常之处。冯忆诚仔细回想着昨日所见的水脉经,与眼前的景色一一对照,忽然发现飞瀑南侧的地形与印象中地图所画有所出入,那里的乱枝杂草不似天然而成,好像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他披荆斩棘,步履艰辛,又用了半个多时辰,才行至飞瀑脚下。冯忆诚侧着身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踏着河边卵石终于爬到了刚才眺望到的地方,他挥起砍刀,斩断纷乱的枝条,竟发现有个山洞,隐匿其后。冯忆诚突然来了精神,连扒带砍的收拾出一个入口,就壮着胆子钻了进去。
山洞不大,冯忆诚点了个火折子四周照照,只见这洞中藤蔓密布,不见天日,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瘴之味。他取出个方巾掩住口鼻,猫腰前行,突然脚下一沉,险些跌倒。冯忆诚赶忙稳住身形往脚旁一看,原来是一则浅沼,沼中满是绿泥,发出阵阵恶臭。冯忆诚蹲下身子,从背篓中取出一小陶瓶,盛了些沼泥。他顺着泥潭边寻去,发现一条浅沟,始于泥沼,沿着洞壁向外延伸。他跟着浅沟退出山洞,又砍去不少杂草乱植,看出这小沟的另一头是通向金龙支流的。而那支流顺着山势走下去,刚好就会流到乐安池里。
冯忆诚心想,难道是这恶泥污了池水,门中弟兄是饮了脏水才中毒不成?但这山洞又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怎地原先没出过事呢?他心里觉得奇怪,脚下一不留神向后摔倒。为了不倒在泥地里,他赶忙往边上一靠,想跌在草丛里,却不料却撞在什么很硬的东西上。冯忆诚爬起来扒开长草,见草后遮掩着一大块山岩。他把附近的植物悉数砍断,现出大大小小许多落石。那落石若堆叠起来,刚好能堵住山洞入口。
冯忆诚俯下身子,仔细扒拉着石头逐一检查,在几块石头底部找到了不少黛绿草泥,刮下来在鼻尖一嗅,还真是与洞中泥沼无二。他站直腰板,略微一琢磨,便对这山洞所发生之事,猜了个八九。想明白之后,冯忆诚就带着那罐毒泥,往家走去。
冯忆诚回到白潋堂的时候,巳时已过,刚好赶上白潋堂众毕了司马贤的早课。他就混在一帮弟子中,躲闪着身影,跑进益寿堂。冯越泽已经等了一早上了,看见儿子回来,赶紧迎上去,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可有收获?”
冯忆诚不敢耽搁,连忙取出粗陶小瓶交给父亲,解释道:“孩儿依着水脉经,在乐安池的上游,寻得一个山洞。那洞经年累月,不见天日,大概是集了不少雨水,在洞中形成了一个小泥潭。那洞里生了不少海芋、乌头,这些植物腐烂之后,都沉积在了泥沼之中。从泥沼出一条浅沟,直连金龙,孩儿恐怕这毒水,就是这么流出来的。”
冯越泽听着奇怪,问道:“照你这么说,是因为前些天雨水大了,把毒物冲出来了?”
冯忆诚摇摇头道:“怕是没这么简单。那洞口有很多碎裂的山石。而且不管是山洞,还是碎石,都被盖了许多长草。孩儿推测,是有人为了什么目的进了那洞,打通了浅沟,才至毒水外流。这小瓶中,是我从绿沼里取的沼泥,还请父亲查验查验。”
冯越泽拿过陶瓶,置于桌上,把自己平日里制毒研药的家伙都请过来一字排开,开始研究那绿泥。冯忆诚折腾了一早上觉得有些疲惫,就辞了父亲,回屋休息,只是这一躺,差点没起来。
距寒初天虹比武排辈之赛,不足一月。蓝涧堂堂内的筛选赛已打的七七八八,选出了四个人,曹展宣和魏熙当然名列其中。星若捏着刚刚拟定好的赛制表给这四人详细讲解,正说的热闹,从堂外跑进一个人来。来者是星若派去监视白潋动静的堂众。那人冲星若拜了一拜,小声道:“堂主。今天早上冯忆诚偷偷溜出去了,过了巳时才回来。刚才突然从白潋堂里传出他中了毒,正昏迷不醒的消息。”
星若一听,没好气的笑道:“这冯家是怎么了,老的还没好,小的又倒了?你再去探探。”
那人领了命退出去后,曹展宣说:“这大年底的,真是不太平啊。”
魏熙看了看星若手中的赛程表,问道:“堂主啊,按照你这次排的次序,我们是不是先跟白潋打啊?”
星若点头道:“你们四个先对白潋前四。不过白潋的人,离了毒就跟鱼离了水,不难拿下吧。”
魏熙咧咧嘴说:“本来就不怎么样。如今在冯堂主提出要打鱼跃之战后,又莫名其妙倒了一片,真不知这白潋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星若撇撇嘴没接话,心里倒是愈发烦躁起来。
冯忆诚中了毒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司马贤那。司马堂主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知道病了人,提着袍子就向白潋堂赶去。冯越泽找了几个人,把昏睡的儿子抬到益寿堂,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老爷子给冯忆诚放了点血,又塞了几颗护心的丹药进他肚中,就守在床边,观察他的情况。
司马贤站在益寿堂门前,没敢直接进去。说实话,他对冯老头养的那些奇花异草,毒虫恶蛇还是挺憷的。思忖再三,司马贤敲了敲门,道:“冯老,是我。”
冯越泽把他让进屋里,随便收拾出个地方让他坐下,但是司马堂主表示自己站在床边就好,不必坐了。
“忆诚,怎样?”司马贤关切的问道,就是语气僵硬了些。
“没什么大碍。他早起去后山林子里采药,误入了什么山洞,中了些烟瘴之气。我已给他找了解毒的药服下,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转过来。”
司马贤又问:“这毒,与之前,可有关?”
老冯答:“有。那洞中的毒泥,前些日子污了乐安池的水,大家误食了脏水,才上吐下泻。诚儿所中之毒,比那污水要重上几倍,这才昏迷不醒。只是那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