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泽盯着谢景衣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问。
谢景衣存心想炫耀,见谢景泽不接茬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谢景泽笑了起来,“我算着该到家了,我阿妹说书说得这么好,该多些人听方才是!”
谢景衣这下才高兴起来,“哎呀,二姐姐听我吹得多了,见了我就多,可没劲儿了!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没有听过的,一次说个够儿!”
说话间,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谢景泽一个箭步跳了下来,又转过头扶谢景衣,一扭头,就瞧见翟氏站着角门处,眼巴巴的望着。
“阿娘!”谢景泽鼻头一酸,方才有了大考结束之感。
寒窗苦读十载,只求能够一朝金榜题名,给母亲挣个诰命,给弟妹以庇护。
翟氏见谢景泽红了眼,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只想着他怕是没有考好,觉得委屈了。
“我的儿,没有关系,这次不中,咱们来年再考。快些进来,炖了你最爱吃的栗子鸡汤,若不是我按着,你二妹都要喝尽了。”
正说着,谢景音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阿娘就会败坏我,我哪里有那样嘴馋?阿娘守得牢牢的,连香气都舍不得给我闻上一闻!”
翟氏被她逗乐了,“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快快别堵着门了,让你大兄进来。”
一行人进了门,谢景泽实在是受不了身上的粘腻,回了屋沐浴更衣。
谢景衣抱着尚在喝奶的小弟逗了逗,屋子里暖烘烘,院子里的树都冒出了绿芽儿,墙角的地砖缝里,不知名的小花从里头冒了出来,随风摇曳。
“我们景长大了,也要跟大兄一样,去考科举,金榜题名啊!到时候我们杭州谢氏,一门三进士,满京城都找不到比我阿娘更值得羡慕的贵夫人啦!”
谢景尚不知事,见着谢景衣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只觉得有趣,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就想要挠。
谢景衣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思绪却是飘远了。
虽然结果同她预想的一样,但是过程却大有不同。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永平侯既然出手反了张氏,那么以他自私自利的性子,必然是休妻划清关系,然后将永平侯老夫人身边的旧人搬出来,彻底的将张氏钉死,让她永远都没有翻身回来的机会。
说起来真是让人火大,谢景衣越是能够预想永平侯的下一步举动,就越是生气……难怪永平侯说她肖他,并非容貌,而是性情与行事手段。
若不是谢保林正直,她心中自有一杆秤,她怕也是同永平侯一般,无耻又自私的小人。
没有什么,比像自己的仇人,更让人烦躁的事情了。
换做她是永平侯,也会如此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死。
她垂了垂眸,可事情并不如她的预料。永平侯刚刚休妻,尚未来得及把他母亲身边的旧人搬出来,黄府尹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线索,找到了秋茶。
这是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让谢景衣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虽然黄府尹手下人多,但她不认为他胜出她如此之多。
谢景衣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当年春华夫人身边的旧人,黄府尹一夜之间,就那么恰好的找到了秋茶。
一个能够给永平侯夫人定罪,让这个案子以最快的速度结案的关键人物。
她认为只有一个可能性,有的人,不想要开封府继续追查下去了,想要强行的画上休止符。
那个人便是她要找的幕后之人。
谢景被她束缚着,很快就不耐烦起来,小嘴儿一瘪,扯开嗓子就开始嚎!
谢景衣被他一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屋子里的谢景娴听见了动响,小跑着出来,“让我来让我来,景衣你自己个都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抱孩子,次次抱景,次次都哭。”
谢景衣见来了救星,慌忙将谢景往谢景娴的怀中塞,“软趴趴的,我也不想抱呀!话说大姐姐怎么这么会抱,还真神了,你抱他他就不哭!”
谢景衣说着,捏了捏谢景肉肉的小脸蛋。
谢景嘴巴一瘪,又要哭了。
“你莫要这么大力气,到时候景该被你捏得流口水了。我……”谢景娴说着,脸有薄晕,“兴许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本事?”
谢景衣笑了起来。
“没错,我阿姐真本事!”她就喜欢家里人自信的样子,哪怕是自夸,那也比天天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头强。
谢景娴得了鼓励,给谢景擦了擦口水,“等日后三囡生了孩子,我帮你带。”
谢景衣慌忙摆手,“可别,我才不想生孩子,疼得要命不说,生了之后,郎君日日逍遥,我却要夜夜带娃。那娃儿生出来了,也不继承我的姓氏,日后却要继承我的嫁妆,这么亏本的买卖,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翟氏亲手从厨上端了鸡汤摆好了,听到谢景衣这话,立马冲出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浑说什么呢!照你这么说,你阿娘我岂不是做了五次亏本买卖!”
翟氏嘴上硬,手下软,揪得也不疼。
谢景衣却“疼”得龇牙咧嘴的,“女大王饶命,回头是岸,您生了我,便是赚了。就算再做第六次买卖,也亏不了!”
翟氏被她气乐了,松了手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上,“你这孩子,脸皮比东京城的城墙还厚!”
她说着,严肃了几分,“日后莫说这些浑话,你不生孩子,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夫家能容得了你?”
谢景衣胡乱的点了点头,“知了知了。”
想什么呢,等到了老了,我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还怕没有人养老送终,保证一群人跪着喊爹好吗?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
说了翟氏能真揍她。
她想着,又想起了自己首饰盒夹层里的那根秃尾巴黑鸡毛,心中一痛。
她都做官多久了,还没有接到过一次任务!那么猴年马月,能够升官啊!
“还愣着做什么?你快把这食盒送到逸天那里去。”
谢景衣只觉得手中一重,忙将食盒放在了地上,“阿娘,这也要送?他府中丫鬟婆子一大堆,怎么可能没有汤喝,再说了,人家亲娘还在呢!”
“你懂什么?这是我亲手做了,小火慢炖,最是滋补。给你阿哥做的时候,特意给逸天也做了一份。他阿娘是公主,还能亲手给他做汤?再说了,我们南地人炖的汤,同北地大不相同,头回他来,一口气喝了三碗。总而言之,礼轻情意重,是心意……”
第174章 公子病了
谢景衣提着食盒,不情不愿的站在柴琛的别院门口。
说起来,这是她头一回来这里。
谢景泽来这里住的时候,翟氏怕她来了打扰二人用功,那是再三叮嘱,切莫靠近,切莫靠近。
这宅院看上去并不大,门口种着两株上了年纪的老槐树,刚发了嫩芽,看上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门紧紧的关着,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够听到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三娘子怎地来了?”
谢景衣闻声回头,只见柴贵提着几包药从身后走了过来。
“我阿娘炖了些汤,叫我给柴二送上一些。你提着药做什么?谁病了?”
柴贵忙上前拍了拍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瞪了那开门的小厮一眼,“你怎地又偷懒了,没有瞧见门口站着人么?谢三娘子来了,你竟然敢让她在外头站着,让公子知道了,仔细他罚你。”
小厮欲哭无泪,唯唯诺诺的躬着身子,站在了角落了,偷偷的打量着谢景衣。
“三娘子快请。也是小的不懂事,见公子在马车上睡着了,便没舍得叫醒他,让马车多绕了几圈,等回到家一瞧,公子着凉了。这不郎中刚刚来看过,我跟着去抓药了。”
“可是发热了?”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
柴贵点了点头,“可不是,还咳嗽得厉害,先前我走的时候,公子已经沐浴更衣了,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知道小娘来看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我家公子,这还是头一遭有人给他探病呢!”
“什么?”谢景衣惊讶的看了过去。
国子监附近的宅院,十分紧俏,号称自带文曲星气。因为大部分的院落,都不太大。
柴琛这个院子,也不例外,看上去倒是同他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很不匹配。
两人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柴琛的卧室门前。
柴贵叹了口气,“公爷常年外放,公务繁忙,公子小时候没有办法跟着到处奔波,便被留在京城里。公主要顾看大公子……我家公子就……”
“柴贵,你长了胆子了。”柴贵说到一半,被屋子里柴琛冷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立马闭了嘴,当真是欲哭无泪。
公子哟,你不懂,我这是在给你助攻呢!
你不是想早日娶谢三娘子么?我瞅着如今的局势,你喜爱谢三娘子,可比她喜爱你多多了,如此这般下去,怕是要给人当倒插门女婿!
“公子,谢三娘子来了,小的这就去给您熬药。”他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药包,拔腿便向院子外跑去。
卧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衫的女婢端着铜盆走了出来,对着谢景衣行了个礼,“见过谢三娘子。”
谢景衣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她生得一双好杏眼,清澈又水润,隔得近了,甚至能够在她的眼睛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一张瓜子小脸儿,白皙又红润,头发细细的有些绒,给她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很漂亮。
女婢躬了躬身,“那阿瞳便先行告退了。”
谢景衣在门口微微站了一会儿,方才抬脚迈进门去。
她想象不出柴琛的屋子是什么样子的,当然她之前也从未想象过。
一进门,一眼便能够瞧见墙上挂着的那副春江渔歌图,这是在杭州的时候,柴家设宴,齐国公的妾室邑夫人请她画的。
果不其然,被柴琛要过来了。
谢景衣心头微动,往里走去,柴琛穿着一袭白色的中衣,斜躺在床榻上,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因为发热,脸微微有些泛红,整个人的棱角好似都被磨平了,莫名的显得乖巧起来。
在床边,斜挂着一把伞。
这伞谢景衣也认得,是她模仿裴少都画的那把星空伞,头一遭拿出去用,就被柴琛给抢走了。
谢景衣勾了勾嘴角,将食盒往屋子中央的小圆桌上一放。
食盒碰到桌子上的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低头一看,只见桌子上放着半碗汤,尚有余温。
谢景衣握着食盒的手指微微一动,转过头去笑道,“我就说你有汤喝。我阿娘偏生不听,还叫我巴巴的送过来。你说你自幼习武,怎么地科考一场出来,还生病了,以后我可是要笑话你的,弱不禁风柴琛。”
柴琛一听,捂住嘴咳嗽起来,谢景衣脚步顿了顿,到底走过去,给他拍了拍背。
“既然不舒服,躺着便是,汤留着晚上,让阿瞳给你加热了再喝。你留着肚子,等柴贵熬好了药,喝了药发发汗,明日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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