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我尽量轻一点。”那人的声音带了些嘶哑,与此刻周围的昏暗格外的相配。
凤攸宁猛地便想起来那晚他闯进自己房间的时候。
戚星阑的手指轻轻勾着她的衣带,解开,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眉心,眼角……
感觉到唇瓣上一片湿润,他的动作不由一顿。
“你……哭了?”
凤攸宁别过头去,“没有。”
她极少在别人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此刻自是不愿承认,只可惜声音都是哽咽着的。
迟迟没有等到那人下一步动作的凤攸宁偷偷望向戚星阑,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光,她看到那人冷峻的脸庞没什么表情,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不知到底是个怎样的情绪。
这样僵持了半晌,那人忽的伸手在她的眼角摩挲了几下,替她擦去了泪痕。
“对不起……今日是我过分了。”他沉声说着,嗓音极低也依旧是嘶哑的。
凤攸宁怔了一下,便见他不再压制着自己,起身下去,又弯下腰拾起被扔在榻边的衣带给她。
“我去叫晴微进来。”他说着便转身走了,屋里只剩了她一人。
凤攸宁坐起身来,目光越过昏暗落在那人的背影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哭只是因为方才的争吵,却没想到他竟是真的就这般将她放过了……
晴微进来的时候带了盏灯,挨个儿将书房记得灯烛都点亮了,瞧见自家主子衣衫不整地在榻上坐着发怔,不由得心中一惊。
“公主,太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丫头年纪轻,平日里凤攸宁又将她保护得极好,自是不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此刻晴微见凤攸宁眼眶红红的还隐约有泪痕,身上的衣服亦是半穿半散,便是一口咬定是戚星阑欺负了她家主子,说着便要出门去讨个说法。
凤攸宁赶忙将人拦了下来,“好了晴微,我没事。”她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嘴角扯出一抹略有苦涩的笑意,“再说,你不应当先帮我整理好衣裳吗?”
“哦是是是。”晴微这才麻利的替她整理好了衣裳,又重新绾好了发髻。
她蹲在凤攸宁的脚边,利索地给整了整裙边,皱着一张小脸道:“公主,您若是在这承国过得不好,便同陛下说吧。陛下从小到大都是与您最为亲近,定不忍让您受这些委屈的。”
凤攸宁笑了,弯下腰拉着她的手将人扶了起来,“即是不忍我受委屈,我便是更不能让他替我担忧了。”
她说着目光飘向窗外,“况且,我过得也并不委屈。”
第43章 打算
凤攸宁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并未见的戚星阑的身影, 她悄悄问了候在门口的潜策,说是太子殿下去了省昀阁静坐。
“稍后便给殿下传膳罢。”她沉吟半晌也只叮嘱这么一句, 便回了正沅殿。
眼瞧着过了用膳的时候, 凤攸宁却依旧是没有胃口,恹恹地坐在榻上裁了锦缎绣起了荷包。
要知道平日里她是最烦这些女红的,即便是她所擅长之技,却也是不到逼不得已坚决不碰针线。
晴微与绮烟瞧着亦是纳闷儿, 只是今日在定晨殿闹了那么一出,她们也便也不敢再多说话,只是瞧着天色晚了催她早些休息。
“公主,夜深了,您再这么绣下去怕是要熬坏了眼睛的。”绮烟说着端了碗羹汤递过来, “这是太子殿下命御医给您熬得药膳,滋补气血,需得睡前喝了。”
凤攸宁本没打算停下来, 奈何那羹汤的味道实在太香,混合着淡淡的药材香气勾着她的空空荡荡的胃。
她瞥了一眼, 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将东西转手给了晴微,又回头看绮烟, “放这儿吧。”
两人各自按吩咐办了, 便下去准备给主子睡前梳洗用的东西。
凤攸宁坐在榻上垂眸瞧着桌上那一盅羹汤,心中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儿。
原本是因了戚月盈同她哭诉皇后给订了婚,戚月盈又非盛征不嫁, 她这才想着帮一帮这对苦命的鸳鸯。可她本就是个外来的人,在承国压根儿寻不到几个认识的,能够信任的更是只有戚星阑一个。
本是好心要帮别人,现下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亏得那人还惦记着她,让人送了羹汤来……
她拿起汤匙轻轻搅动那乳白色的汤汁,热气升腾起来打在她的脸上,一阵温热。
凤攸宁不由得想起戚星阑亲吻自己的时候。
手指轻轻抚上自己还未彻底消肿的嘴唇,她的心中说不清是怎么个感觉。
不抗拒,却也算不上喜欢。
罢了。明日请命出宫去清净几日罢,顺便再寻一寻能帮她给盛征将军传信之人。
这般想着,她又喝了几口汤,便唤了晴微她们进来伺候梳洗。
这一晚,凤攸宁睡得不太安稳,梦里都是一切乱七八糟的零碎片段。
有那晚黑衣人闯入房间的场景,有父皇笑着唤她“宁儿”的场景,还有前日夜里那些旖旎的画面……
*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稍后金色的阳光从天边乍现,一点一点将整座皇宫的琉璃瓦金砖高墙照亮。
文武百官候在承御宫门口等待上朝。
沈誉之远远便见太子殿下一脸倦色,忍不住过去关怀了几句。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戚星阑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失眠而已。”
“近日朝中事宜颇多,殿下为陛下分忧亦是辛苦了。”沈誉之向来都是个很会说漂亮话的人,只是太子殿下不一定待见罢了。
“……”戚星阑又瞥他一眼,没再说话,连个鼻音都懒得挤给他。
昨晚他辗转反侧,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有睡意,只是浅眠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起来上朝了。他这会儿最是懒得说话,蓄着精神一会儿要回老皇帝的话呢,哪有闲工夫听沈誉之在这儿拍马屁。
便也没再搭理。
沈大人自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戚星阑心情不佳便也不去讨嫌了,悻悻地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候徐公公来传话。
只是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百官不只瞧见了太子殿下的倦容,更是看到了老皇帝那疲惫的模样,不由得都暗自揣度是不是皇家出了什么事了。
而相比于他们父子二人,近几日才在朝堂上凑数的病秧子郢王倒是显得精神多了。只是那惨白的脸色被暗红色的官服衬得越发的白了,让人看了只觉着晃眼。
今日戚晟确实身体不适,昨晚一夜未眠,闭上眼耳边便是响起淑嫔和戚月苒的哭声。
这两年来他最觉得贴心和亏欠的也就只有淑嫔了,听得她这样哭,即便是他再铁石心肠也不由为之动摇。
可他要考虑的事太多了……
老皇帝捏了捏内心,胳膊拄在龙椅上,缓缓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戚星阑自是启奏了北境之事,戚晟也确实按照他说的将这次“安抚”北境的任务交给了段景。
只是一切安排妥当,郢王却站了出来。
“臣自请随段大人一同前往北境。”
戚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疲惫又添了些苍老感的脸上满是不解。
“你如何有这等打算?”
戚旭微垂着头,显得恭敬有加,“陛下不宜亲自前往北境安抚,臣乃是陛下的亲弟,是五公主的亲皇叔,自是更能代表我皇家的颜面。”
他习惯性挑起的尾音今日倒是压下了许多,接着道:“况且北境之人蛮横,段大人乃一介文官,公主又是娇生惯养,需得有人护着方才安全些。”
他说的不无道理,戚星阑便是想拦也拦不得。
且不说戚月苒与戚旭亲近,若是能让郢王去说不定还能安抚五姐的心,原本他也正打算举荐一位武将跟随以保一行人的安全。
而他这小皇叔虽是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也是个武功深不可测之人,身边有常有高手护卫,只是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罢了。
他这番请求实在太过合情合理。
“那便如此办吧。”戚晟点点头,目光扫向一众官员,“着郢王随段卿一同前往北境,途中保护五公主。明日便起程罢。”
“臣遵旨。”
……
早朝毕,从承御宫回来,戚星阑的脸色非但没有任何缓解,反而更加难看了。他本想着去正沅殿瞧一瞧那人,可方才走至院门口,偏偏就迈不动了步子。
“殿下,可要叫人通传一声?”濯束见主子就干巴巴地杵在那儿,便问了这么一句。
戚星阑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的疲累更甚。他不想让那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干脆转身就走。
“回定晨殿。”
“是。”
凤攸宁方出了大殿,便见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步子不由得顿了一下。
晴微跟上来便见主子怔在那儿,眨巴眨巴眼,“公主,可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她回过神来,摇头,“不曾。”
只是她那原本要朝着定晨殿而去的步子却是一转,出了东宫的大门。
天气回春,御花园中的花草也渐渐褪去了冬日里萎靡的模样,阳光倾泻下来,将一切都镀了层金色,带着暖洋洋的感觉。
凤攸宁慢悠悠的在石子路上走着,思虑着事情,故而心不在焉。
甚至当已经走至皇后面前时,都未能作出反应。
晴微赶忙从身后拉了一下主子的衣袖,“公主,皇后娘娘……”
凤攸宁下意识的回头瞧她,却见她皱着小脸眼神不断的往前面瞥。
她回过身,果然见寇嫣正笑吟吟的,手里还握了一串佛珠。
“太子妃今日怎的心不在焉?”
皇后说话的语调不像是在问她为何心不在焉,倒是像在问她是不是和太子吵架了。
凤攸宁敛了心神垂下眉眼,毕恭毕敬“皇后娘娘万安。”
寇嫣脸上的笑容不断渗出“虚伪”二字,伸手虚扶了一下她,“不必多礼。”
她说着捻了捻手里的那串佛珠,“我听太子说你身子不好,畏寒,怎的也不揣个汤婆子便来御花园逛了?”
皇后这话说的,可不是在埋怨她不拿手炉保暖的事,而是在变着法地责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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