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这茬,自己可得好好跟那个吉尔斯亲王算算这笔账,真当他们端木家好欺负了吗?!
想着,端木宪眯了眯眼,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端木绯看着祖父和姐姐心里不太痛快,体贴地给他俩分别倒了茶,让他们消消气,把端木宪和端木纭感动得一塌糊涂,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四丫头(妹妹)真是最贴心了!
决不能让别人动了四丫头(妹妹)的嫁妆!祖孙俩心头灵犀地想着。
他们的马车沿着官道继续一路朝着东北方行驶而去,半个多时辰后,就抵达了栖霞马场,这时已经是申初了。
端木宪早就派人来栖霞马场通知了皇帝要来的事,因此吴管事和副管事都候在了马场的入口,诚惶诚恐。
见端木宪、端木纭和端木绯祖孙三人到了,吴管事心里暗暗地松了半口气,有了主心骨。
吴管事给三人行了礼后,就对着端木纭禀道:“大姑娘,小的已经令下头的人在打扫马场了,整理得七七八八了。”
端木纭安抚道:“吴管事,没事的,皇上只是来看匈奴马,其他的也不必多说。”
吴管事唯唯应诺,明白了端木纭的暗示。
“祖父,姐姐,我们去看小马驹吧。”端木绯一直笑眯眯的,拉着端木纭的手,“半个月没见小马驹了,它一定长大了不少。”
“吴管事,小马驹现在在哪里?”
“老太爷,大姑娘,四姑娘,这边请。”吴管事在前头给他们带路。
端木绯一边走,一边还跟端木宪炫耀那匹小马驹有多可爱,跟着又惋惜这次来得急,没能带飞翩一起来。
今天小马驹和母马不在马厩里,而在马场西北边一个专门用栏杆围出来的独立马圈里,跟其他马群分隔开来,小马驹在马圈中的草地上像一头小鹿似的快乐地奔跑着,它果然长高也长大了不少,跑起来也更利索了。
小家伙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姐妹俩了,一看到陌生人来了,立刻就怯怯地躲到了母马的身后,倒是那匹棕色的匈奴马还记得端木纭,屁颠屁颠地跑来讨糖吃。
看着这些马儿一个个为了糖就极尽谄媚之能,端木绯就觉得亲切极了。她摸出一颗松仁糖喂了棕马,笑眯眯地咕哝着:“下次我带飞翩、乌夜来陪你玩好不好?你们肯定合得来……”唔,好像也不好说,没准它们三就为了糖打起来了。
小马驹见棕马与姐妹俩玩得亲昵,好奇地朝这边走过来了一点点,却是全身绷紧,好像下一刻又会如受惊的小鹿般逃窜而去。
“它可真可爱。”端木绯看着小马驹的眸子熠熠生辉,一旁的端木纭颇有成就感,这大概是她为妹妹准备的嫁妆中最得妹妹喜爱的一件了。
姐妹俩一说起马来,就舍不得走,好像还没待一会儿,副管事就匆匆地来了,说是圣驾快到马场了。
姐妹俩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陪着端木宪去接驾。
老远就看到了包含随驾的锦衣卫在内的数十人簇拥着皇帝策马朝这边驰来,皇帝出行自然是微服,今日随行的一众亲王大臣也都换上了便服。
皇帝等人背着太阳而来,他们的脸庞其实都有些昏暗而模糊,可是端木纭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着靛蓝衣袍的身形,即便是看不清对方的脸,她也能从他策马的姿态,从他身上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认出他。
岑隐也来了。
端木纭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有岑隐在,妹妹的嫁妆是肯定保住了。
当这个念头浮现心头时,端木纭怔了怔,眼睫轻轻颤了颤。是从何时起,在她心目中,岑隐比她自己的祖父还要可靠?!
端木纭一时眼神有些恍惚了。
“哒哒哒……”
皇帝一行人的马蹄声渐近,数以百计的马蹄踏在地面上,飞溅起一片尘雾。
骑在最前方的皇帝率先拉了拉马绳,停在了马场的入口,后面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停了马。
端木绯飞快地扫了人群一眼,发现了不少熟面孔,除了岑隐和吉尔斯亲王外,礼亲王、宝亲王、魏永信、吏部尚书游君集以及摩柯莫亲王等也都随驾来了。
“皇上。”端木宪连忙带着两个孙女给皇帝见了礼,看也懒得看吉尔斯。
端木绯表面看着恭恭敬敬,却是趁着行礼的动作,悄悄地与皇帝身后的岑隐眨眼打招呼,还露出一个卖乖的笑。
岑隐对着端木绯和端木纭微微一笑,就利落地翻身下了马,身后的披风随之翻飞,如大鹏展翅,英气勃发,又透着说不出的优雅。
今日是万寿节,皇帝心情不错,方才在寿宴上也喝了些酒,身上还散发着些许酒气,风一吹,淡淡的酒味随风飘来。
皇帝在马上环视了马场一圈,就翻身下马,赞道:“端木爱卿,你这马场不错,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正适合养马。”
“皇上过奖。”
端木宪谦虚地说了一句,他右手边的端木绯却不知道谦虚,沾沾自喜地接口道:“多谢皇上夸奖。这是我姐姐买的,是给我准备的嫁妆。”
皇帝随手打开了折扇,慢慢地摇着折扇,戏谑地逗弄端木绯道:“你小姑娘家家的说着嫁妆也不害臊。”
除了涵星,皇帝也很少听到姑娘家理直气壮地把嫁妆挂在嘴边,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觉得这丫头还是那么有趣。难怪跟自家涵星合得来。皇帝忍不住又一次感慨地心道。
端木绯歪着精致可爱的小脸,一派天真烂漫,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皇上您赐的婚。”意思是皇上您都敢赐婚了,她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嫁妆!
皇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随口哄这丫头:“端木家小丫头,你说的是。这可是朕赐的婚,这嫁妆当然也不能寒酸了。”说着,他还故意警告了端木宪一句,“端木爱卿,你可别太小气了。”
端木宪也知道皇帝是玩笑之言,笑呵呵地应了。再说,他家四丫头的嫁妆当然薄不了。
“皇上请,我带您随处看看。”端木绯笑着伸手做请状,一行人就簇拥着皇帝进了马场。端木绯巧妙地让姐姐端木纭泯然于众人,不让皇帝注意到她。
后方的吉尔斯看着端木绯一个丫头片子居然与皇帝如此熟稔,眸光微闪,脸上不露声色。
皇帝进了马场后,沿着一个偌大的马圈随意地看了看围栏里或是吃草或是奔跑的马群,神情悠闲,赞了句“尚可”,跟着就说起了他此行的目的:“小丫头,朕听说你家马场有匈奴马?”
皇帝到底是听谁说的,在场众人都清楚得很,端木宪的眼角跳了跳。
“皇上,我家马场里有三对匈奴马,”端木绯看似“如数家珍”地说道,“都是跟一个马商高价买来的。”
端木绯眨巴着大眼,脑子里飞快地就编好了故事,绘声绘色地跟皇帝说起她慧眼识良马的故事。
说三个月前,她出京去玩,正逢一个马商错过马市于是就地卖马。因为好奇,她就跑去看热闹,当时那群马千里而来,旅途劳顿,一个个看着形销骨立,相貌也不起眼,便没什么人看上,觉得是病马。
幸亏她眼光好,凭着那些马身上的一些特征,一下子就认出了其中的几匹马是匈奴马,与那马商讨价还价了一番,买了三对下来。
当时,那六匹马瘦得都见肋骨了,其中两匹还由于水土不服生了病,是她令吴管事给请了兽医,又精心照料着,养了三个多月,它们才渐渐地强壮了起来。
端木绯说起故事来,那个是抑扬顿挫,妙语如珠,听得几个年长的长辈都有几分忍俊不禁,觉得小姑娘那副“我就是眼光好”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皇帝也听得入了神,笑着道:“丫头,你还会相马?”
“我还会养马呢。”端木绯厚着脸皮自夸道,“我家飞翩就是我从它还是一匹小马驹的时候一点点带大的。为了把它养好了,我可是读了不少马经的。”
“这么说来,那马商遇上你,还真是运气好了。”皇帝又调侃了她一句。
“皇上,我也是看他是北境人,所以能帮就帮了。”端木绯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帝动了动眉梢,匈奴人以前是流窜在西北和北境的游牧民族,随着匈奴人的西迁,那些遗留下来的匈奴马也都是成群结队地在西北和北境草原游蹿,许是这马商偶然抓了几匹,就拿来京城卖,谁知道错过了三个月一次的马市,反倒让这小丫头捡了便宜。
端木绯与皇帝的这番话,后方的其他人当然也听到了,其中也包括岑隐。
没有人比岑隐更清楚这些匈奴马到底是哪儿来的,见这小丫头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岑隐听着忍俊不禁,右手成拳放在唇畔,掩住了翘起的唇角。
当他放下右手时,目光在不经意间和一双明亮的柳叶眼四目相对,端木纭显然是知道岑隐在笑什么,也是勾唇。
自家妹妹啊,就是调皮。
你家妹妹啊,真是有趣。
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神。
前方又传来了端木绯清脆明澈的声音:“皇上,您要看看匈奴马吗?它们都关在前面的马厩里,我领您过去看看。”
一众人又簇拥着皇帝朝东北边的那排马厩去了。
马场的马厩都是端木纭接手后重修的,一看木料就很新,收拾得干净整洁。
吴管事提前让人把六匹匈奴马都赶到了这边的马厩里,两匹马关一间,井井有条。这些匈奴马仿佛根本就没看到皇帝等人般,径自地低头吃着干草。
“咔擦,咔擦……”
马厩周围只剩下马匹嚼着干草的细微声响。
皇帝乍一看到这些匈奴马,其实心里有些失望,想比外貌出众的汗血宝马、伊犁马、波斯马等名马,这匈奴马实在是其貌不扬,不仅体形矮小,而且头大颈短,皮厚毛粗。
也难怪之前没人看的上这些匈奴马,被这丫头捡了漏。皇帝心中暗道,随意地抬手指了其中一匹红马道:“把这匹马拉出来给朕瞧瞧。”
第439章 讨赏(二更)
吴管事立刻就进马厩把那匹红色的匈奴马牵了出来,红马慢慢地踱着步子,不惊不乍,甚至还透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魏永信作为武将当然也懂相马,他走到皇帝身旁也打量了这匹红马一圈,含笑赞道:“这匈奴马虽然丑陋,不过体魄强健,四肢坚实有力,确实适合作为战马。”
皇帝微微颔首,转头朝端木宪看去,笑道:“端木爱卿,这孙女养得好,这般能干,不但琴棋书画是各中翘楚,还懂相马养马。”
皇帝这么说,端木宪就顺着皇帝的话谦虚道:“皇上过奖,都是小孩子家小打小闹地玩玩而已。臣也就是不拘着她,由着她自己玩。”
游君集听着嘴角抽了抽,觉得端木宪这老儿说的话怎么就这么欠抽,是啊,他什么也没管,就“教”出了这么个惊艳绝才的孙女。
吉尔斯见皇帝看了匈奴马后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心里有点急了。
他上前了两步,故意开口道:“听闻七八十年前,年年都有匈奴马上贡,但是这几十年来已经很久没见匈奴马了,端木首辅,这马场的匈奴马怕是大盛‘独一份’了吧。”
他故意在“独一份”这三个字上加重音,他的语调听着像是随口感慨,其实带着话外之音,意思是,连皇帝都没有的东西,端木家既然有了,那么是不是应该将宝物献出来给皇帝以表忠心。
端木宪一向精明,如何听不出吉尔斯的言下之意,心中把这个吉尔斯咒骂了一遍。
他正要开口,就听端木绯笑眯眯地点头说道:“是啊,这匈奴马是大盛独一份的,我相马的眼光很好的,对马儿也很好,皇上,您要不要赏我几匹马儿?”端木绯笑望着皇帝,精致的眉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声音甜糯得好似酒酿丸子般。
皇帝被这丫头逗乐了,啪地收起了折扇,大方地应道:“那朕就赏两对波斯马,可好?”
“多谢皇上。”
端木绯笑眯眯地谢了恩。
“……”吉尔斯被这莫名其妙的发展弄得几乎懵了。
正常的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端木宪主动表示,把匈奴马献给皇帝,或者就是他不舍宝马假装没听懂……不管是哪种情况,吉尔斯都预想好了怎么应对。
怎么一转眼,皇帝非但没要端木家的匈奴马,反而还赐了珍贵的波斯宝马?!
吉尔斯的眸子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拳头暗暗地捏在了一起,手背上的线条绷紧。
他知道时机已经错过了,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去说端木家藏着匈奴马没进献给皇帝,又有点太刻意了。
想着,吉尔斯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端木绯看也没看吉尔斯,笑眯眯地又道:“皇上,您放心,我这个马场的人都是爱马懂马之人,照顾马儿都非常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赐的那几匹波斯马的。”
“哦?”皇帝故意用疑惑的声音说道,似乎还有一丝疑虑。
“那当然。”端木绯信誓旦旦地说道,“您看我的马,全都体格健壮,毛发油光发亮……对了,最近马场里的母马还生了一匹小马驹。”
说话间,端木绯又领着皇帝离开了马厩,说是要带他去看小马驹,其他人也浩浩荡荡地跟了过去。
见皇帝和端木绯走了,吉尔斯的眼睛阴鸷如枭,很快也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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