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两天都没看到封二公子和封姑娘出门了。”
“奴婢看封姑娘这人挺爱面子的……”
“……”
碧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帮着端木绯一起晒香料,翻一翻,晒一晒。
今天的阳光不错,晒得人暖烘烘的,端木绯就叫上两个丫鬟来给她晒晒香料。
“姑娘,您看看这个是不是晒得差不多了?”碧蝉捧着一个比面盆还大的扁箩来到了端木绯跟前,上面摆满了一种淡黄色的小花苞,已经被晒得十分干燥。
端木绯随意地捻起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苞,饶有兴味地在手里转了转。
这是幻心花,也是她前天悄悄加在酒水里的一点小配料。
《御香谱》有云:幻心花本无毒无味,带有茉莉般的淡香,加入酒水能让酒香更加醇厚。但其花瓣若与祝余草、沙木根、佛心果相混合,就会使人邪气冲上,体内燥热亢奋,恍惚迷离,产生幻觉。
那一日在翠微园里,她只在酒水里加了这幻心花,所以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喝了酒水都安然无事,而封预之已经“提前”服下了祝余草、沙木根、佛心果混合而成的粉末,当他在凉亭里再饮用了浸泡过幻心花的酒水后,整个人就渐渐陷入了亢奋与幻觉中,被她稍微一诱导,他就把心里的“肺腑之言”统统说了出来……
端木绯从没问封炎是怎么给封预之下的药,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安平怕是早就在封家那边留了眼线。毕竟,十五年前,封预之可以背叛安平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端木绯漫不经心地把指间的那朵幻心花凑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弯了弯,露出狐狸的一样的笑容。
这幻心花可是好东西,还可以磨成粉后做熏香,用来熏衣裳最好了,那香味淡雅清新,又久久不散,还可以避蚊虫……
想着,端木绯不禁俯首看向了挂在腰侧的绯色绣芙蓉花香囊,这个香囊是端木纭给她做的,用来驱除山间的蛇虫鼠蚁,别的没什么不好,唯一的一个缺点就像是端木纭说得那般“气味稍稍浓郁了点”,于是端木绯才灵机一动,想到了这幻心花。
她特意让丫鬟多采了些幻心花,就是打算留着来年夏天的时候给姐姐熏衣裳驱蚊子的!
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端木绯得意洋洋地笑了,就见端木纭笑吟吟地朝她走来,道:“蓁蓁,你的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今晚早些歇下,明早我们就要启程了!”
明天就是十一月初二,是圣驾起驾回京的日子了。
这两天猎宫里皆是忙忙碌碌,上上下下都急着收拾东西,一个个忙得好似陀螺般停不下来,也大都没心思再去猎场了。
离京大半个月,大部分人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就启程,只除了一个人。
“三姑娘,该出发了。”
十一月初三的清晨,一个着青色褙子的圆脸丫鬟快步进了房间,看着站在窗边的楚青语提醒道。
楚青语听到打帘声,就急切地转过身来,问道:“可打听到了吗?”
圆脸丫鬟支支吾吾着抿了抿嘴,二夫人附吩过她,别去理会三姑娘的一些无理要求。
“你快说啊!”楚青语气势汹汹地朝那丫鬟逼近了两步,形容之间愈发着急。
为了掩人耳目,她来猎宫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贴身丫鬟,要不然,何至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打帘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声音。
楚二夫人成氏身姿优雅地走了进来,对着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圆脸丫鬟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楚青语也顾不上她了,一脸期翼地看着成氏,正要问,成氏身开口了,淡淡道:“安平长公主安然无恙。”她的眼神一片幽深复杂。
“……”楚青语难以置信地瞳孔猛缩,那震惊的表情在说,这这不可能!
她急忙再追问道:“母亲,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封驸马呢?”封驸马为什么没有出手杀了安平?
成氏看着楚青语的眼神愈发古怪了,道:“封驸马得了癔症。”
楚青语踉跄地退了两步,脸上血色无,樱唇微颤,心道:不对,这不可能!
安平为什么没死,反而驸马封预之得了癔症?!
楚青语的眼眸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浑身也如筛糠一般颤抖了起来。
自打被皇帝下旨赐婚后,楚青语就再也没想过去“救”安平,而是想用这件事来挽回自己的命运。她特意找到机会和母亲说,自己在预知梦里看到安平会死,就等着安平死了,母亲就会相信她,然后母亲就会帮她求得祖父的谅解与支持。
只要祖父肯出面,这旨赐婚肯定是能够解除的。
她心心念念地等待着,期盼着,这是改变她如今命运的唯一的机会……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楚青语的嘴里无声地呢喃着,再次看向了成氏,希望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成氏看着几步外的女儿,肩膀似是微微垮了下来,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又道:“语姐儿,一刻钟后我们就出发,我还有事,你赶紧准备一下。”
说完,成氏也不等楚青语应声,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又出去了。
楚青语只觉得脚下一软,瘫软地跌坐在后方的一把圈椅上,一脸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明白,为什么又改变了?
明明前世不是这样的,明明安平会死,明明封炎会……
楚青语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缩,右手更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甚是可怖。
是不是因为她之前曾经善意地提醒过封炎一次,所以,这一次她的一句话又改变了安平的命运?!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除了楚青语外,没有其他人。
“簌簌簌……”
一阵狂风自窗口吹来,吹得楚青语颊畔的青丝疯狂地飞舞起来,窗外庭院里的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那重重叠叠的树影仿佛群魔乱舞般。
楚青语直愣愣地看着窗外,似乎是痴傻了,又似乎是魔障了。
她不由想起了那宛若梦境的上一世,她与表哥成聿楠的举案齐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喃喃道:“为什么我会把日子成了这样?”
窗外璀璨的旭日初升,晨光和煦,可是,楚青语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浑身冰冷刺骨。
她的人生,往后还会剩下什么?
第255章 论嫁
辰时一刻,圣驾起驾,绣着五爪金龙的天子旌旗在最前方摇曳而去。
跟在皇帝后方的是皇族宗室们的车驾,然后是勋贵重臣,按着按地位高低如众星拱月簇拥在御驾的后方,浩浩荡荡地离去,马蹄声、车轱辘声与士兵的踏步声隆隆作响,如那连绵不断的闷雷般。
众人皆是心情激越,无论是骑马的人还是马车里的人,一个个都是神采焕发。
马蹄飞扬之间,众人谈笑风生,说笑声不绝于耳,所经之处惊得一片雀鸟乱飞……
“呱呱呱!”
一辆青篷马车内,一只小黑鸟听到车外小伙伴们的声音,一边兴奋地叫着,一边用鸟喙掀起窗帘一角就想飞出去,只是被车厢里的几只素手无情地按住了窗帘,拦下了。
“小八,别闹!”
端木纭罕见地轻斥了小八哥一声,小八哥顿时就蔫了,可怜兮兮地缩到了车厢的角落里,用一边的羽翅掩着鸟首,一副“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的小模样。
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无语地彼此对视了一眼,对这只鸟有些一言难尽。
她们平日里从不拘着它,也就是因为今天是在路上,生怕它一个忘形就飞远了,傻得找不回车队来,所以才没让走。
赌气的小八哥一不小心就在马车规律的律动中呼噜呼噜地睡着了,这一觉醒醒睡睡地直睡到了傍晚扎营时,端木绯就由着小八哥自己去放飞撒野了。
然而,小八哥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似的,一去不复返,一直到晚膳时,它还没有回来。
这下,端木纭和端木绯都着急了,也顾不上用晚膳了。
姐妹俩带着丫鬟分头去找小八哥,问了周围的人,又就近去小八哥爱去的树林里找了一番,眼看着夕阳落下了大半,天空半明半晦,原本青葱的树林在昏黄的天色下显得一片幽邃,树影在晚风中张牙舞爪地摇动,斑驳陆离,越发显得静谧清冷。
小树林中,只有端木纭主仆俩喊着“小八”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夕阳低沉,很快,天空中只剩下了西方的最后一抹橘红。
树林的尽头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残余的夕阳染得一半湖面呈现深深浅浅的金红色。
“姑娘,要不……”
紫藤正要提议回头,就听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大红色的身形从树后走出,惊得紫藤把没说出口的话霎时咽了回去。
端木纭在短暂的惊愕后,对着来人莞尔一笑,“督主。”
岑隐微微颔首,“端木姑娘可是在找你家的八哥?”他一边说,一边信步朝端木纭走来。
端木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想来她是打扰到岑隐在此赏夕阳了。
岑隐抬眼看了看昏黄的天色,天色不早了,等再暗下去,想要找一只黑色的小八哥,就更难了。
“端木姑娘,这里赏夕阳不错,姑娘不如在此小坐一会儿吧。”
岑隐抬手做了个手势,后方的一棵大树后就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小內侍,作揖行礼后,匆匆去了。
“真是麻烦督主了。”端木纭知道岑隐这是吩咐下属帮着找小八哥,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小八哥还抢了岑隐的荷包,这一次它又给岑隐添麻烦了。
岑隐只是微微地抿唇一笑,神情悠闲,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
对方越是轻描淡写,端木纭越发替自家小八哥感到惭愧。她清了清嗓子,亡羊补牢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小八它平时挺乖的。”
说完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些无力。
小树林中依旧幽静,只有风吹湖面与树叶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而营地的四周却像是一锅快要被煮沸的热水般骚动了起来,那些东厂番子一个个行动起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不少姑娘赶紧躲进了营帐中,还以为这是东厂又要搜查抄家了……
没有人知道东厂这次领的新差事不过是寻找一只小小的黑鸟而已。
端木纭陪着岑隐在湖边等消息,没一会儿,她就见识到了东厂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每隔一刻钟就有人来禀告搜查的进度。
以营地为中心,东边的竹林、东南方的山坳、南边的小村子……
随着夕阳在湖面上不断地下沉,端木纭不禁越来越担忧,眉头紧蹙。
一旁的小內侍似乎是看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安抚道:“端木姑娘,您就放心吧。谁不知道我们东厂无论想找什么,上天下地,任它插翅也别想飞走!”
岑隐目光淡淡地斜了那小內侍一眼,狭长魅惑的眸子里似有清冷的流光掠过,那小內侍被自家督主看得心口一寒,迟钝地意识到那只失踪的小八哥还真是“插翅”能飞啊!
小內侍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幸好,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伴着一个激动的声音:“找到了!督主,找到了!”
端木纭和那个小內侍皆是精神一振,尤其是小內侍暗暗地抹了把冷汗,幸好他们没给督主丢人!
这场寻鸟的骚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东厂出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就由一队人马传来了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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