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天助她也!
她虽然努力压抑着心底的狂喜,但还是让楚二夫人瞧出端倪来,心底更失望了。
这代表着女儿曾经跟她们说她知错了,她会好好备嫁……这些话都不过是敷衍自己而已。
楚二夫人闭了闭眼,目光深沉地看着楚青语,心绪起伏不已。
她再一次觉得,这个女儿变得太陌生了,陌生得她都快不认识了。
楚青语却是不知道楚二夫人的心思,她仰起小脸,急切地说道:“母亲,我和楠表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他当兄长一般……”
说着,楚青语心里如释重负。
太好了,她求了母亲这么多次,母亲终于同意退亲了。
母亲终究还是疼爱自己的!
楚二夫人听着心底一片寒凉,浑身冰冷。
罗汉床上的楚太夫人脸上毫无惊讶之色,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楚青语的反应。
“语姐儿,”楚二夫人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再次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是,母亲。”楚青语连忙应是,“我和楠表哥一直如亲兄妹般。”
话音落下后,屋子里一片沉寂,空气仿佛凝固起来,沉默蔓延开去,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楚青语原本雀跃的心又忐忑了起来,怕母亲又临时反悔了。
她微咬下唇,一脸紧张地看着楚二夫人,既是期待,又是不安。
楚二夫人的眼瞳幽深如渊,右手下意识地捏了捏帕子,这一刻,她再也没有一点迟疑了。
静默了片刻后,楚二夫人的心绪平静了下来,抬眼看向了楚太夫人,缓缓却果决地说道:“母亲,我想退了语姐儿和成家的亲事。”
楚太夫人放下了手里的青花瓷茶盅,看都没看楚青语一眼,仿佛多看她一眼也不过是浪费力气罢了。
“这件事你做主就好。”楚太夫人语气淡淡地对楚二夫人道。
楚青语喜形于色,根本就顾不上其他,急忙俯首磕头道:“孙女多谢祖母成。”
她的额头抵在冷硬的地上,以致完没看到楚二夫人那失望的眼神。
“语姐儿,你退下吧。”楚二夫人道。
楚青语站起身来,对着楚太夫人和楚二夫人盈盈一福,“祖母,母亲,那我就先告退了。”
楚青语步履轻快地打帘退了出去,宴息间里只剩下了婆媳俩。
当那道门帘平静下来后,楚二夫人再也压抑不住心口的心潮翻涌,眼眶一下红了,泪光闪烁。
“语姐儿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楚二夫人哽咽道,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
屋子里好一会儿只剩下了楚二夫人低低的抽噎声,空气似乎更凝重了。
过了很久,楚太夫人才开口道:“辞姐儿死时,手里捏着语姐儿的荷包。那个时候,语姐儿百般解释,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掉了荷包,说应该是和她同马车的辞姐儿捡到了她的荷包……我们信了她,相信楚家教出来的姑娘不会这样灭绝人性,只当辞姐儿落水是一桩意外……”
楚太夫人神态平静,声音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却透着一抹极致的隐忍。
随着楚太夫人的一句句,楚二夫人隐约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
楚太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不会的!母亲,不会的!”楚二夫人直觉地否认道,“语姐儿如今是有些不着调,但是……”但是女儿再坏,也不会坏成这样的!
女儿怎么可能会推辞姐儿落水,那可是她的长姐啊!
楚太夫人慢慢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不置可否,眸子里愈发幽暗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只余下那角落里的熏香炉里冉冉升起缕缕香烟,寂静之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萧索。
“老二媳妇,你退下了。”楚太夫人挥了挥手道。
楚二夫人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但还是站起身来,福身退下了,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六和堂。
外面的庭院里,繁花似锦,芬芳馥郁,初夏的暖风携着花香迎面而来。
不知不觉中,一年多眨眼就过去了,楚家的大姑娘楚青辞死了一年多了。
去年二月,他们楚家去云门寺做法事,然而法事还没开始,楚青辞就被发现溺亡在后寺的莲花池中,手里还捏着楚青语的荷包。
当时楚青语说,她不知道何时遗失了荷包,就特意回马车去找,还偶遇了楚青辞的丫鬟翠生。翠生说她是回马车去取护心丸,不知道楚青辞怎么会去莲花池。
彼时楚太夫人悲痛不已,但是他们都相信楚家的姑娘不可能做出谋害亲姐的事,再者又有翠生为证,楚家已经折了一个楚青辞,不能再让任何谣言流传出去,免得让人私议楚家门风不正,连累楚家其他姑娘的声誉。
为了楚家,荷包的事也必须压下去……
之后,楚青辞的死就被判定为失足落水,而翠生难逃失责之错,被赶到了庄子上。
楚二夫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的院落,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楚青语的惊蛰院前。
她静静地立了片刻后,院子里的丫鬟就发现了她,迎了上来,屈膝行礼道:“二夫人可是来找三姑娘的?”
楚二夫人应了一声,又迈开了步子,走进院去。丫鬟一直把她引到了东次间里。
“母亲,快来坐!”楚青语看到楚二夫人来了,清丽的小脸上不由露出明媚的笑容,很显然,她的心情不错。
窗台上,摆着一盆黄色的牡丹,正是前几天在牡丹宴中被皇帝点为“花王”的那一盆“姚黄”,硕大的黄色牡丹在微风中摇曳,就如同楚青语那灿烂的笑靥般。
楚二夫人一会儿看着那盆黄牡丹,一会儿又看着女儿心花怒放的样子,无数的情绪在眸底翻滚,道:“语姐儿,明日我会和你父亲亲自去一趟成家,为你退亲。”
有些事当断则断。
“多谢母亲。”楚青语喜不自胜地福了福身,这一切顺利得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楚二夫人静静地盯着她,很久很久没说话,一直看得楚青语开始觉得有些不安。
她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哪里不太对劲。
“母亲……”
楚青语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楚二夫人打断了:“语姐儿,你大姐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闻言,楚青语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双目瞠到了极致,心跳更是砰砰加快。
楚青辞都死了一年多了,为什么母亲现在又问起了这件事?!
当年,为了楚青辞的死,祖母一直怀疑与她有关,还是她跪在六和堂外一天一夜,吹了寒风晕厥过去,才让祖母松了口。
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才让事情淡去了,怎么楚青辞就跟阴魂不散似的又来了……
“母亲,您怎么会这么想?!”楚青语楚楚可怜地看着楚二夫人,“女儿怎么会害大姐姐!”楚青语急切地抓住了楚二夫人的胳膊,“母亲,您相信女儿!”
楚二夫人深深地看了楚青语一眼,闭了闭眼,最后道:“最好如此。”
语姐儿,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楚二夫人没有久坐,来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离去了,仿佛她来仅仅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楚青语看着楚二夫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压抑不住地飞扬了起来。
她终于退了亲了!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最大的一个好消息了!
楚青语回头走到了那盆“姚黄”前,俯首看着上面开得最艳丽的那朵牡丹花,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眸子晶亮。
她记得再过些日子封炎会有一次性命之危,若是她能救了他,他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楚青语勾唇笑了,这时,又是一阵微风自窗外吹来,吹来得花朵上一片花瓣缓缓自枝头落下……
楚青语盯着那片零落的花瓣,笑意又僵住了,心里有些忐忑。
母亲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楚青辞的死呢?!
难道母亲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的!
当日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她的那个荷包,也构成不了什么明确的证据,只除了——
翠生。
楚青语瞳孔微缩,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落在案头的黄色花瓣上,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第206章 偏宠(二更合一)
初夏早晨的阳光透过那郁郁葱葱的枝叶温柔地照在屋子里,映得里面一片透亮。
端木绯又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得饱饱地起床了,那张白净的小脸好像在发光一般,整个人神采奕奕。
端木纭这个大忙人不在院子里,端木绯随口问了一句后,用完早膳,就自己去了小书房练字。
小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书香味,靠墙的一排排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了各种各样被翻旧了的书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五行八卦,医卜星相……可说是五花八门。
这是端木绯与端木纭一点点从京中各大书铺中掏来的书籍。
“锦瑟。”
端木绯只是随意地唤了一声,锦瑟就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意了。平日里要是没别的事,端木绯起床用了早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小书房里练字。
锦瑟走到窗边的书案后,熟练地替端木绯铺纸磨墨。
端木绯执笔沾墨,然后低下头安静地写了起来,不紧不慢。
清风轻拂,墨香萦绕。
她笔下的簪花小楷柔美清丽,婉媚清穆。
自从变成了端木绯后,她就放弃了楚青辞擅长的行书和草书,重新按着卫夫人的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簪花小楷。
练了一年多,她的簪花小楷已经颇有几分筋骨,她现在的字迹已经和楚青辞大不相同了。
端木绯嘴角弯弯,默默地练着字,写了一张又一张……
锦瑟站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笔墨,她一直静静地看着端木绯,或者说,端木绯笔下的那些字,神色有些复杂。
锦瑟跟在端木绯身旁已经一年多了,一年前端木绯的字僵硬生涩,仿佛是对着字帖描红一般,可是现在她的却一气呵成,挥毫自如,自有筋骨。
两者迥然不同。
若非是自己亲眼目睹,锦瑟简直无法相信,端木绯在过去这一年中竟然把字练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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