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青竹色织暗纹竹叶纹的杭绸直裰薄袍,面如冠玉,在晨曦中发着光,如珠玉在侧般让人相形见绌。
郁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会有人白天和晚上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真是衣冠禽兽!
郁棠在心里乱骂,可当裴宴回过头来朝她笑着跟她说“起来了!不着急,时间还早,大兄没这么快过来”时,她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就是脸上烧得慌。
临安这边的风俗,姑娘家回门,娘家的兄弟要带了装着吃食的攒盒过来接。
郁棠怕郁远来得太早,遂比昨天起得早,挣扎着起了床,见裴宴这么说,只好不理。
裴宴知道她害羞,也不恼,让青沅送了碗熬了一夜的乌鸡党参汤,道:“先垫一垫肚子。”
郁棠也的确饿了,连喝了两碗汤。
郁远过来了。
他先去给裴老安人问了安,再过来接郁棠和裴宴回门。
裴宴按礼数请他用了早膳,然后大家一起回了郁家。
郁棠出阁弄得十分热闹,他们回门还有邻里特意等在门口看。
裴宴也颇为大方和和气地和邻里们打着招呼,让那些邻里不停地称赞他有风度,有气质。
郁文知道了自然高兴,亲自出了厅堂迎接新姑爷,裴宴也把女婿的姿态做足了,让郁家的人都非常的满意。
郁棠则被家里的女眷叫到了内室,陈氏更是紧张地拉了她的手问:“怎么样?你嫁过去之后裴家待你还好吧?姑爷有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就裴宴那种照顾,不是让她一夜不能睡就是就让她不要怕和别人吵架?
还好她是个老实人,听听就算了,要是换了其他人,还不得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
郁棠在心里腹诽着,却直觉地认为这种事就是母亲也不好意思说,前者羞赧后者是怕家里的人误解裴宴。
她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挺好的!不管是三老爷还是老安人,待我都挺好的。”
陈氏还有些不相信,上下地打量着郁棠。
王氏看了在旁边直笑,道:“你看姑娘这样子,是不好的样子吗?她既然不想说,你就别问了。我们也是从小姑娘过来的。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陈氏呵呵地笑,果然不再问。
相氏却有些好奇地问:“我听人说裴家大太太很不好相处,你感觉怎么样?”
嫁到哪家就要为哪家人说话。
郁棠笑道:“我这才刚嫁过去,只是认亲的时候和她打过一个照面。人到底怎样,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她孀居,不太方便出门倒是真的。”
言下之意,她冷淡些才是应该的。
相氏觉得自己问错了话,笑道:“我也就是想知道一下真假。”
郁棠挺理解的,她从前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大家欢欢喜喜地招待着裴宴夫妻,因为离的近,郁棠他们在郁家用了晚膳才回去。
只是没有想到回去的路上会遇到大太太。
她刚从裴老安人那里出来,冷冷地和裴宴、郁棠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裴宴的态度也很冷淡,点了点头,拉着郁棠就走。
看这样子,就是面子情都撕破了似的。
她跟着裴宴去给裴老安人问安,裴老安人面色有些不好,勉强地笑着问了他们几句回门的事,就露出了疲色。
郁棠忙拉了拉裴宴的衣袖。
裴宴就带着她起身告辞了。
裴老安人望着摇晃的门帘,对陈大娘感慨道:“你说的对,遐光娶了妻子,性子变柔和了,这是好事。至刚易折。这样正好。”
陈大娘想到刚才大太太来说的那些话,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郁棠才正式地认识了漱玉山房的仆妇,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有裴宴身边的人按着之前裴宴告诉她的,做了个调整,确定下了各自负责的人,漱玉山房很快就像其他的院子一样,有条不紊起来。
郁棠除了每天去给裴老安人晨昏定省,就是迎接裴家几位小姐的调笑,然后就是好像总得不到满足的裴宴。
就这样,都让她身心疲惫。
特别是有几位小姐,一会儿带了这个房头的小侄儿过来拜见叔祖母,一会儿带了那个房头的兄弟过来拜见叔母,漱玉山房每天下午都笑声不断,偏偏裴宴板了脸也没有用。
郁棠只好求裴宴:“你能不能去书房睡几天?”
裴宴气得脸都黑了,比他的那些小侄儿小侄孙还不如,负气嚷道:“凭什么?我娶了老婆还得去书房里睡?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郁棠心虚不已,低声呢喃道:“那不是你……你总得让我睡个囫囵觉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 蜜月
裴宴听着半点不觉得理亏,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就不能不去见那些小崽子?还有阿丹,天天来,你就不能跟她们说说,让她们歇几天。你可是她们的叔母。”
她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从前大家一起姐妹一样的玩闹,现在她突然成了五小姐的长辈,已经够让人羞赧了,怎么还好意思在她们面前摆谱?
郁棠嗔道:“你怎么不说?你可是她们的三叔父,你板着脸她们都当没有看见的,我说就有用了?”
裴宴气结,下了最后的通令:“我不管,反正你这几天把她们全都给我赶走。不然,我就带着你去别院过几天。”
那岂不是让人笑话?!
郁棠不愿意。
两人拉拉扯扯的,就滚到了床上。
云收雨散,郁棠躲在被子里不敢露脸。
裴宴倒一派神清气爽,重新换了件蛋青色素面的的杭绸直裰,还挂上了银白色的荷包、金七件,对郁棠道:“我去前面抱厦了,庄子里的庄头快来报账了,家里的几个管事要和我商量这件事呢!”
郁棠躺在被子里“嗯”了一声。
那声音,又甜又腻,让裴宴想起郁棠那身细腻的雪肤,他没能忍住,伏在床头,又和郁棠腻歪了半天,被郁棠踹了一脚,这才哈哈笑着出了房门。
郁棠实在没脸见五小姐,五小姐几个过来的时候,只好让青沅说她还没有起床。
四小姐惊呼:“三叔母不会是怀了宝宝吧?”
“不会吧?”五小姐听得目瞪口呆,问四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姆妈都还不知道呢?”
二小姐和三小姐年龄大一点,也都订了亲,身边的嬷嬷们都教了些人事上的东西。两人闻言不由惊恐地互望了一眼,正犹豫着要怎么阻止四小姐和五小姐胡说八道,就听见四小姐振振有词地道:“我当然知道。我表姐怀了小宝宝的时候就是这样,白天睡,晚上睡,一天到晚都睡不醒似的。我姨母说,这是正常的。怀了宝宝都这样。还说,怀了宝宝就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养,所以一定得吃得很好才行。”
五小姐觉得她言之有理,不住地点头。
三小姐想着,郁棠这才嫁过来没满月,要是真的有了孩子,岂不是……说出去不仅郁家没脸,就是三叔父裴宴也没脸啊!
她就招揽了两个小的,对青沅道:“既然三叔母在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过两天再来看她。”
青沅松了口气。
裴宴的不满,她们这些身边服侍的早就看在了眼里,只有三太太心里还是个懵着,她们还寻思着要不要提醒三太太一声,没想到三老爷就这么忍不住气,暴发了。
如今几位裴小姐自己愿意暂时不过来,她们自然高兴。
青沅等人欢欢喜喜地送走了几位裴小姐。
二小姐不由奇道:“难道我们就这么不受欢迎?不会是做了我们的长辈就翻脸了吧?”
三小姐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堂姐对郁棠有偏见,听着笑道:“我是觉得我们去的也太频繁了一些。三叔母刚刚嫁进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办,不说别的,她的陪嫁挺多的,把这些东西一一清点入库,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二小姐不以为然,道:“谁家的嫁妆还少不成?她身边那些服侍的难道都是吃闲饭的?”
在这上面,三小姐从来不跟她争的,但二小姐的话让她不由地想起了顾曦,她问:“你知道顾姐姐和大堂兄的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吗?”
说起这件事,二小姐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道:“大伯母说要先和娘家商量商量,大堂兄已经没了父亲,不能再没有了舅舅!”
这话说的三小姐都跟着不高兴起来,她道:“难道杨家的舅舅还真能赶到临安来不成。”
“所以大伯母想让大堂兄在杭州成亲。”二小姐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倒了出来,“伯祖母估计不同意,所以大伯母自己在杭州城给大堂兄买了个院子,还用自己的体己银子重新修缮了宅子,伯祖母知道后很不高兴。可大伯母坚持如此,他们现在又不用继承宗主了,家里的长辈为了补偿他们,估计会同意。但伯祖母到时候肯定会更不舒坦了。”然后还评价道,“我看她这是走进了死胡同。非要和伯祖母别着来。她倒是舒服了,怎么不替大堂兄和二堂兄想想,让他们以后怎么在裴家走动。顾姐姐也是可怜,还没有嫁进来就能想象她到时候两头受气的情景了。也不知道这门亲事是好是坏。唉!”
三小姐比二小姐想得透彻,她笑道:“谁家不是这样——没有这矛盾就有那矛盾,夹板气虽然不好受,总比李家好。你可听说了,李太太林氏给李公子说亲,居然连杭州城的商贾之家都去相看了。李家,真的要败了。”
照她们的想法,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坚持住,想办法和官宦人家联姻,争取仕途上的支援,才能让李家翻盘。
“李家就是太短视了,要不然顾家也不会要退亲了。”二小姐道。
几个小丫头说着体己话,去了二小姐那边玩。
二小姐的母亲热情地招待了家里的小辈。
裴家已经和杨家说好了,二小姐的婚期初步定在了十二月初二。因为桐庐和临安还有两天的路程,裴二小姐要提前几天发亲,还要选送亲的人,这件事还得两家商量好,因而婚期还没有往外说。
二小姐在家里也就呆不了几天了。
二小姐的母亲想起来就不忍心,不免有些纵容二小姐,随着她的性子行事。
四小姐和五小姐就讨论着明天要不要去郁棠那里玩。
三小姐道:“还是别去了。让三叔母好好休息。”
五小姐也赞成。
四小姐没有说话,回去时特意和五小姐一起,悄悄地对五小姐道:“我还是觉得三叔母那里好玩些。有好多吃的。”
五小姐直点头,小声和四小姐道:“我们过两天再去?我们隔段时间去,应该没什么吧?”
四小姐和五小姐达成了共识,回到家里,五小姐就把郁棠“怀孕”的消息告诉了二太太,还道:“是四姐姐说的。”
二太太大惊失色,把五小姐教训了半天,直到五小姐答应再也不说这件事,她就忧心忡忡地去见了裴老安人,委婉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裴老安人。
裴老安人哭笑不得,道:“郁氏嫁进来之前,我派人去给她请了平安脉,还做了些补气血的药丸给她服用,若是她有了身孕,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呀!”
实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也是她没办法把中馈的事交给二太太的主要原因。
二太太臊红了脸。
裴老安人趁机指点她:“以后遇事不可不动脑筋,可也不能乱动脑筋,要想想前因后果,有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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