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则一直等到卫老爷父子告辞之后,去见父亲。
“阿爹,”她求郁文,“到时候您也带着我吧!”
她想知道李家那天会说些什么。
今生和前世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李家在这个时候就露出了险恶的嘴脸,会不会中途就败落呢?
她很想知道,很想亲眼见证。
郁文觉得这样的场面难得一见,郁棠跟着去见见世面也好。
他沉吟道:“去可以,但你不可以说话,不可以乱走乱动。”
郁棠还以为自己得长篇大论地说服父亲,闻言不由心中一喜,忙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着阿兄,不让人注意的。”
郁文点头。
郁棠问郁文:“那两个流民怎么办?到时候让曲家兄弟押过去吗?”
这样一来,曲家兄弟就暴露了,曲家兄弟未必愿意得罪李家。
得问问曲家兄弟的意思。
郁文道:“这件事你别管,我已经跟佟大掌柜说过了,到时候佟大掌柜会派人把这两个流民提前带到裴家,不会让李家有机会做手脚的。”
郁棠放心下来,到了约好的那天,扮成郁远的小厮,低着头跟在郁文和郁远后边,和吴老爷一起去了小梅巷。
因为他们是邀约的人家,去得比较早,但卫老爷和卫小元到的比他们还早。
郁文忙介绍吴老爷给卫老爷认识。
卫老爷则感激地向吴老爷道谢。
吴老爷是个热心肠的,一把就拽住了给他行揖礼的卫老爷,豪爽地拍了拍卫老爷的肩膀,道:“不用这么多礼。郁老爷和我是多年的邻居,我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最喜欢交朋友了,我们能这样认识,也算是缘分了,以后多走动,多走动。”
卫老爷自然是应了,邀了吴老爷有空去卫家做客。
吴老爷爽快地答应了,问起了卫老爷今年的收成。
几个人说着话,被邀请的乡绅们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众人互相打着招呼。
没有人注意到郁棠。
郁棠安心之余,趁机开始认人——这些人都是临安城有头有脸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遇上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快到约定的时候,李家的人来了。
因为李意在外做官,来的是李端和李竣。
吴老爷看着直皱眉,低声问郁文:“你没有请李家宗房的吗?”
“请了!”郁文看着也有些不高兴,道,“是我亲自去请的。”
吴老爷看着就有些不高兴了,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认自己是李氏的人?”
按理,出了这样的事,应该由李氏宗房的出面,李端和李竣就这么来了,或是李氏宗房不重视这件事,或是李端家不敬重李氏宗房的。
只是还没有等这两兄弟走近,李和就扶着父亲,也就是李氏宗主、李氏宗房的十二叔公急步出现在了小梅巷。
“李端,你等等我们。”李和气喘吁吁地大声喊着李端兄弟。
李端回头,面色有些不太好,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来的都是人精,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李端家不怎么敬重宗房了。
有几个乡绅当时就低声议论起来:“不过是出了个四品官,就开始轻狂起来,看人家裴家,哪房没有做官的,可哪房敢不敬宗房!”
“要不怎么裴家能屹立几代不倒呢!”
郁棠听着,视线却落在了李竣的身上。
不过十几天没见,李竣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面容憔悴,精神萎顿,仿佛断了生机的树,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再也不复从前的神色飞扬。
第六十三章 不认
郁棠看着,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
李峻却没有看见郁棠。
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因为郁家想和卫家的二公子结亲,他们家庄子里的流民就害了卫家二公子的性命;因为郁家不同意和他们家结亲,他娘就让人去绑架郁小姐;因为那些流民找他阿兄勒索银子,他阿兄就要置那些流民于死地。
什么时候,他们家对他和郁家的婚事这么执着了?
什么时候,他娘变得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起来?
什么时候,他阿兄变得狂妄自大,可以不遵国家律法?
难道是因为他为和能和郁小姐结亲而在家里大吵大闹过?
可他也因为不想去读书大吵大闹过,她娘和他哥怎么就没有这样地纵容他呢?
就算他这个当事人,对于和郁家的婚事都没有他娘执着。
他去劝他娘,他娘不仅不觉得有错,还说是因为他爹的官做得不够大,不然官衙怎么敢出面管这件事。
他很难过,去找他阿兄,他阿兄却说他已经大了,不要再这么天真了,有些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即便他们家不收留那些流民,自然会有别人收留那些流民。
他很茫然。
不管怎么说,那庄子是他们李家的,那些流民是他们李家收留的,官衙的人去查证的时候,是在他们李家的田庄出的事,他哥哥怎么能说出这种推卸责任的话来?
裴家三总管胡兴上门做客,说郁家请了他们家三老爷做中间人,说和两家人的恩怨,他觉得无颜面对郁家的人,他阿兄却强行让他跟着一道过来,还和父亲留下的清客商量了半天,说那些流民与他们家无关,绑架郁家小姐的事更是无稽之谈……对曾经做过的事全部否认。
他们家难道不是应该积极主动地配合裴家给临安城的人一个交待吗?
他谦逊温柔的母亲不见了,善良正直的阿兄也不见了……
而他们,真的只是为了他的婚事吗?
李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随着他阿兄走进裴家大门,又是怎么坐在了裴家厅堂上的,是耳边激烈的争吵让他回过神来的。
在他混混沌沌的时候,李家和郁家已经争论了半天。
而坐在正座的裴三老爷表情却显得有些冷漠,好像眼前的争论都与他无关似的。
这个裴三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竣不禁朝哥哥李端望去。
李端还是挺重视这次的事的。
他换了身前些日子新做的宝蓝色织金五蝠团花直裰,衬得他皮肤白净细腻,面若秋色,如玉树临风般,姿容十分地出众。
他此时的神色也如秋色般冷峻,沉着脸道:“郁老爷,我们多说无益,还请你们家拿出证据来。不然我就要去官衙告你们诽谤了!”
李竣闻言打了个寒噤。
郁家也不是鲁莽的人,怎么会无凭无据地就敢请裴三老爷出面做这个中间人,裴三老爷也不是傻瓜,如果没有证据,怎么可能管这个闲事?
李竣突然清醒过来。
他朝郁文望去。
只见郁文气得满面通红,听李端这么说,朝着裴三老爷和几位乡绅行了个揖礼,沉声吩咐郁远:“你去把人证带上来。”
郁远应诺,退了下去。
厅堂里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郁棠心里非常地愤怒。
李家一直都这样。
就算把他们抵到了墙角,他们也能视那些证据如无物,当别人都是瞎子般地死不承认,再逼急了,就会把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去,说自己无知,也是受害人。
前世,他们不知道使过多少这样的手段。
今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继续得逞的。
她飞快地睃了裴宴一眼。
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郁棠的裴宴有点想笑。
他就知道,她不会安分守己地呆在家里的。
她低着头,扮成小厮的模样躲在她堂兄身后走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发现了——能进这大厅的,哪一个不是主事的人,带个小厮进来,也亏得郁家心大,亏得那些人最好奇的是第一次主持这件事的他,没有分出精力给她,不然她在走进这大厅的时候就会被人发现了。
但只要他不说,她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不要紧,他们见他不作声,十之八、九也会装作没看见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郁家这位大小姐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从头至尾,她是看也没看李家老二一眼,看李端的目光则好像是烧着一团火,要把他烧了似的。
裴宴当时就摸了摸下巴。
难道这位郁小姐要报复的是李端不成?
他喝了口茶。
就看见郁棠附耳跟郁远说了几句话,郁远点头,上前去跟郁文低语了几句,刚才还被李端说得哑口无言的郁文立刻接过卫老爷的话,开始反驳起李端来。
过了一会儿,郁文又处于下风了。
他们那边就换了卫小元和李端争论。
李端不愧是被顾家看中的姑爷,会辩论不说,还有急才,三下两下又把卫小元说得说不下去了。
李端背手挺立在大厅的中间,颇有些舌战群雄、睨视天下的傲然。
郁棠又和郁远低语了几句,郁远上前,再次跟李端争论起来。
裴宴看着都有些替郁家这边的人着急。
怎么几个大男人吵架还不如一个女子。
难怪郁家这些年也就只能守着家中的祖产过日子了!
要是这位郁小姐能代表郁家这边站出来和李端对质,肯定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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