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件釉里红是真品的时候，大家并不吃惊，毕竟马宏伯收藏家的名头在那里摆着。
当第二件石造像弥勒佛也是真品的时候，大家也没什么感觉，估摸着就是马宏伯抵押的同一批当品。
当第三件还是真品的时候，大家越发肯定这是马宏伯抵押的那一批当品。
当第四件、第五……第二十、二十一件都是真品的时候，大家感觉不对劲了。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惊讶。
他们就是再笨，也看出当品上面的标签编号出现了跳跃，这早就不是马宏伯的那一批绝当品。
想想也是，马宏伯拿来的抵押品，根据合同是逐批处理的，这第一批藏品撑死也就十来件，就算一开始全是他的藏品，现在也早就不是了。
所有人眼神中露出一丝震惊。
他们就是混古玩这一行，深知这里面的水深。可以说赝品满天飞，即便是他们自己店里也都是真假参半，好东西都是留在内院，专门留给固定的大客户。
如此能被送来典当抵押的古玩，用膝盖也能想出其中的真品率恐怕低到一个令人发指的境地。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看到的还是成批成批的真品，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通瑞有着令人震惊的筛查能力！
再想想之前通瑞典当内部人自己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支撑起通瑞近乎七成的评估，岂不是说这些绝当品一大半都是他评估的？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悍的眼力？！！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这实在是颠覆他们从业几十年的经验！
喜欢玩古玩的年轻人不少，甭管是真心喜欢，还是为了在同辈中凸显自己的个性，总之提起古玩能说个子丑寅卯的年轻人确实不少。但是能做到鉴定真伪，这就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行没有十几年的经验，根本就做不到。尤其是莫川还是最难最繁琐最难系统学习的“杂项”评估师！
此时站在一帮的卫联合，冷峻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作为一名商人，察言观色是基本功。他的确不懂古玩，但是他能看懂在场所有这一行众人的表情变化，这变化在不停抚平他之前暗生的怒火，难道他真的错怪了莫川。
一想到这，卫联合忽然又有些恼火向他汇报这件事的年轻人，这不是坑他吗？他要是一时没忍住脾气，训斥了莫川，将莫川气跑了，这损失算谁的？
看来下面手下的话也不能全信，有些事只能自己亲自判断！
卫联合心思复杂之极，高逸文更是满心惊愕。
他之所以将莫川推荐出来，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莫川评估的当品会百分百正确。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他不是研究杂项的看不懂莫川的评估。但是这次来清点的可谓林城行内高手，这赝品能瞒过一人两人，但是绝对瞒不过这么多人，到时候只要出现，绝对能把莫川尴尬死！
再加上老板还在这，莫川一点点失误，就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大老板对莫川印象肯定极为糟糕，说不准就会将他撵滚蛋。
只是他没想到，到现在竟然还没出现一件赝品，这简直……简直就是奇迹！
‘不要急不要急，会出现的！’高逸文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耐着性子等待。
“这件汝窑青瓷……”莫川捧出一件好似刚刚从蓝墨水中拿出来的三足洗，神色中露出一丝喜爱之色。这是他在这些绝当品中最喜欢的一件，可惜他却没有财力拿下收藏。
这只三足洗，口径约十八厘米，却很矮，只有三四厘米。洗心即底心平坦，胎色成灰褐色，俗称“香灰胎”，胎质十分细腻。在这湛蓝的釉色下，给人一种极为震撼的视觉效果。
若是外行，第一眼估计还会以为是现代工艺品。
莫川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人惊呼道：“汝窑瓷器？官窑还是民窑？”
这人说这话的时候，急匆匆的冲了过来。神色带着亢奋之色。
如果这是汝官窑，那绝对能轰动林城古玩界。
汝窑瓷器传世品极少，尤其是汝官窑，据考证至今仅存七十余件，而且全部都是传世品。历代墓葬中尚未发现一件汝官窑。
造成汝官窑如此稀缺，乃是因为汝官窑仅从宋哲宗到宋徽宗烧制了二十年。二十年的产量，用膝盖都能想出能有多少，再加上历史战乱的摧毁，能保留下来的都是大气运！
在南宋《清波杂志》中便已经给出“近尤难得”的评语，更别提现在了。
当然了，汝窑瓷器后世仿品还是比较多的，如果这是后世仿品或汝民窑的话，那价值就得看品相了。所以也难怪这鉴宝师如此亢奋。
莫川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面上露出一丝遗憾道：“应该是民窑！不过，这是雍正时的仿品。”
那鉴宝师听到民窑脸上便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不过当听到“雍正”二字的时候，眼睛又是一亮。
宋汝窑瓷器之所以珍贵，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后世仿品从未完美复制出来，最好的不过是烧至九成像，这其中便以雍正时期仿品精品率较高。
在莫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人上来查看起来。
“这颜色这么艳，有种化工味道啊？这会是真品？”
“是啊，这颜色看着确实新了些。”
汝窑瓷器罕见，如此高逼真的仿品自然也是十分罕见。不少鉴宝师只闻其名，便是见过几件也多是普通民窑，此时看到这件顿时质疑起来。
这还是清点绝当品到现在莫川第一次受到质疑。
此时在听到这些鉴宝师的质疑，没人注意到高逸文神色的亢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件正是莫川评估的。心中兴奋，你果然还是有打眼的时候。
莫川浑然不在意众人质疑，微微一笑道：“颜色鲜艳就判断人家是赝品，那之前那件釉里红岂不是更是西贝货。那珐琅彩又怎说？”
一句话堵得几位鉴宝师张口结舌。心中暗自恼火，他们就是质疑一下，用得着这般讽刺他们？
此时他们光顾着怨恨莫川，却忘了一开始是怎么因为莫川的年纪而口吐伤人之语的。
“这件我敢打包票保证是雍正仿品中的精品！”莫川笃定的道。
“哼，这话绝对了吧？青瓷又不仅仅只有汝窑才会烧制，尤其是磁州窑更是烧制过类似产品，眼拙之辈极容易将这两者混淆，更何况后世仿制者数量数不胜数！”一名留着板寸发型鉴宝师冷笑道，话语中指桑骂槐的讽刺莫川“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