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誉道:“我去同齐润交待一声,另外,和于蓝看下明日行程, 今日一整日都在路上也无暇得空, 可能会晚些回来。稍后让小二送吃食上来, 不要下去大堂了。”
白苏墨会意。
“可带了银针试菜?”钱誉问流知。
流知颔首。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总是没错。
钱誉出屋,宝澶拿了毛巾给白苏墨擦头。
屋中有铜镜,白苏墨能从铜镜中看到宝澶的面色仍是不好。
白苏墨目光瞥向流知,流知正收拾了她先前的衣裳往此处来,见到白苏墨看过来,便会意。
“我来吧,宝澶,你去歇一歇。”流知从她手中接过毛巾。
宝澶迟了迟:“流知姐姐,我都歇了一整日了。”
白苏墨笑道:“对了,宝澶,方才进屋的时候,尝了口桂花酥,很可口,我想明日带些在路上吃。”
宝澶应好。
听了白苏墨的话,才福了福身,听话照做,开门出屋去。
屋外应有侍卫值守,屋内能听到宝澶同侍卫说话的声音,而后便是下楼的声音。
流知轻声道:“宝澶今日心中很不好过。”
白苏墨也道:“她平日虽大大咧咧,感情却细腻,她同尹玉平日里关系最好,她一直说是她害了尹玉,心里始终过不去这意。其实莫说是她,我心里亦难过……“
流知皱了皱眉头,半蹲下:“宝澶处,奴婢会寻机会同她讲。眼下,能平安抵达明城守军处才是大事。”
白苏墨点头,“对了,尹玉家中可有旁人?“
”我记得是有个弟弟。“流知想了想,应道:”尹玉原来姓柏,入府后国公爷给赐的尹玉二字,我记得他们姐弟两人的父母在战火过世了,算是军中遗孤。战事之后,尹玉和弟弟两人被军中一千户收养,国公爷恰好有一次见到尹玉,觉得她老实,机灵,还利索,那时清然苑中还缺信得过的丫头,尹玉身世简单,国公爷便要来了国公府,尹玉的弟弟柏宁则继续留在千户家中,年纪似是只有四五岁上下。尹玉时常给千户家写信,便是写给柏宁的……“
“柏宁……”白苏墨轻念了下名字。
流知笑笑:“奴婢在苑中倒是时常听尹玉说起柏宁,听说四五岁便写得一手好字,也跟着军中的千户大人练武艺,还说,日后等他又出息了,要来京中寻他姐姐……”
说到尹玉这处,流知也沉默了。
白苏墨轻声道:“我知晓了。”
流知便不再多说。
头发擦干,流知替她用木簪盘起。
白苏墨已换回粗布麻衣,配上木簪才不觉得突兀。
彼时街道上已不似早前熙熙攘攘,流知稍稍将窗户打开了些透气,客栈楼下人来人往也未见旁的端倪。早前的骚乱就似一阵,说去就去了。
流知心底潜藏的不安稍稍得去了几分。
流知正欲离开,正好见到运来客栈楼下齐润的身影。
“是齐润。”流知说道。
白苏墨也上前,果真见齐润身后跟着三两个侍卫先后出了客栈。
白苏墨想起钱誉说的,齐润身上有国公府的腰牌,便是平宁戒严,他们也可以凭借腰牌出城。保险起见,齐润应是眼下便拿着国公府的腰牌去找平宁守城了。
齐润几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头,恰好屋外“蹬蹬蹬”踩楼梯的声音传来。
白苏墨与流知对视一眼。
宝澶不会这么快回来,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虽然屋外有值守的侍卫,流知还是起身去门口。
白苏墨伸手放窗户放下。
屋外脚步声果真停下,似是有人与门口值守的侍卫说话。
片刻,果真听到侍卫道:“姑娘,是客栈的人送饭菜来了。”
流知心中舒了口气。
早前姑爷来的时候便提过让小二送饭菜上来,既然侍卫也盘问过,流知开门。
果真,是客栈的小二端了饭菜上来。流知道了声谢,小二想起来,流知揽住,示意他给自己就好,小二愣了愣,倏然会意,赶紧将手中的盘子交给流知。
那小二乐呵呵笑笑,习惯性一般朝屋内看了看。
一侧的侍卫哼了哼,那小二赶紧道了个歉。遂又扯了扯手中的抹布,蹦蹦跳跳下了楼去。
流知放下饭菜,合上房门,正好见那小二回头笑笑。
流知眉头微微皱了皱。
“怎么了?”白苏墨一面落座,一面问。
流知道:“奇怪,方才那小二怎么总往屋中看?”
似是一语点醒,白苏墨警觉:“没看错?”
流知道:“错不了。”
白苏墨正拿银针试菜,稍等片刻,银针没有变色,白苏墨将银针抽出,朝流知道:“让门口的侍卫警醒些,若是再见到方才的小二无缘故过来,就将人扣下。”
“好。”流知应声,正欲起身离开,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身朝白苏墨道:”对了,小姐,可要请姑爷来一趟?“
白苏墨想了想,摇头:“暂时不必,先等等看。”
流知应好。
白苏墨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
平宁是苍月北部重镇,往来商旅众多,保不准客栈的小二喜欢察人阅色,好奇心重了些。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好的。白苏墨又夹了口饭。这一日奔波是没有多少胃口,但平宁的条件已算优越,明日路上还不知如何,再不想吃也得多少压一些。
稍许,流知折回。
都让门口的侍从去传话,流知离得不远。
折回的时候,正好给她盛了一碗汤。
一面递于白苏墨,一面道:”都同侍卫打好招呼了,侍卫心中有数,也同侍卫说,若是再有情况,便去唤姑爷来。“
“好。”白苏墨安心喝汤。
隔不久,宝澶折回。
手中拎了食盒,食盒上下两层,装了桂花酥和芙蓉酥。
”掌柜说他们家的桂花酥和芙蓉酥都好吃,奴婢便一样取了些。“宝澶打开食盒给两人看了看。
白苏墨笑笑:“明日路上不会闲着了。”
流知也笑笑。
宝澶启颜,一面将食盒收起来,一面道:”方才去大堂,似是堂中都在议论先前的骚乱,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平宁镇上的人多饮了些酒,同巴尔人生了争执,这才惹出了人命;还有说,都苍月和巴尔两处的商人,价钱没谈拢,也不知怎么的,就斗上了,误伤了巴尔人;还有说……是巴尔来的妇孺,遭了镇上人的调.戏,逼得自尽了……“
白苏墨和流知都愣住。
巴尔民风剽悍,若起争夺,大都是巴尔一生事,宝澶最后一句,确实让人意外。
宝澶道:“对了,方才正好见到齐润哥哥,似是有事带人外出了。”
流知颔首,一面上前铺床。
出门在外,讲究没那么多,但白苏墨惯来喜欢睡软一些的床榻,流知方才唤小二多拿了床被褥来,小姐夜里能睡踏实些。
白苏墨有留夜灯看书的情况,但出门在外,也没带书册,只得合衣就寝。
明日清晨便要离开平宁,还需早起。
白苏墨稍稍支开些窗户,透些气。
宝澶日渐便睡够了,遂将床榻一侧的小榻让给流知,让她先睡,两人后半夜再轮值。
屋中照旧留了盏夜灯。
白苏墨裹在被子里,手中握着那株小檀香木的佛珠串子,业已习惯,去到何处都会随身带着,抱平安。
还有几日急行军才能到明城,钱誉同于蓝应当还有不少事情要商量。
屋外有侍卫守着,应当安全。
白苏墨阖眸。
微弱灯火下,映出了宝澶的影子,在屏风后抱膝坐着。
白苏墨心中微动,撑手从床榻上坐起,流知听到动静,也从小榻上坐起:“小姐,怎么了?”
白苏墨笑笑,唤了声“宝澶”。
宝澶应声前来,白苏墨唤她,应是有话要同她说。见白苏墨撑手坐起,宝澶临到床榻前侧坐:“小姐,怎么了?”
白苏墨认真道:“同你们二人商量件事。”
流知和宝澶面面相觑,宝澶道:“哪些小姐同奴婢商量的事?小姐说什么,宝澶和流知姐姐照做就是。”
流知颔首。
白苏墨伸手摸了摸她头顶,轻声道:“等日后回了苍月,把尹玉的弟弟柏宁接到京中吧,方才听流知说,柏宁自幼好学机灵,也一直跟军中千户学武艺,若将柏宁接到府中,既能好好照顾于他,也好有个’志同道合‘的柏宁同爷爷做个伴,如何?”
流知嘴角勾了勾,她先前听小姐问起柏宁的事,便猜到了几分。
宝澶确实怔了怔,眼眶和鼻尖都倏得红了,也不顾旁的约束,直接抱了白苏墨的腰,哭哭啼啼道:“我知道小姐你最好了,呜呜……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了,宝澶。“白苏墨奈何。
但宝澶却不由分说,干脆怎么也不松手了。
流知笑笑。
……
待得宝澶入睡,又过了些时候。
原本是宝澶值上半夜,流知值下半夜,结果宝澶抱着白苏墨哭哭啼啼了许久,最后还似是白苏墨哄她入睡的。
入夜,风变凉了。
流知打着呵欠,上前去关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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