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英悻悻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种人就该被套麻袋打到半身不遂。”
“他可能下台的时候就这样了。”向天涯拍拍他的肩膀,“你没看见渺儿脸色都没变。”
不错,比起旁人悚然变色,殷渺渺的表情堪称寡淡:“情丝万缕,藕断丝连,这也是合欢秘术里的法术吗?”
没能看到意向中羞愤欲死的表情,杜月缺十分失望:“不错。”顿了顿,又道,“道友如果不认输的话,恐怕这件衣服是保不住了。”
“不过是件衣服。”殷渺渺漫不经心地伸手拈住衣襟,轻轻一扯,破损的外衫就被褪了下来,“喜欢的话,赏你了。”
月白色的外衫如云烟飘起。
身上,雪青色抹胸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增一分太丰的胸围,减一分太细的腰身,莹白如玉的左臂上,琉璃错金的臂钏恰到好处地映衬着肤色,下裙系在腰间,细细的褶皱间有银光闪闪。
她负手而立,眸色是淡淡的金:“现在,轮到我了。”
语毕,熊熊火焰从她脚下呈螺旋状燃起,顷刻间燎遍擂台。放眼望去,遍地火树琪花,灿烂明亮到极致,同时,火焰高涨,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叫人心生畏惧,怀疑己身坠入了地狱。
杜月缺被惊了一跳,然并不慌乱,区区火焰有何惧之?躲开就是了。
他生性谨慎,捏碎了一粒防护珠,撑起了灵力罩避让。然而不知怎么的,明明躲开了,腿上却传来剧痛,低头看去,脚下踩的哪里是之前以为的平地,分明是火焰中心,他竟然是主动投入了烈火之中。
怎么可能?他挪身退开,火焰却紧追不舍,无论他去往哪里都紧跟不放。他握住泥金扇,灌之灵力,扇面所过之处,烈焰不再跟进。
有用,不是幻境。他心里刚松了口气,手中的泥金扇却摇身一变,化为火蛇咬住了他的手掌。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松了手。
啪嗒。是扇柄砸在地面的声音。
上当了!杜月缺暗叫糟糕,想要伸手去拾,孰料地上的火焰已经吞噬了扇柄,动作不由一顿,转念一想,又疑是幻觉,便尝试着伸手去碰。
轻轻一触,手指顿时起了一串燎泡,疼得他冷汗直冒——这火焰是真的。杜月缺终于发觉自己的处境,这火海既是幻境,又是真实,他若是无法分辨,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破开幻境就好。他强自镇定,想展开神识寻找破绽,然而一动念,灵台便传来刺痛,刚刚探头的神识缩了回去。
“你……”他用力扶着额头,冷汗湿透了后背。
同样惊心的还有台下的人,在他们看来,杜月缺似乎着了魔,不管不顾地投身进了大火之中,随之清醒,眼中有着恐惧,拔腿逃离,转瞬又入障,再次被火焰所迷惑,如飞蛾扑去。
而无处不在的火海不仅有燎原之势,令人心悸,更诡异的是,在这万千烈焰之中,一朵朵红色的莲花盛开,莲瓣舒展,似真非真,似幻非幻,如梦泡影。
“这到底是什么?”孔离望着光怪陆离的火海,费解至极,烈火深处哪会有红莲盛开,这究竟是真实的火焰,还是幻境的照影?
“真实幻境,你们都被影响了。”回答的是慕天光。
飞英下意识地朝他看去,惊得目瞪口呆:“小师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慕天光的眼瞳原本就要比常人淡一些,是浅浅的烟灰色,衬得他不似真人,可是现在,他的双瞳变成了银白色,间或有璀璨的星光一闪而逝。
“这不会就是你的破障之眼吧?”乔平恍然,“据说破除一切迷障,你看到了什么?”
慕天光望向台上,金色的流光萦绕,似黄金急雨,赤红的烈火熯天炽地,有令人惊颤的美。就在这个刹那,殷渺渺仿佛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她,朝他遥遥望来。
四目相对。
“小师叔!”飞英拽他,急切地问,“你看到了什么呀?”
慕天光回过神,答道:“光和火。”
“嗯。”云潋肯定了他的回答,“我师妹的眼睛叫幻象金瞳。”
飞英揉揉眼睛,看到的依然只有火海,想了想,懵逼了:“小师叔你的眼睛叫什么来着?”
乔平替他回答:“破障之眼,是小师叔的神通。”
飞英蛋疼了:“本来水就克火,现在连神通都相克,你们俩可千万别碰上啊。”
慕天光:“……”
看不破幻境的杜月缺保持着最后的冷静,以灵线为武器,大片大片地扫过火焰,以灵线传来的波动判断真假。
殷渺渺不得不承认对手确有实力,灵线是用己身的灵力凝成,可以不通过神识,直接用身体感知,换做其他人,许是真的会被窥见破绽。
但她有镜心。
镜之心,可以映照现实,关键在于投映与反射,所以,她的幻境又多了镜像的迷惑,有一部分的虚幻,正是由杜月缺本人造成的。
双重的幻境交织,他在戏弄他自己。
这幻术不是破不了,只是他没有时间了。殷渺渺走到他身后,掌心运起雷光,朝着他的胸口拍去:“还给你。”
“噗!”
雷电之力穿透肉体,血管破裂,皮肤烧焦,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四肢失去了掌控,大量的鲜血从眼鼻耳口中流出。
杜月缺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何事就重重摔倒在地,眼前天旋地转。
胜负已分。
他听见铜锣一声响,朦朦胧胧间,看到殷渺渺走到自己面前,拿出一件外衫,舒展玉臂套上双袖,慢条斯理地拢好衣襟,系上钮扣:“爱欲于人,似火焚身,现在,你该懂了吧?”
“你……咳咳……”杜月缺衣衫褴褛,口吐鲜血,“我……”
殷渺渺哪有兴趣听手下败将的豪言壮语,转过身,施施然下台去了。
晚风吹起她的衣袂,宛若桃花。
隔绝擂台的结界一打开,飞英马上冲过去,兴高采烈地宣布:“姐姐!我买了你赢!一千灵石,我赚翻啦!”
“哦,那你请客吃晚饭。”殷渺渺拍拍他的肩膀,发现不少熟人都在,“我都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怎么你们都来了?”
向天涯快笑死了:“不来怎么看得到你提起裤子……不是,穿上衣服不认人的样子?这羞辱真是绝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殷渺渺故作诧异。
“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向天涯敢发誓,她绝对是故意的。
殷渺渺若无其事,对云潋说:“师哥,我赢了。”
云潋摸摸她的头:“厉害。”
殷渺渺摇摇头:“不厉害,险胜,杜月缺很厉害。”虽然人品有问题,但不可否认杜月缺是个强敌,她能胜出是侥幸。
其他人表示不同意,尤其是飞英:“姐姐,你的那个眼睛看起来很屌啊,是神通吗?超厉害,我完全分不出来真假,不过……”
“不过?”殷渺渺奇怪。
飞英期期艾艾:“我小师叔……好像也有……”
咦?殷渺渺诧异地看了慕天光一眼,笑笑道:“是吗?肯定比我厉害。”
“谈不上。”慕天光开了口,语气淡淡,“只是恰好有点渊源罢了。”
飞英:这不是什么渊源,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qaq
第162章
殷渺渺终于出了次名, 凭实力,不是凭八卦的那一种, 换做在前世, 那就是冲到热搜第一了。
茶楼里,酒馆里, 人人都在谈论她的比赛, 各抒己见, 乐此不疲——
“以初期修为击败中期,又是合欢公子这样早就成名的人物,此女实力不俗啊。”
“对对,她的火焰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是烈火还是红莲?”
“传闻上古时有神火名为‘业火红莲’,以因果业火之力焚毁一切, 有通天彻地之能。”
“你个书呆子,那只不过是传闻,要是业火红莲, 怕是你我早就化为灰烬了。”
“两位休伤和气,她的火就算不是‘业火红莲’, 怕也是异火的一种,力量极其霸道, 我离得近,险些变成人干。”
“这么厉害?你可不要夸大其词。”
“当然是真的, 你道她是谁?她是冲霄宗云潋的同门师妹!”
“哗, 原来是冲霄宗门下, 怪不得,道号何许?”
“似乎是叫素微。”
“素微?等等,我看看。”有个随身带着小册子的仁兄哗啦啦翻了翻书页,讶然道,“这上头说她结丹时有九道天劫,乃是凤凰天相,真的假的?”
“九道天劫?怎么可能!这册子老摘些街头巷尾的传闻,一点儿也不可靠。”
“就是,若真是如此,怎么先前从未听过她的名字?”
坊间小册子毕竟不是风云榜,什么八卦狗血都往上写,就好比游百川的身世阴谋,册子上写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然而旁人看归看,未必会信。
“等等,我有件事特别好奇,这上面说她携妓出游,真的假的?冲霄宗的女修这么放荡?”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三大宗门地位赫赫,谁敢如议论齐盼兮似的讨论冲霄宗的弟子,乖觉的人立刻怼了回去,“上面不是写着么,她替名妓赎了身,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个结局群众喜闻乐见,有人感慨道:“能不看门第出身,是个重情重义的。”
“什么重情重义?我和她住一家客栈,亲眼见到有个男人和她一起从屋里出来。”刚才说话的人嗤之以鼻,“那个男人你们也知道,就是和齐盼兮、楚蝉不清不楚的家伙。”
众人:“……”
角落里,有人幽幽地说:“之前与合欢公子斗法的女修,下台的时候都羞愤欲死,她倒好,主动脱了衣服,生怕旁人看不见似的,指不定私底下多么放荡随意呢。”
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酒馆的老板说:“这话客官还是休要说了。今天她比赛的时候,不止是云潋,慕天光等人均在,看样子与她十分熟稔,更别说剑纯真君了,得罪不起啊。”
“不就是仗着出身大门派么。”那人不服气,“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就惹人哂笑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凭你打不过人家。她可是实打实赢了合欢公子,不如你试试?赢了再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迟。”
有个女修气愤地说:“就是。而且脱了件外衣怎么就非得羞愤欲死了,大家是修士,又不是凡人,难道还讲什么贞洁妇道不成,真是贻笑大方。”
“人家出自冲霄宗,且是元婴真君的亲传弟子,姿态大方很正常,要我说,这才是名门大派的风范呢。”
……
殷渺渺对于自己的出名非常淡定,风云会就是这样一个场合,只要你展露了实力,马上就会为天下人所知。当然,伴随着名气而来的还有旁人的评价,有的善意,有的恶毒,说不准的事。
别人的看法,她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有飞英听了一耳朵,回头愤愤不平:“真是的,不过是件衣服,他们怎么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了?”
殷渺渺调侃道:“要不然怎么显得出自己慧眼如炬、英明果断呢?”
“唉。”飞英叹了口气,又想起慕天光被名气烦得不轻,不禁有感而发,“看来出名未必是好事啊。”
“哈哈,可不是。”
*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