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尤昭一行人已经在小旅馆里待了差不多四五天左右了,期间除了有些牧民来送些货物,再没有别的人来过了。
也幸好有熊五十这头熊妖在,变成旅馆老板,已经被新子剐了全家的新疆男人的模样,这才总算是骗了那送货的人。
不过熊五十这死狗熊吧!怎么着也还是改不掉狗熊愚蠢的本性,装都不会装,吞吞吐吐的,好几次要不是尤昭装成旅客出面解围,根本就过不了关。
一来二去的,送货的又不傻,至少不可能有熊五十那么傻,而且送货的以前又似乎同旅馆老板多少有些认识,久而久之,就还是怀疑上了。
现在这旅馆是彻底待不下去了,本来尤昭其实还打算多住几日,先把吴世泽找到再说。
可这几日她和张球,徐夭和熊五十,他们分头,几乎把这附近的山头都给翻个底朝天了,愣是连吴世泽的人影都没瞧见过,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所以尤昭想好了,吴世泽的事先搁一边,当务之急,是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吴世泽,一边走一边找就行了。
可谁知道明明这么好,这么周全,这么变通的主意,被张球听进耳朵里,就成了她尤昭忘恩负义,大难临头各自飞,毫无义气了!
“我说张球大少爷,你能不能不要想事情那么死板呀?懂得变通,转转弯成不成?我不是这个意思去嘛!我的意思是.......”
尤昭仰头,看着原本好好的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张球,突然猛地站起身,伸手,指着自己,开口,直接就打断了自己还未曾说完的话。
然后就开始在那里骂,什么“狼心狗肺”,什么“见死不救”,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激动得唾液喷得她满头满脸都是。
听到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了,一巴掌狠狠拍在面前桌子上,也站起了身,怒吼,“张球!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张球不信,“我刚可是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你说咱们今晚立刻收拾东西走人,不找我四叔了,你说说,我误会你什么了?这话不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是,这话.....”
尤昭点头,正想解释,又被打断了。
张球一拍桌子,伸手指着尤昭鼻尖,得意,“是吧!”
“张球,我陆晨曦敢说就敢认,敢认就敢办!你也瞧见了,摩苏尔已经在怀疑我们了,狗熊演得又不像,他发现我们是迟早的事,别忘了后院那几具尸体还在那埋着,咱们现在如果被发现了,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不走,等着被抓吗?你被抓了,你觉得吴世泽,谁还会去找他?谁知道他失踪了,还可能遭遇不测?我这也是为了吴世泽好,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呢?”
摩苏尔便是这几天给旅馆送来从吃食,酒水,果品,新鲜蔬果菜到生活用品,什么床褥,帘子,贴在窗上的砂纸,蜡烛,油膏,还有一些赏玩的小玩儿意的送货郎。
尤昭套过他几次话,知道了他就住在后面那座山头的背后,专做杂货生意,闲来没事还会去集市上摆摊,卖卖水果啥的。
他前些年带着媳妇和两个侄子侄女开垦了家门前一大片荒地,开始种植一些葡萄,辣椒什么的。
他媳妇儿是做菜一把好手,调酱料的手艺更是没得说,用葡萄和辣椒调制了一种烤肉酱,涂在烤熟的羊肉上面,不仅不会盖住肉原本的腥膻味儿,还会使这种让中原人不太能适应的冲劲儿得到缓和,吃起来也更香,所以生意不错。
旅馆也总是跟他进很多的这些酱料,不过这几天,这些酱料合着旅馆厨房里仅剩几块肉片,全进了熊五十肚子里,白吃白喝还白住,说实话,尤昭真不是这么厚脸皮的人,她挺过意不去的,而且她总觉得旅馆老板一家大小还有住在这里别的客人突然飞来横祸,跟她有着莫大的干系。
其实若不是尤昭在火车站一狠心,对吴雪卿说了那样一番伤人心意的话,吴雪卿何故会自己跑出去,最后出了事,就算吴雪卿是被新子用妖术引过去的,如果不是她总是有意无意躲着吴雪卿,一心只记挂着自己的事,锦瑟的事,新子这样级别的妖怪,她如何能察觉不到?所以算起来,说这些人都是她害死的,也不为过。
不过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没用处了,尤昭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人好好都安葬妥当,然后赶明儿抽个空,等烨华出关了,去轮转司求求情,看看能不能知道这些人转生到哪里了?算算,看看有什么劫难,帮一把他们。
张球见尤昭说得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有些觉着自己的话好像真的说的有些过分了,不过最主要也是因为他关心吴世泽心切,这也不能怪他的。
吴世泽这人平日里,虽然不靠谱了点儿,爱坑人了点儿,爱威胁人了点儿,可就是他再怎么不好,也是张球的四叔,张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弃其不顾的。
但陆晨曦的话,仔细听着,也并未全无道理可言,要是那个送货郎真的怀疑他们,找人来,发现院子里几具尸体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问题了,而是肯定会立刻发现的。
主要还是因为陆晨曦这疯婆子,明明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非要喊熊五十,去砍柴,劈几块木板出来做墓碑,插在埋尸体位置的上面。
这些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这几天他们又绞尽脑汁行骗,到时候他们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更何况真正的理由也说不出口啊!
难不成真的跟人家说这些人全都是是因为有一只蜘蛛精半夜袭击,把他们都吃掉了?
谁信啊?
张球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陆晨曦,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理解,明白,可是你对我四叔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哪能边走边找呀!再说了,走?咱们走哪儿去啊?回天津?”
“不行!”
徐夭在那次被尤昭震得五脏六腑好像全都飞出体外,再被无数个人揉搓,践踏,浑身痛得发抖的事故之后。
被熊五十背回旅馆,迷迷糊糊的,足足躺了三天有余,昨日才勉强下床走动几下,但还是时不时觉得反胃恶心,头晕乎乎的,走两步路,眼前就一片模糊了。
昨日坚持帮着找了吴世泽一整天,今儿一早起来,晕得更厉害了,摇摇晃晃的,双腿打颤,还没走到房门口,便是身子一歪,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幸好吴雪卿的房间就在徐夭的隔壁,听到动静,赶忙伸手,接住洗脸盆前,水龙头底下的水,随手往脸上泼了泼,抹了抹之后,转身,跑出门外去,拉开房门,往左手边走,走到徐夭房门前,伸手,一把推开,着急忙慌的就往里窜,“徐夭,你没事吧?!怎么了?好大动静。”
徐夭是头朝地往下摔的,砸在旅馆的木制地上,跟石头砸在门板上是一个声儿,闷闷的,很响,本来就眩晕的头,这下眼前是彻底黑了,只剩下耳边昏天地暗的呕吐声。
“呀!”在家中向来娇生惯养习惯的吴雪卿哪里见过这样污秽的场面,低喊了一嗓子,扭头就往屋外跑去,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去,找到还在那里对峙的尤昭和张球,拉起尤昭就往楼上跑,“阿昭,你快来,徐夭他好像不行了,吐得满地都是,他该不是喝酒了吧?!”
“喝酒?”尤昭哭笑不得,被吴雪卿拉住的手,稍稍一用力,将拉着自己没头没脑往前跑的吴雪卿拉停了下来,抬手,看着眼中光点,摸索着,食指弹了弹吴雪卿的额头,“徐夭都快只剩半条人命了,还喝酒呢!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做梦呢吧你?”
吴雪卿从未见过尤昭对自己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脸一下就红了,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来来回回绞着衣衫,“阿昭,我.......我可没有没睡醒,真的,徐夭真的吐了一地,人看着脸色也不太好,好像都快要晕死过去了,眼皮子都撑不开了我出来的时候。”
“什么!”尤昭听着吴雪卿的语气虽然怪怪的,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想起熊五十背着徐夭回来时,对自己说的话,甩开吴雪卿的手,自顾自就往楼上跑去,直奔徐夭房间,一进去,吐没吐一地,她看不见,只是闻着房间里飘着的那股子酸味儿,也知道吴雪卿说的都是真的,赶紧跟着光点,走到徐夭跟前,蹲下身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徐夭?徐夭?”
可徐夭的嘴里除了念叨着一句,“不行......不行......不行......”就再没有别的了。
闻声赶来的熊五十和张球,一起帮着把徐夭抱回去床上躺好。
张球看着那一地污秽,伸手拿起放在床前,已经空了的暖水壶,起身,想着去煮点热水给徐夭漱漱口,谁知道刚一起身,手腕就被徐夭一把抓住了。
绵软无力,却让张球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因为他挣开一次,徐夭马上又抓了上来。
然后嘴里又开始念叨那句“不行”,不过这一次,还多了一句话。
徐夭半撑着眼皮,看着张球,嘴唇疼得哆嗦,艰难说道:“张......球.......别.......不找........锦瑟........不行........不行.......不行.........”
原是刚才徐夭听到了客厅里张球和尤昭的话,才匆忙下床的,想要阻止。
如此说来,徐夭这样,还成了张球的责任,他有些尴尬,抬眼,看向尤昭,动了动嘴唇,大意是,“怎么办”之类的话。
但尤昭见此,只是摇头,神色凝重,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