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开学已有两个月了,孙蓬今年被提拔做了班主任,这一整天的,忙得是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所以她升职之后最高兴不是她自个儿,竟然会是与这事儿丝毫攀不上任何关系的玉红。
因为如此一来孙蓬每天下班也晚了,晚上回来吧!还得忙着备好第二天的课案,也就没这么大空闲来理会她了。
玉红偶尔晚些时候回来,也再没人说得了她了,历经千辛万苦,总算飞出牢笼的鸟儿,能不高兴吗?
倒是疯子最近的行为让玉红特别的不安,因为他到处找来了一大堆的地图来看,每天就拿着她的铅笔,描着那图纸上的线路,从哈尔滨开始,四面八方,到处都被他画了一遍,画的时候,还不时拿出被玉红窥视已久的玉石串,放在手里,端详老半天,一句话都不说,若有所思的一副模样。
玉红是个明白人,能看不出来疯子这是要干嘛吗?他这是要走了,离开这里,他在计划线路,计划自己该去哪里?!
所以平时学校一有什么假就跟脱缰野马似的直往外头奔,往外头野的玉红,自从瞧见疯子这些举动,就一反常态天天在家待着,上下学也很准时,一下课也不磨磨蹭蹭跟着姐儿妹们在课室拍花牌完了,收拾好东西,扭头就往教室外头狂奔,那模样,那速度,简直就跟身后有恶狼追着她赶似的,恨不得一步就跑回家去,俩眼珠不错盯着,守着疯子,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计可施。
一来二去,玉红又没刻意掩饰,疯子自然就察觉到了,这不今儿玉红才气喘呼呼的一进门,疯子就从阁楼上探出头来,“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玉红的房间顶儿是掏空的,搭了一个小小的阁楼,一直都是给玉红做书房用的,疯子来了之后,本着男女到底有别,虽然不能直接挪出去,两个房间,至少一个房间里应当分清楚楚河汉界。
玉红就在阁楼上,自己的小书桌背后的空地,铺了一床褥子,先让疯子这么睡着先,后来这家伙无论自己如何劝说,就是不肯回去教堂,还说那个牧师不是什么正常人,让她别招惹。
不过经过那次的事,她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也没再逼迫疯子回去了,这拖拖拉拉的,回过神来,竟让他跟自己一起住了两个多月!
“什么什么意思?”玉红其实一下子就明白了疯子说的是什么话,可就是改不了在他面前先装疯卖傻一段的习惯,下意识就反问。
疯子起身,顺着钉在阁楼上的木梯,走了下来,在剩两个台阶时,纵身一跃,直接跳到玉红跟前,弯身,把自己的脸,往玉红的脸上,凑了过去,眉头紧锁,眼神恶狠,“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傻,装得还挺像的,可是骗不了我,我告诉你,少给我在这里瞎掺合,捣乱什么啊你?我必须得走了,这地儿,不能再待下去。”
“是因为跟踪的事情吗?怕什么?他根本进不来的,你就放心吧!”
其实很早之前玉红就发现了,自己被人跟踪了,书包也被翻过了,那天上体育课,她出教室前,书包就放在书桌下的抽屉里,是盖着的,等她下课回来的时候,书包放在了桌子上,里头东西摆的顺序也和她出去前不一样了,不过幸好平常家里的钥匙她一向都是拿皮绳挂在脖子上的,后来她故意走了之后又折返,这才发现,居然是朱利安!
玉红敢肯定,朱利安找的一定记住自己家里的钥匙,他想干什么?难道是为了疯子?可他是怎么知道疯子在她那儿的?
这些问题不得而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几日她每每走在胡同口,耳朵里都听到两个脚步声,都是因为朱利安在背后偷偷跟着自己走回家,这仔细想想实在是太恐怖了。
可这也不能成为疯子落荒而逃的理由啊!再说了,他在这里无亲无故可以走,那玉红和她娘,还有大贞嫂子和小麻子呢?她们可怎么办啊?
“我都跟你说了,他不正常,想进怎么进不来了?你忘了你头一天带我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进来的吗?别傻了,我真的必须走,再说了,也不完全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人也在找我,好不容易躲过了点风声,我得赶紧趁着机会走人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实在没功夫在这里跟你耗,小红,你保重吧!”
疯子抬手,轻轻拂过玉红的脸颊,将落在她脸侧的碎发,在指尖上绕了两圈后,夹在她耳后,放下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就回到阁楼上,片刻后,背着一个包袱,又下来了。
玉红见状,赶紧伸手,死死扯住疯子包袱的带子,双眼含泪,哽咽着声儿,使劲儿摇头,“不行,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要走可以,除非你带着我一块儿走,不然,咱们就谁也别想走了,我不会放手的,我都不会!”
最后一句话,玉红几乎是喊出来的,双眼通红的掘强模样,竟有那么一瞬间让疯子已经硬掉很久的心,狠狠地一颤。
下意识便看着玉红,叫出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喊过的名字,“.....小曦。”
时间仿佛回到了还在上海的时候,那时候陆晨曦和莫倾征还没好上,陆晨曦家里爆炸,俩人差点儿就没了,莫倾征受了伤,昏迷不醒,他抓着一脸紧张的陆晨曦,告诉她莫倾征的身份以及他所做出的背叛行为。
疯子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组织,只有铺天盖地的嫉妒,因为他和陆晨曦曾经也是相爱过的。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陆晨曦对他也从未露出过像看莫倾征那种眼神,不是欣赏,也不是情真意切,而是真真切切的崇拜。
陆晨曦看着莫倾征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他是真不甘心啊!想想如今,他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那还不都是拜这俩人所赐,他凭什么要替她们拼命?
所以这一次他要为自己活一次,都死了,全都死了,就只有他逃出来了,那些实验太可怕了,他必须马上逃得远远的,必须!
“小曦!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跟疯子相处了这么些时日,玉红也总算把疯子这个人,摸清了个大概,他的确在精神上是有问题的,可是属于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类型。
之前头回见到他的时候,他眼神涣散,根本对外界就做不出任何反应,看着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没人的时候,自己远远站着看,还瞧见他捡地上的东西吃。
后来在雨夜里遇上时,他是清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开始玉红以为他之前都是装的,直到前几个月,他又开始露出那种眼神,痴痴的看着某个地方,又哭又笑的,嘴里念叨个不停。
玉红听了好半天才听出那是两个名字,陆诚,小曦,单个的词大多以切,割,阉为主,具体说的是什么,玉红现在也没弄明白,不过她猜想,大概这些便是致使疯子精神错乱的原因了。
这次的清醒是从一周前开始的,到现在,算起来时间有些久了,所以玉红误以为疯子又犯病也不奇怪。
毕竟“小曦”这个名字,只有在疯子犯病时,才会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犯什么病?我没病的,你走开,我要走了,我真的不能再留在你这里了。”
疯子用力甩着被玉红紧紧扒拉的包袱肩带,往前走去。
疯子犯病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记得糊涂时候干的事,糊涂的时候,也绝不会记得自己清醒时候说的话。
玉红眼看着自己的手被疯子甩到一边去,快步向前,绕过疯子,挡在他面前,张开双臂,“不行,我就是不让你走,除非你把我捎上,否则绝不可能让你出这个大门,你想都别想了,我早就想离开了,你来的第一天我就和你说过了,你有钱,我可以照顾你,你带着我,两全其美,就明天晚上,我娘明儿早要赶去沈阳,我奶病重,需要人照顾,我哥在部队里抽不开身,大贞嫂子也去,小麻子应该也会跟着她们一起,我们明天晚上,马上就可以走,离开这里,想去哪儿去哪儿。”
疯子摇头,伸手抓住玉红的肩膀,无奈,“小红,那是你娘,你不可能就这么抛下她一个人的,再说了,要是教堂的........你得留下来保护她们啊!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的带着你一个小姑娘,这算什么?你还要念书,你还小,外头没你想象的这么好,你真的不能跟我就这么走了。”
“我会给她们写信的,明儿咱们一走,就写,我还会写一封匿名的给王叔叔,他是警长,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护好娘亲,大贞嫂子她们,我不想在这待着了,早就不想了,我想找我爹去,我一直就觉得我爹没死,他一定没死的,尸体都没有,或许他侥幸跑出来了,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虽然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可他一定能让我娘变回从前的模样,疯子,我求你了,帮我一次吧!求求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刘玉红会一辈子都记得的,以后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想尽办法报答你的。”
玉红还是倔着,不肯点头,膝盖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疯子面前,抬头,渴求的看着他,紧咬着下唇,眼眶里一汪的泪水,好像只要一眨眼,就会倾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