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轮转司即使是在死人多的日子里也并不会如此热闹,可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不过就是像往常一般审视了一个人的生平,然后觉得他下一世该投身到何处罢了,这放在从前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流程而已,今天却接二连三的被人打断,先是孟婆,这个平常总只愿意窝在她那儿六尺地都没有的小茶摊后面睡觉的老太太,今天居然气势汹汹地冲进轮转司,二话没说就要劫人!这让轮转司出了名胡子最长的掌事人刘万刀非常疑惑不解,正想以妨碍公务,要去跟烨华王君告一状来威胁孟婆,让她赶紧离开,别在这里撒泼时,说曹操曹操到,他刚用王君来威胁完孟婆之后,就听见大门那边有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他刚才提过的王君也是满脸阴霾的冲了进来,他心说了句怎么这么巧后,正想抬手行礼时,王君二话没说一进来就拉住了孟婆,然后问了些他完全听不懂的问题后,又朝他走来,他见状,正想再次行礼时,手指间一松,原本拿在手中的命簿却已然到了已经来到他面前的王君手里。
刘万刀着实是被王君今天这粗暴的手段给吓了一跳,暗觉王君今天应该是心情不大顺畅吧!于是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又被打断了,听了王君劈头盖脸就指着手中的命簿,问了他一句,上头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虽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不废话吗?没死能来这儿?但还是拱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王君,此人命数一定,今日便是他的死期,刚才他来到臣这里,臣看了点他生平的经历,觉得此人是个功德圆满者,所以就为他找了个好去处,现在应该已经到轮回台了。”
“什么!”烨华闻言,将手中的命簿随手一丢,转身就朝轮回台跑去,徒留下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刘万刀与一脸担忧的孟婆面面相觑。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前世今生,轮回转世的,莫倾征一步一步地走上玉台,走到玉台正中央的巨大空洞边,低头看着脚下这个似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一般的发着一阵阵怪声的轮回台才知道,先前自己之所以不紧张,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站到这上面来,他低头感受着那股自洞里蔓延而上的压迫感,突然想起了刚才那留着长到肚子的络腮胡的男人说的话,他说,“跳入轮回台你的魂魄便会被重新塑造洗涤回新生儿时,可能会有些难受,也是半个时辰的事而已,熬得过就得以重生,熬不过就灰飞烟灭,想要重新轮回,可没那么容易。”
“的确不容易.....”莫倾征垂眸看着脚下无底洞,抬手紧紧握住锁骨下的铜币,“既然刚才那位说你与我有缘分,那你一定会保佑我吧!”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纵身一跃,跳下了轮回台。
等烨华赶到时,莫倾征只剩下半截手臂还在洞外,烨华眼睁睁看着那半截手慢慢没入那万丈深渊,脚尖轻点地,飞身扑到轮回台边堪堪抓住那半只手,跟着莫倾征一起坠入了那轮回之境中。
很多年以后,孤槐澍曾一时好奇,问起了烨华,“这么多年,有件事一直让本君挺好奇的,当年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义无反顾,不顾后果的跟着啊晨那位跳入轮回台,生生将他早已被洗涤了一半去的魂体从轮回之境中拉出来,自己也搞得半残不死的模样,最后竟还求本君把你两百年的修为尽数渡给他,助他尽早恢复,回归本体的,你不会不知道这就是他作为莫倾征这一生最后的结局,逆天改命,不怕遭孽报吗?还是原来你已爱屋及乌到到如此程度了?”那时烨华抿嘴笑看着远处在一片曼陀罗花海上搭了一个木台子,放了张长条雕花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伏羲琴,琴弦上骨节分明手正在轻轻拨动着,手的主人拥有着姣好的面容,和一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股淡淡忧伤的眉眼,只是此时这双眉眼难以掩饰的盈盈笑意与甜蜜将那浑然天成的忧伤掩盖了大半,而那笑意则源于静静依偎在他身旁同样眉眼弯弯一脸幸福模样的少女,轻声道,“那时啊!我在想什么呢?好像在想如果我救了他,这么爱他的她,一感动,为了答谢我,会不会就以身相许呢?她不是常说什么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吗……”
其实这也是实话,烨华在抓住莫倾征,跟他一起掉入轮回之境那一刻,心中第一个想法,真的就是这个,但还有第二个想法,只不过有些煽情,烨华不太好意思拿出来跟孤槐澍说,他那时想即使她不会对他以身相许,至少不会哭,不会因为失去最爱的人难过,他这样做,至少保住了她的笑颜,虽没赚多少,但也算不得亏吧……
随后赶到的孟婆和刘万刀无幸见得这两个男人双双坠入轮回台的盛景,只是见轮回台附近没见莫倾征的身影,也没见烨华的身影,不知道内情的刘万刀觉得烨华刚才的神色不大对劲,怕出个什么事,便连忙遣人去十八层刑司处找孤槐澍来,知道一点内情的孟婆整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听刘万刀让人去刑司找司君孤槐澍来,立刻自告奋勇的跟着一起去了。
人常说一个人如果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时,就会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比蜗牛走完一段树干还要长,显而易见,陆晨曦此刻就是这种心情,那时她多想突然发生什么大事,逼得孤槐澍不得不放下棋盘去处理的大事,好让她借机遁走,不过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个机会,在五分钟之后就来了。
紫竹林间,八角亭内,正当陆晨曦拾起一枚白棋,单手托腮,垂眸看着面前的棋局,思索着手上这一子究竟应该落在何处比较好时,刘万刀遣的人跟在孟婆身后急匆匆地就朝着她和孤槐澍跑来,边跑边喊,“司君大事不好,出事了司君!你快去轮回台看看,王君他.....他好像跳下轮回台去救人了,到现在还没上来,轮转司的刘大人遣我来,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轮回台?”孤槐澍挑眉,把头从棋盘里抬起,看向站在凉亭前的孟婆和刚才说话的人,深邃的紫金眸中将信将疑,“他,当真跳了?他跳下去干什么?”
孟婆一脸焦急地看了看陆晨曦又看了看一脸淡定对他们刚才的话完全不以为然的司君,“司君就别问了,先去救人要紧啊!至于原因,我也不太肯定,不过好像是因为丫头的事。”抬眸瞄了一眼还保持着白子落下动作的陆晨曦,又低下头,“我也不太肯定,反正跟那个叫莫.........”
“行了,那本君去一趟吧!”见孟婆说来说去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孤槐澍失去耐心听她在这里绕圈子,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还坐在棋盘边上的陆晨曦,“你去吗?”
其实这句话是明知故问的,果然话音一落,陆晨曦立刻丢掉手中的白棋,起身跑到孤槐澍身后,“我当然去,轮回台!烨华他什么事情想不开,竟要寻短见,你说寻短见就寻呗!用得着用那样惨烈的方式吗?那轮回台可是一不小心掉进去就会灰飞烟灭连骨头都留不下的地方啊!”
孤槐澍展开手中的扇子,拍了拍胸口,“是啊~本君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让他气血上涌的事啊!究竟是为什么呢?还用救人当借口,这世上除了啊晨,还有谁值得他这么去救的。”顿了顿,又哗啦一声收回扇子,敲了敲手心,侧目,一脸痛心疾首的那扇子指向身旁的陆晨曦,“本君知道了,本君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拒绝人时稍微婉转一点,你看看,出人命了吧!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怎么可能是因为被我拒绝才一时想不开跳轮回台的。”陆晨曦撇了撇嘴,抬手将几乎要戳到自己鼻子的扇子拨开,“我拒绝他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心了吧他,再说了你外甥也没那么脆弱。”
一旁孟婆见到现在还在不紧不慢唱着双簧的两人,上前一步,焦急道,“司君,丫头你们俩别玩了,还是快去看看吧!急死老身了要。”
陆晨曦闻言,也晓得那轮回台的厉害,纵使她对烨华有绝对的信心,也不敢十足十的保证他一定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于是也是有了些着急,也没心情再跟孤槐澍在这里拌嘴了,连忙跟着孟婆朝轮转司跑去。
孤槐澍紧随其后,顺便将伺候在一旁的黑白无常叫上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