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虞晚晚都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吃苹果。
秦子羽看向她,又忍不住笑了笑。
“今日楚师兄归来,侄儿就不打扰叔叔了。”秦子羽转过身,向着江毅然行礼,“晚辈先回去了。”
“好。好孩子,回去找你爹吧,过两日我再去找你爹喝酒。”
秦子羽走之前,还不忘记和虞晚晚打了个招呼。
待到他离去,江毅然又看向楚危楼。
“危楼,你游历五年也辛苦了,今日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师徒再叙。”江毅然道,“你之前不怎么在门派住,此次我让人重新打扫了一个院子,一会让童白领你过去。”
“是。”楚危楼没有什么异议。
这主峰的后山,便是各位长老门下的直系弟子和精英弟子居住的地方。
作为仙门最优秀的徒弟,所有弟子们基本都一人独住一个院子。
主峰这座山高大雄伟,地方宽裕。在百炼山上一条路两边能挤六个院落、几十上百个外门弟子。
而在这里,一条支路上甚至只有一个院子,主路延伸向两边的两端加起来才两个住所,而且许多地方都没住满。
楚危楼随着童白来到了他新的独院。
他五感敏感,走过来时便察觉到这支路的另一端有人居住。
“对面住的是谁?”楚危楼问。
“是一些小姑娘。”
楚危楼喉结一顿,他看向童白。
“宴会上的那个小女孩也在?”
“是。”童白笑道,“这些小姑娘大多是凡人,暂住这里,是想给各位精英弟子的师兄师姐们挑选合适的伴童。”
楚危楼问,“那女孩也是如此?”
童白知道,楚危楼如此聪明,自然一眼便能看出虞晚晚和其他女孩不同。
他只能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说,“这位小姑娘名为虞晚晚,她确实也住在那里。其他的我也不好乱说,师兄可以去询问宗主。”
童白离开后,楚危楼缓缓蹙起眉毛。
如今回到宗门,秦子羽和过去一样讨厌暂不多说,这个莫名出现的小女孩,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另一边,江毅然没有留自己久别重逢的弟子,反而留下了虞晚晚。
他将放了仙甜露的补药给她,果然小姑娘很爱喝,一口气就喝光了。
“晚晚,你可看见我刚刚的那个弟子?”江毅然说,“他叫楚危楼。”
楚危楼的名字实在是太难记了,但虞晚晚对他的黑衣服印象很深,毕竟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是她,她便点了点头。
“看见了。”
“我这个弟子,十分聪明有天赋,就是为人太封闭。”
江毅然叹气道,“他拜入我师门下没有几日,便从沈烬师祖那里得了一本秘籍,而后自学成才。他连和我这个师父的关系都很单薄,眼里更没有其他人了,这样下去,我怕他修炼中走歪路都无人可知。”
他低下头,对上小姑娘懵懂的眼神,便知道她又没听懂。
江毅然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晚晚天生可爱又亲切,如今他就住在你的隔壁,你好不好多去看看他?”
他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徒弟年纪不大,可心思极深,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潭,没人知道他每日都在想什么。
也不知楚危楼是曾经遇到过什么,还是天生如此,他极难信任他人,哪怕是江毅然这个做师父的,也从未走进他的心。
若是有人能捂化这千年玄冰,恐怕只有虞晚晚可以。她漂亮可爱,性子又有些呆呆笨笨,没有更高明的心思。
楚危楼再防范他人,想必也不会同样对待虞晚晚这个小姑娘。
她率真活泼,惹人喜欢,任是谁都不忍心的。
连江毅然心中都有所动,想着若是以后沈烬腻烦人界返回天界,他便将虞晚晚收为养女。
哪怕她一辈子呆呆傻傻和仙路无缘,他也能保她一生安全,让她快乐安全地渡过一生。
虞晚晚听了半天,她总算听懂了一点。
“你是说,要我去找他玩?”她问。
“对,你能不能每日都去找他玩?”江毅然换了个方式,他微微压过身体,隔着桌子对虞晚晚低声说,“他不爱说话,平日没人愿意和他玩,很可怜的。”
虞晚晚一听,她的正义感顿时燃烧了起来。
“那我便天天都去找他!”虞晚晚说,“以前在百炼山就没人和我玩,我知道一个人很孤独呢。”
“有长进了,还知道孤独二字。”江毅然笑道,他不由得揉了揉虞晚晚的头。
虞晚晚刚打完包票,便又忍不住问道,“他叫什么来着?”
“楚危楼。”
一个下午,楚危楼的名字被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多遍。
青年端坐在床榻上,他本在闭目养神,不知为何阵阵觉得心慌,胸口也炙热起来。
楚危楼睁开眼睛,他拿出一法宝悬镜,挂在半空之中,而后缓缓解开衣扣。
胸前锁骨向下,心脏的位置上,青色的疤痕正在隐隐作痛,有些发热。
他不由得蹙起眉。
不得其解,便又扣上了衣襟。
晚上,众多小姑娘们返回院子,便又热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的。
她们所住的地方是在支路的另一个尽头,离楚危楼其实还算远。
可他修为太高,另一头的声音听得还是无比清晰。
楚危楼举起手指,刚要布置几个简单的屏蔽术法,便听到另一边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晚晚,怎么晚餐没吃多少,是哪里不舒服吗?”有小女孩关心的声音。
而后便是虞晚晚,她嘿嘿地笑道,“我中午吃饱饱啦,去大殿中吃的。”
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哦——声。
还有小姑娘偷偷的议论声。
“哎,她是又偷吃哪里的东西了?这里住的可都是宗门的精英弟子,若是被人逮到了该如何是好。”
“谁说不是呢,明天早上把我们份例的早餐多分给她一些吧,她早上吃饱点,白天就不会吃旁的了。”
楚危楼坐在黑暗的屋里,他缓缓低下头,嘴角勾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虞晚晚句句说的是实话,却没有人相信,还为她如此担心,倒是也十分有趣。
短暂的走神之后,他手指一推,简单的避音术笼罩了整个院子。
…
第二天早上,虞晚晚被同屋的小姑娘塞了好多的早餐,吃得她腮帮子都鼓个不停。
其他女孩眼见着她打了好几个饱嗝,这才松了口气,嘱咐她好好看家,便各自去门派其他地方工作清扫了。
虞晚晚也拿着扫帚清扫了屋里屋外,她和往常一样放下扫帚,要坐在桌边发呆,直到有人教她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昨日江毅然的叮嘱。
路的对面住了一个没有人陪他玩的小可怜,虽然记不住叫什么名字了,但虞晚晚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承担起和他玩的责任……正好她也想玩游戏呢!
这么一想,虞晚晚立刻起身离开了院子。
她穿过长长的支路,终于来到了对面的尽头。
虞晚晚想推开禁闭的院门,这门看着没上锁,可怎么推都推不开。
她不懂什么叫闭门不见,看着门不打开,虞晚晚便用力地敲门。
屋里,楚危楼睁开眼睛。
从虞晚晚走出院子开始,他便感应到了。没想到最后她却是来的他这里。
楚危楼和秦子羽的性格是两个极端,秦子羽左右逢源,最喜欢和其他人交朋友。而楚危楼恰恰相反,他是适合修仙的性子,一个人可以独自呆几年不与其他人交流。
听着院外孜孜不倦的敲门声,楚危楼有些烦躁。
他自是不想理的,不理也容易,他有的是法子屏蔽院外。
可一想到那不太聪明的小姑娘可能会一直敲一直敲,敲到自己受伤,又或者失望离去,楚危楼却迟疑了。
过了一会儿,正在专心敲门的虞晚晚手指扑了个空,院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了冷心冷面的楚危楼冷峻的面容。
“你要做什么?”楚危楼低下头,他冷冷地说。
他对上小女孩的眼睛,昨日初见时的那种不适又传来了,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压力让他想移开目光。
“我来跟你玩。”虞晚晚说。
楚危楼一怔,他反问道,“谁让你来找我玩的?”
“是易燃呀。”虞晚晚不谙世事地说,“易燃说了,你……”
糟糕,她忘记昨天江毅然都说了什么了,只能记个轮廓大概。
“易燃说你不受人欢迎,没人理你,不想和你玩。”前面这些话虞晚晚是边想便说的,后面这句话记得很清楚,“很可怜的!”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楚危楼冷声道,“师……他说得对,就是如此。”
他本想说师父,不知为何却硬是改了口。
楚危楼更烦躁了,可是小女孩的大眼睛还在眨呀眨呀的看着他,他低下头,冷冷地说,“所以我不跟你玩。”
他关上了门。
楚危楼胸膛起伏着。他心态很差,自己却并不知道为何如此。
好像这个小女孩简简单单的一言一行都能影响他,这让楚危楼十分不舒服。
可是……
虞晚晚面对着关闭的大门,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