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还是她暴富后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
酒店房间里。
小服务生坐在椅子上,埋着头,不安地抠着手指。
顾栀坐在他对面,酝酿了半天该怎么说。
她这人吵架十分厉害,但是要让她说教讲大道理,她一窍不通。
顾栀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服务生抬头懵里懵懂地看了看她,然后又低下头:“陈昭。”
“哦哦。”顾栀点了点头,“陈昭啊,怎么说呢,你还年轻,像你现在这个年纪吧,努力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老想着走捷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美好的生活要靠勤劳的双手来创造。”
“我也有个弟弟,你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我见到你就想起了他,你们都是新时代的新青年,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将来肯定都会大有一番作为,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把握时代的机会,力争向上,而不是向我这种人……那个,再说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呢,除了有两个钱什么也没有你说是吧,还有……”
顾栀说的起劲,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说出一堆大道理出来,换了个坐姿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却发现对面的人头越趴越低。
陈昭听顾栀这么说着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戏了,咬着唇,眼睛里又蓄了一汪泪,似乎一眨眼,泪珠子就会从眼眶里滚出来。
顾栀看着陈昭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生活哪有那些大道理中宣称的那么容易,这个世界永远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多少人那么努力地生活,却还是挣扎在社会最底层,而像霍廷琛那种一出生就站在社会最顶层的人,从来不会知道民生疾苦。
如果当初她还有别的办法,她又怎么会去百乐汇。然后在那里孤注一掷,去抱霍廷琛的手臂。
别人告诉她霍廷琛的保镖都带的有枪,你这样冒冒然冲上去,惹恼了霍少爷,会被他们用手枪打死。
而她这辈子最幸运的,除了中彩票之外,应该就是那晚,自己没有被打死,霍廷琛让她跟他走。
顾栀的大道理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可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有多高兴,跟中了彩票一样高兴。
再说了,上次不是都想好了要养小情夫的吗,如今小情夫自己找上门来了,长得清秀年纪又小,看样子还听话,你自己还推三阻四装个什么正经人。
顾栀最后望着对面的陈昭,吸了一口气:“好吧,我同意了。”
陈昭立马泪眼朦胧地抬头:“唔?”
顾栀:“我说我同意收了你啊。”
陈昭似乎已经惊呆了:“真,真的吗?”
顾栀做好决定后已经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这样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一个月给你两百大洋,当给你的生活费,其余要什么礼物的话看好了跟我说,合适的我就给你买,然后我这段时间应该会一直住在这酒店,所以你酒店的工作暂时不用辞,有什么需要我会直接告诉你。最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随意向别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顾栀说完,从手包里找了两百块大洋出来,推到陈昭面前:“这是你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陈昭脸和耳朵涨得通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顾栀的两百大洋。
顾栀总算舒了一口气:“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陈昭紧紧攥着钱,谨慎看着对面的顾栀,想到自己以后就是她的人了,脸颊蓦地笼上一层红晕。
他低低开口,觉得自己要有小情夫的职业道德,于是说:“姐姐,那今天晚上,你有需求吗?”
顾栀:“………………”
陈昭:“姐姐,我那个,虽然是第一次,但是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顾栀:“………………”
她听到“努力”两个字,眉毛跳了跳,然后看着眼前嫩生生的少年,觉得自己实在是下不去手:“额,今晚就,不用了。”
陈昭欲言又止的样子:“那姐姐你……”
顾栀赶紧打断他:“我要的话就要跟你说,不要你就不用问了,你快走吧,你不是还在上班吗?”
陈昭慢吞吞走了。
顾栀终于送走了这位祖宗,累的瘫倒在床上。
自己现在也是有小情夫的人了。顾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等她习惯了这一个小情夫以后,她要像那些男人养好多姨太太一样,她要养好多小情夫,各个都比霍廷琛长得好看的那种。
顾栀忍不住笑出声。
她又想起刚才小情夫主动提出问她有么有需求,还被自己拒绝了的时候,摇了摇头。
她是个人性化的金主,在小情夫准备好之前,她是不会对人家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的。
哪像霍廷琛那个狗逼,第一天收她第二天就把她破了,疼得她差点想嗷嗷叫,恨不得提起裤子就跑说老娘不干了,不过最后还不是为了生存咬紧了牙,生生忍了下来。
霍廷琛倒是爽的一逼,
顾栀想起霍廷琛,又啐了一口。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桌子上自己随手放置的唱片。
刚才光顾着忙小情夫的事,差点都忘了听唱片。
顾栀十分期待能听到自己的歌声,她打开留声机,把唱片放到转盘上,然后把唱针拨到最开始的位置。
唱片里刻录下的音乐缓缓从留声机喇叭中播放出来。
顾栀本微笑着等待欣赏自己的音乐,当时当音乐真正放出来后,她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什么东西?
顾栀把留声机唱针移开,歌声戛然而止,她把唱针重新放到唱片中间的位置,歌曲从中间位置继续播放,顾栀紧锁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的趋势。
她直接关了留声机。
虽说这唱片里的歌声也不错,可是这唱片里唱歌的女人明显不是她,唱的歌也更不是她的《茉莉之夜》。
顾栀把唱片拿起来,黑胶唱片全都黑漆漆的一个样,只是在背面从笔写了一个淡淡的标记“胜利0261”。
肯定是唱片公司的人把唱片送错了,把别人的唱片送到了她这里。
顾栀鼓了鼓腮,有些无语。
现有的唱片她差不多都听腻了,晚上闷着也无聊,顾栀住的是威斯汀酒店最高档的房间,房间里还配有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前几年还是个稀罕玩意儿,但是随着这几年上海几个电台的逐步建立,收音机的普及性倒是大大增加,上海有钱人的家里基本上都会买一台。
顾栀打开收音机,一阵滋滋啦啦的杂音过后,终于调好了台。
晚上播放的台一共有三个,一个是洋人办的奥斯邦电台,一个是政府办的上海政府电台,还有一个是几家报社联合办的亚美电台,其中以报社联办的亚美电台最火,晚上主要播一些相声和评弹,中间还会穿插哪家百货公司打折和哪家唱片公司出新唱片的广告,无论是有钱的太太小姐还是普通百姓都爱听。
顾栀调好台,亚美电台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永安百货公司最近新来了一批洋货,手表珠宝香烟,欢迎广大市民选购。
顾栀琢磨着下回让她的珠宝行也在电台里播一播,说不定生意就好了。
播音员播完了永安百货,又开始播下一条,说胜利唱片公司新签下的神秘歌星新曲唱片即将发售,今晚在本电台首度为广大市民朋友提供试听,欢迎大家届时购买唱片。
播音员说完,试听音乐开始播放。
顾栀听着前奏音乐,然后越听越耳熟,越听预感越不好,
只是当她快确认的前一秒,威斯汀酒店的收音机又罢起了工,放出来稀里哗啦的杂音。
顾栀又急又气,用力在收音机上拍了几下,收音机里放出的声音才重新清晰起来。
然后顾栀脸就黑了。
因为她清楚地听见收音机里的女人在唱:
“白色的茉莉啊,你让我想起那心爱的人啊……”
顾栀的脸越听越黑。
这他娘的不是她的歌吗!这不是她跑去录的唱片吗!怎么跑到收音机,跑到电台里去了?
顾栀啪的一下关掉收音机,想明天再去胜利唱片公司招人算账,然后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这里收音机是关了听不见了,可是全上海的收音机,只要是听亚美电台的,都能听见。
“………………”
顾栀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就气势汹汹地带着谢余杀到了胜利唱片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顾栀冷眼望着对面对她赔笑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递了张名片给顾栀:“顾小姐你好,我是古裕凡,胜利唱片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的名片。”
顾栀看着那张名片,“哦”了一声,身后谢余十分有眼力地替她收下了。
古裕凡望着对面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年轻小姐,知道这恐怕是个不缺钱不好说话的主儿,十分头疼。
“顾小姐,真不好意思,这实在是我们的一次疏忽。”
胜利新歌星录的唱片编号是“0261”,顾栀来录的唱片编号是“0267”,结果昨天跑腿的职员把东西送反了,原本该送到电台的被送到了顾栀那里,原本属于顾栀的,却被送到了电台。
当他半夜接到电话知道客人的唱片被送到电台播放时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急了一夜,想那些鬼哭狼嚎的客人的歌声被电台播放出去,胜利唱片的招牌也等于是毁了。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到第二天报纸头条会变成“胜利招牌尽毁,新歌惨绝人寰”,结果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翻遍了今天发行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报纸,直接被头条惊掉了下巴。
“天籁!亚美电台首播《茉莉之夜》中文版,胜利唱片何时揭下新歌星神秘面纱,全上海翘首以盼!”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发行报纸的头条都是这个,轰动程度不亚于之前霍家和赵家的联谊,以及那个中了一千万大洋的巨富女人。
报纸全文对昨晚的歌声大夸特夸,一首原本大家并不算陌生的洋文歌,被填了中文词,像是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力,而让这首歌引人入胜的最关键的,则是昨晚唱歌的人,她一开嗓,独特空灵的音色仿佛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下来,收音机前的所有人,都被那歌声吸引了注意。
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这么曼妙的歌声。
胜利唱片这是挖掘了多少宝贝歌星。
一夜之间,只要是昨晚在电台里听过那首歌的人,无不对胜利唱片这位即将要推的新歌星好奇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知道唱片拿错了,昨晚送去电台的唱片根本不是胜利新歌星唱的的话,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场近乎完美的营销与造势。
当然,必须得歌星本人实力过硬才可以。
古裕凡拿到被从电台紧急送回来的唱片,从头到尾地听了一遍,才发现报纸并没有夸张,就连胜利的头牌陈美蝶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无论是音色的纯净度,还是音准,以及唱歌时娓娓道来的倾诉感,都令胜利唱片旗下所有歌星都望尘莫及。
他激动地恨不得立马就签下这位客人,结果那天录音的录音师告诉她,这客人说她不差钱,也不想当歌星。
现在,古裕凡望着顾栀耳垂和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钻石吊坠,猜她应该是真的不差钱。
只是古裕凡还是想再做一次努力,他实在是不想放弃,尤其是当他见了拥有天籁歌声的人的长相之后。
他本打算着歌唱的这么好,即使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他们都能让她大火特火,而现在当他见到这人后,看到这张脸,才知道什么叫上帝的不公平。
给了你完美的歌喉,还要给你绝美的长相。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