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迹摇了摇头,“也没有那么苦。”
佩兰带着人退了下去,长宁道:“昨夜,一时情动,未来得及准备这些。不过,以后这汤药,怕还是免不了。”
薛迹这才明白过来,他喝的是什么,她这话的意思是,以后还会召他侍寝?他忽而想起前些日子薛晗也曾喝过,又想起昨夜,最后关头,她并未让他留在她身体里。薛迹收回思绪,“只要跟在陛下身边就好,我并无子嗣之盼。”
午间,长宁有些犯困,让他陪她休憩一会儿,薛迹躺在她身旁,听着她平匀的呼吸声,他轻轻靠近,只觉得就这么看着,心里都是欢喜的。
按着宫中规矩,皇帝元日要同君后一同用膳,佩兰在外提醒了一声,长宁醒了过来,见薛迹有些怅然,“陛下要去立政殿?那我先回去了。”
长宁却并未允他,只道:“朕用过膳便回来。”而后让佩兰去准备膳食,让宫人好好照顾他。
立政殿,萧璟坐在桌前等着,他以为她得了新人,今日不会来了。他自饮自酌,许是心事太重,没多久便醉了,醉意朦胧之时,他看着长宁走了过来。
萧璟连起身参拜的礼仪都抛之脑后,又满满地饮了一杯,他正要再倒上,酒杯却被长宁握住,连同他的手,明明这寝殿中温暖如春,可他的手却冰冷刺骨,长宁将那酒杯从他手中夺过来,“别再喝了……”
萧璟却将那酒杯抢过,狠狠掷在地上,他分不清眼前人是真的还是幻觉,他也不想分清,可那皱着的眉,紧抿着的唇,都在告诉他,她过来了。他起身捧住长宁的脸,放肆地吻了过去,他伸手解着她的衣带,唇在她脖颈间印下一个个痕迹。
长宁推拒着他,他紧紧抱住长宁,下巴搁在她肩窝上,质问道:“那个男人就这么好吗?你喜欢他还是爱上他了?”
长宁不知道他这番模样,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又在做戏,就算是真的,就算他介意薛迹的存在,那又如何,他也是萧家人,想的是他们萧家的谋逆大业,儿女情长当舍则舍,这不是他当初说的话吗?只要她有一丝松懈,萧家便会送她入万劫不复之地。
长宁扶着他的身体,“你醉了,我让玉林进来服侍你。”
萧璟确实醉了,若是没醉,他定不会容自己说下这些有违身份体面的话,“他有多好,比我好吗?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他知道怎么让你快活吗?”
见长宁不回答他,他的话语更是没了体统,似乎那个一向温雅矜傲的君后,只不过是他的皮相,而骨子里的,是一个执拗阴狠,快被嫉妒逼疯了的男人。
“你可知道,你去卫渊清那里时,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彻夜难眠之时,脑海中却全都是你们颠鸾倒凤的场面!你和他也像和我这般耳鬓厮磨,纵情恩爱过吗?还有现在那个男人,薛迹,你留他在紫宸殿侍寝,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你故意为之是不是,你故意逼我发疯!”萧璟的眼眸赤红,眼泪倏地滴落,砸在长宁的脖颈边。
紫宸殿以往只有他留宿过,连卫渊清最受宠时都不曾有,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就算隔着那么多的误会,年少时的情意总能在她心上留下痕迹。而她却让薛迹留下了,薛迹的事,贤君等人自不敢打探到紫宸殿,可却瞒不过他。
长宁蹙着眉,感受着他的唇又在她脖颈间作乱,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的衣带解开,长宁衣襟大敞,萧璟两三下便将她外袍除去,跌跌撞撞地推着她往榻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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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萧璟安置好,再回紫宸殿时,已经将近子时,她以为薛迹定然睡下了,可却没想到他独坐在榻上正等着她。
瞧见她回来,他立刻起身朝她走过来,眸中有惊喜之色,似乎没想到她还会回来。可看到她有些疲惫,薛迹担忧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长宁将外袍褪下,薛迹顺势接了过来,他见长宁并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回头间,瞧见她脖颈间的红痕时,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啊,她去了这么久,而这后宫之中,敢无视规矩的人,怕也只有君后了,那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夫。
长宁倒在榻上,脑海中都是萧璟的那些话,未曾察觉薛迹异常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温热的绢布擦拭着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看着他,薛迹将绢布又收了回去,“陛下从殿外回来,额上出了汗。”
长宁将心事放下,她本就不是会为难自己的性情,对世事一向看的豁达,拍了拍身侧,示意他躺过来,薛迹偎了过来,长宁探身吻在他额上,他一怔,长宁轻声道:“今日是朕疏忽了。”
薛迹只觉方才心中生出的一些委屈,都消散在了额头上不带欲‖望的一吻中。
第二日薛迹才回了福禧堂,只是他刚回来,册封的圣旨便到了,他领了旨,却还有些懵然,御侍?长宁并未同他提起过,他对这些虚位也没什么奢望。在紫宸殿的这两夜,他什么都没想,眼里只有她一人,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便已经准备好册封他了吗?
佩兰见他还愣着,忙道:“御侍还等什么,快接旨吧。”
薛迹将圣旨接下,佩兰身后的宫人,又捧了御侍的服制和束发的银冠过来,那发冠极其灵巧,苍竹的纹饰透着古朴与淡雅。
他是知道的,夏朝后宫等级森严,君后的发冠为金,旁人不可逾越,君至侍卿皆为玉冠,常侍以下只可以银冠束发,以示恭敬。
佩兰笑着道:“御侍这发冠形制,是陛下昨日亲自吩咐的,连夜打制而成,并非一般。”
她这两句话,是有意告诉他,虽只是御侍的品级,但陛下待他与常人是不同的。
而许久之后,薛迹拿起这发冠问长宁为何选了苍竹之形时,她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跪在御花园中,脊背挺得笔直,腰身紧束,便如同这苍竹一般,傲然挺立,宁折不弯。”
第21章 争执 佩兰等人走后,薛晗才敢起身,走……
佩兰等人走后,薛晗才敢起身,走到薛迹身前,有意打趣他,“兄长消失这两日,回来便是陛下的御侍了,不知道除夕那晚,兄长去了哪里?”
薛迹见薛晗面上并无疑惑之色,显然是对他册封之事早已知晓,他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薛晗道:“元正那日,我去君后殿中请安,佩兰女史便带着人过去,将陛下册封你为御侍之事晓谕六宫。”他想起那时其他君卿看他的眼神,至今心有余悸,“你可不知,贤君他们听了这消息,只差要当场杀人,还好我命大,能活着回来。”
林顺在一旁忙道:“主子可别说这些话,不吉利。”他又瞥了薛迹一眼,只觉他的命可真是好。那御侍服制和发冠,都由人仔细收好,陛下甚至还赐给了他两名新的宫侍。
薛迹正思索着薛晗说的话,回神时却见他盯着自己瞧,“你在看什么?”
薛晗又上上下下打量薛迹一番,“我总觉得,兄长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薛迹脸色一红,手指紧紧攥着圣旨,“你胡说些什么。”
薛晗认真道:“我也说不上是哪里,只觉得从眼睛到神色,都和之前不同。”
薛迹不想与他继续谈论此事,敷衍几句,便回了自己房里。
四下无人之时,林顺忍不住同薛晗埋怨,“大公子他只是您身边的媵侍,可如今却成了陛下的御侍,您心地纯善,之前不是还有意让他侍寝,可他当时不说,如今又不声不响的爬上了龙榻,奴才真怕以后他得了宠,反而会欺压您一头。”
薛晗不喜他说这些,“兄长只是脾气不好,平常时候待我都没得挑,你莫要说这些。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为陛下侍寝的事,我是不行的。更何况陛下想要什么人,哪里又由别人能做主,为何这事要怪到兄长头上。这后宫里总有人得宠,为何那个人不可以是兄长呢?”
林顺撇了撇嘴,“主子难道忘了那天正君说的话,他临走之时可是再三告诫您,看紧了大公子,谁曾想,连一日不到,就……”
薛晗想到自己父亲,也觉得头痛,只觉得这时候若是他得了消息,定在府中捶胸顿足。薛晗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将未能侍寝之事说给他,不然只怕当夜便不得安稳了。
薛晗搪塞几句,“总之,兄长得宠,我定然也不会吃亏就是了。”
而立政殿,萧璟宿醉刚醒,他揉着眉心,靠坐在床头,神志回笼几分,昨夜的记忆也跟着渐渐清晰,他想起自己抱着长宁说的那些话,对长宁做的那些事,只觉颜面尽失,扶着额又躺了下去。
玉林走了过来,轻声道:“殿下醒了?”
萧璟闷闷不乐,“嗯。”而后又问了一句,“陛下昨夜什么时候离开的?”
玉林道:“昨夜殿下醉了,是陛下在照料,离开时已近子时。”
萧璟现在想到和长宁有关的一切,便想逃避,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一向自持身份,何曾说过那样不体面的话,更不必说,昨夜他为了证明自己比薛迹强‖上许多,将她压到榻上,缠着她,取悦她,他摸了摸唇角,似乎还能回想起她受不住之时,手指深深陷进他肩头的肌肤里。
他还偏要用晶莹湿润的唇瓣去吻她的唇,惹得她一阵躲闪,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萧璟想到这里,伸手去触肩头,忍不住“嘶”了一声,原来都是真的。
玉林瞧着他越来越红的脸颊,担忧地问道:“殿下,您没事吧?要不然奴才去请太医来给您看看。”
“不必了。”
玉林提醒道:“册封薛御侍的圣旨已经送到福禧堂。”
萧璟听他提到薛迹,脸上的红潮慢慢消退,“本宫知晓了。”
玉林不解道:“陛下若是真的宠爱薛御侍,为何让他仍居旧处?仅赐了两名宫侍照料呢。”
萧璟淡漠道:“薛迹为庶子,初次册封必定为低位,只能居于其他君卿偏殿中,福禧堂虽小,但让他留在薛晗那里,比去其他人那里更安全一些,她这么做,不过是想保全他,也更在乎他而已。”
元正给假七日,长宁倒是难得清闲,这两日她既没去后宫,也没有传召任何人过来,那些以为薛迹得宠的人,瞧见他又被陛下冷落,一时看不明白。而岁贡的礼物依旧如从前那般,按位份分赏到各宫,中宫的地位不可撼动,清凉殿的恩宠也未曾减少。
到了第六日,长宁去了清凉殿用膳,卫渊清似乎与从前一样,对她册封薛迹一时并无反应,长宁待他也一如往日那般体贴,只是她用过膳便回去了,卫渊清也没有强留。
瑞祥替他心急,道:“陛下难得来一趟,主子您未免太淡然了些。”
卫渊清怅然一笑,“你可还记得我进宫时,一年多的独宠,让我迷了心,以至于后来进了新人时,我仍不能适应,每每自深夜中醒来,而榻边却是冷的。若像你所说,薛迹不足为惧,那我又何必如临大敌一般。”
那本是他宽慰卫渊清的话,如今却堵得他有口难言。
莫说后宫的男子,就连佩兰都摸不清长宁的心思了,她几日不召薛迹过来,难道当时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可后来,她奉茶时,瞧见长宁坐在桌前,手中拿的像是一份手稿,虽只是不经意一瞥,可却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先前贤君几人被罚时抄写的宫规,而长宁手中这份,是薛迹的。
第七日之后,薛迹随着薛晗一同到立政殿向君后请安,以往他和其余媵侍只能等在立政殿外,如今却有了位次。
贤君来得早,坐在座上懒懒地瞧着他们兄弟二人走近,他刚酸上几句,没想到今日萧璟起得早。
薛迹躬身同其余几位行礼,卫渊清轻轻颔首,而宋子非却没那么好说话,他上下打量着薛迹,“薛御侍这身衣袍倒是得体许多,不像初见之时,腰身束得紧,颜色也不庄重,立在人群中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也难怪入了陛下的眼。”
谁都知道当初在御花园里三人被罚的事,宋子非这么一说,倒像是在嘲讽薛迹当初在御花园中,处心积虑勾引了长宁,这才有今日。
其余人往薛迹身上一瞧,他今日宽袍大袖,其上的纹饰也朴素无华,但他身量高,即便是这样的袍子着在身上,也被他穿出了飘逸之态。
薛迹不卑不亢,平声回道:“贤君言重了,臣侍入宫之后,循规蹈矩,并无像贤君所说那般。”
贤君漫声道:“究竟是有还是没有,薛御侍自己心里清楚。”
薛晗忍不住想回怼宋子非几句,可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云侍君便来劝和了,轻声笑道:“薛御侍如今圣眷正隆,若是当初他有什么得罪贤君之处,即便不看薛侍卿的面子,却也要顾虑陛下啊。”
可他这番劝和,不仅没有将火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宋子非气道:“后宫之中等级森严,本宫为君,他只是御侍,本宫难道还说不得了。”
关行云面上似有为难之色,薛迹在心里冷笑一声,此人对自己一向是笑里藏刀,偏偏贤君还几次三番被他利用。
薛迹知道,他如今的处境,即便是再伏低做小,该躲不过去的,还是躲不过去,倒不如将一切扯开了。
薛迹又拱手同宋子非行了礼,“贤君身处高位,臣侍得几句训斥也是应当的。只不过,臣侍当日去御花园时,并不知晓陛下会去,贤君当时也在,想必与臣侍一样并不知情。而臣侍当时为媵侍,那身衣袍乃是尚衣局送来的,与其他媵侍服制相同,贤君应是有所误会。”
昭卿忍不住嗤笑一声,却是对着宋子非而去,宋子非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了,有意守在那里等着陛下过来,薛迹那话,估计让他骑虎难下。要么承认薛迹并无旁的心思,要么便是推己度人。
贤君住声之后,卫渊清说了句,“薛御侍坐吧,品级不过是虚名,既入了宫,尽心服侍陛下便是。”
宋子非看不惯他装大度的模样,“贵君可真是贤德。”
卫渊清淡淡道:“比不过贤君之贤。”
萧璟从寝殿过来,各宫君卿一同向其行礼,卫渊清居首,薛迹排在最末。萧璟从未曾真正留意过薛迹,对他的印象,最初是听闻宋子非不顾身份要掌掴他,当时玉林还曾提醒,是否要留心于薛迹,萧璟却只是觉得宋子非难以容人,小题大做罢了。而后便是薛迹在清凉殿外落了水,那时长宁还亲自去福禧堂看他。明明早有端倪,自己却未曾放在心上,又因为萧峥的事同长宁又起隔阂,看来倒是老天都在帮他。
萧璟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薛迹的容颜虽不算最出众的,但瞧着也算不俗,与薛晗有几分相像,但少了薛晗的圆润,多了些薛晗没有的清冽之感,却不知,他在长宁面前,又会是什么模样。
第22章 劲敌
萧璟未曾料到,这样一个庶子……
萧璟淡声道:“都坐吧。”
各宫君卿应声后落座,又听萧璟道:“前几日除夕宫宴,贵君与贤君筹备得极其妥当。故而本宫思量着,上元宫宴,也交由你们二位去打理。”
谁知卫渊清却请辞,“殿下托付,臣侍本不该推辞,但近来臣侍身子不适,精神委顿,恐担不起这个大任。”
宋子非笑道:“难不成,贵君见陛下宠幸新人,伤心落寞之下无法安枕?”他又瞧了薛迹一眼,“也难怪贵君会这么想,薛御侍原本为媵侍,想必是在无人之处暗自用功,这才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新宠。”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萧璟沉下脸来,“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贤君应该好好斟酌,后宫君侍,自本宫以下,便是贵君为首,什么时候容你来揶揄贵君了。更何况,陛下要宠什么人,岂容你置喙!”
萧璟这一番话不留颜面,贤君讪讪道:“臣侍知错了。”
自从因为封君之后他言语对萧璟不敬,被长宁冷了大半个月,宋子非便一直惧怕萧璟,可他却也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既安抚劲敌,又维护陛下新欢,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萧璟鲜少处罚于人,此刻却是下定决心要罚他,“你一而再再而三无视宫中规矩,本宫多次容忍,你却对自己并无约束。既如此,每日等人散去,你便跪在此地反省。”
宋子非脸色一白,他没想到萧璟竟然真的罚他,忙跪了下来。其余人与他一向不睦,也更不会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