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徐琳琅轻易的就拿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堵住了谢氏的嘴。
徐家的一众亲眷心中都隐隐升起一阵畅快之感,平日她们都在谢氏面前伏低做小,也受过些气,此时自然都乐得见谢氏吃瘪。
苏嬷嬷可没告诉过徐琳琅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徐琳琅还是要把“规矩教的好”这份“功劳”给了苏嬷嬷。
谢氏住了口,众人得以清净,消消停停的吃了饭。
用罢午膳,徐琳琅和徐老夫人回了徐老夫人的凝晖堂,祖孙两多年未见,免不了要多说说话。
谢氏的屋内,茶盏碎了一地,其中还有两件颇为贵重的玉件儿。
谢氏沉着一张脸,语声透寒:“苏嬷嬷的差事当的真是不错啊。”
苏嬷嬷本是徐锦芙的乳母,谢氏派苏嬷嬷去接徐琳琅,便是因为苏嬷嬷是精明人中的精明人。
苏嬷嬷是她现在的男人乔管事的续弦,张管事原有一子。
这些年,苏嬷嬷在人前对继子极好,周围人没有不夸赞苏嬷嬷性子好的。
苏嬷嬷不单在人前待继子极好,在人后也极好,甚至于继子视她为亲母。
然而实际上,这些年,苏嬷嬷时而纵着继子,时而装作好心将继子往黑路上引,继子果然不负苏嬷嬷所望,犯了一堆错。
现在只要提起苏嬷嬷的继子,乔管事便吹胡子瞪眼,只叹长子不成器,有什么好活计,便也都交给了苏嬷嬷的亲子和苏嬷嬷的小女儿乔莺儿。
这一切,外人根本瞧不出来,只觉得苏嬷嬷是一心为继子好,是继子烂泥扶不上墙,辜负了苏嬷嬷的一腔好意。
苏嬷嬷见谢氏为徐琳琅要来的事情烦心,便说了要故意教徐琳琅错的规矩的计划,主动请缨去接徐琳琅。
听完苏嬷嬷的一番话,谢氏颇为喜欢这样又能磋磨徐琳琅又不着痕迹的做法,便派苏嬷嬷去接徐琳琅了。
此时苏嬷嬷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申辩道:“夫人,你相信奴婢,奴婢确实给她教的是错的礼数,都是以雪,是以雪那个不长眼的丫头,路上给那个乡下丫头教了这些,那乡下丫头今日才没有出差错。”
谢氏的大丫头以荷忙端过了茶盏,劝慰道:“夫人,你也不必烦心,一个乡下丫头,赏她口饭吃不过了。”
“就算她今日未出差错,日后也得露出没见识的样子,这些年我们不也安顿了濠州的教书先生,没给那丫头教过什么学问,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以荷和以雪都是是谢氏的心腹,这些年濠州那边是怎么回事儿,以荷和以雪和谢氏一样清楚。
谢氏自然知道徐琳琅这些年学成了什么样子,她早买通了张氏身旁的丫头婆子和徐琳琅的师傅。
这些年濠州的探子给谢氏回话,张氏母女过的颇为窝囊,丝毫奈何不了那些丫鬟婆子,那些个下人不仅不听使唤,还总是给她们气受。
教徐琳琅学问的那几个师傅也是谢夫人打点好的,她们给徐琳琅教学问,不过是潦草了事,有时候还故意教错。
且徐琳琅本就无心念书识字学规矩,只和那些乡下丫头小子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疯疯癫癫,没规没矩完,全是一个乡下丫头。
谢氏有时候还会想,若是国公爷知道张氏这般窝囊无用,徐琳琅这般不学无术,是不是还会一如既往的惦记她们。
谢氏自以为得计,事实却与谢氏认为的完全相反。
谢氏以为徐琳琅母女过在水火之中,事实上二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张氏虽长于乡野,却并非谢氏想的那般软弱愚笨,任人拿捏。
张氏很快发现了身边下人和徐琳琅师傅的不对劲,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张氏以雷霆速度霹雳手段收拾了那些个仆妇,牵制住了教徐琳琅的师傅,且挖出了往谢氏处传话的探子。
张氏图清净,教那探子往应天府传的都是徐琳琅无心读书念字的消息。
张氏深知,只有谢氏以为自己和琳琅着了她的道,才不会再有别的动作,她们母女二人才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故而,这四五年里,张氏与徐琳琅也在假消息的庇护下过的顺意。
谢氏也在假消息的蒙蔽中自感得意,
张氏另给徐琳琅请了当地最好的师傅教徐琳琅琴棋书画,诗书学问。徐琳琅聪慧,都学的极好。
只是规矩礼仪的师傅并不好请。
改朝换代后,好多规矩都是新定的,那些宫廷礼仪,大户人家礼仪哪能传到濠州这种小地方。
虽然张氏也能写信让徐达从应天打发一个过来,可想到谢氏不免又要动一番手脚,张氏便请了濠州的师傅,只教徐琳琅一些日常礼仪了。
这些年徐琳琅确实是爱玩闹,学习之余,和一众乡间伙伴上山摘花,下河捉鱼,甚至跟着徐达的师傅学些功夫招式,就是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绣花。
张氏知道徐琳琅也只有这么几年无拘无束的日子,日后到了国公府,便要守那些大家规矩,便也不愿拘着徐琳琅的性子,
张氏安排的周密,这么多年,谢氏只以为她安排的那几位师傅教了徐琳琅一堆糊涂学问,徐琳琅已经完全被养成了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故而,徐琳琅今日意态从容的大家之风大出谢氏意料。
谢氏把这都归咎在了苏嬷嬷身上,而苏嬷嬷自然是把这归咎在以雪身上。
这一路,苏嬷嬷偷闲躲懒和到别的仆妇面前耍威风的时候,都是以雪在陪着徐琳琅。
也只有以雪有这个空子教徐琳琅这些礼数了。
苏嬷嬷笃定,必然是以雪那个小贱蹄子多嘴多舌,给徐琳琅教了正经礼数,徐琳琅这才没有出错。
苏嬷嬷气的咬牙切齿。
第5章 五
一路上,苏嬷嬷故意教了徐琳琅错的规矩,眼下全被以雪那个死丫头给毁了。
不仅教了徐琳琅错的规矩,苏嬷嬷还告诉徐琳琅,徐老夫人和国公爷现下里只疼爱锦芙和锦薇小姐,很少提及徐琳琅。
若是徐琳琅到了国公府后,见徐老夫人和国公爷待她生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只要徐琳琅乖巧,规矩好,时日长了,徐老夫人和国公爷也能疼爱徐琳琅几分。
苏嬷嬷还告诉徐琳琅这家的夫人惯会挑理,那家的夫人最瞧不起人,千万要小心谨慎,别让别人笑话。
前世,苏嬷嬷的叮咛嘱咐,让徐琳琅在路上就已经对应天府的一切都起了恐惧,以至于到了国公府后处处战战兢兢,多处出错。
而苏嬷嬷每每又恰在其时的安慰徐琳琅,年幼的徐琳琅只觉得苏嬷嬷是自己去了应天府的依靠了,便听着苏嬷嬷的话,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如今,历经过内宅三十六计,后宫尔虞我诈的徐琳琅,当然不会被区区一个苏嬷嬷拿捏。
此刻苏嬷嬷跪在谢氏面前,磕头如捣蒜。
“夫人,都怪以雪那个贱婢,定然是以雪悄悄教了那乡下丫头规矩,都是以雪坏了事儿。奴婢还以为她是个可用的,不想,不想她竟然给坏了事儿。”
“夫人,你再相信奴婢一回,奴才定然能制住那乡下丫头,过些日子老夫人就过寿辰了,到时候那些别府的夫人都要来,奴婢定然让她出丑,只求夫人不要动气,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苏嬷嬷的一番话说完,谢氏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暂时相信苏嬷嬷。
苏嬷嬷在谢氏身边这么多年,颇为得用。偶尔出一次差错,倒也不是不能原谅。
不过,谢氏并不打算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谢氏冷色道:“还不是你要带着以雪这贱婢去接那乡下丫头,你口口声声说以雪那丫头如何得力,这倒好,就是你举荐的这位“得力”人儿坏了事儿了。”
之前,以雪和以荷一样,都是谢夫人声旁的大丫鬟,以雪比以荷还要机灵几分,以雪见苏嬷嬷在谢氏面前颇为得脸,平日里便有意讨好苏嬷嬷,也是为多条路子。
所以,苏嬷嬷才能特地选了以雪和她却接徐琳琅。
如今,谢氏便不说以雪原本是她的大丫鬟的事情了,只道是苏嬷嬷用错了人。
苏嬷嬷战战兢兢:“是奴婢识人不清,奴婢定然好好收拾那贱婢。”
谢氏语气稍缓:“我便再信你一回,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去照顾那乡下丫头,你可得用心着仔细着,千万可得将我们魏国公府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给“伺候”好了。
苏嬷嬷忙道:“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府里只有两个金尊玉贵的小姐,那便是锦芙小姐和锦薇小姐,那乡下丫头,不过是个过来打秋风的,哪里是个金尊玉贵的。”
“夫人这回您就放心吧,老奴定然会将事情办妥当。”
谢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以雪,便由你看着处置吧,下去吧。”
苏嬷嬷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走了出去。
苏嬷嬷刚出去,面带怨气的徐锦芙走到了谢氏屋内。
“母亲,那个乡下丫头今天进府了,那么以后她的身份是不是要越过我去了。”锦芙抱怨着走到谢氏身边来。
这些年,徐琳琅不在魏国公府中,锦芙被当做嫡长女般娇养着,宫里的娘娘,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小姐,家里兄弟姐妹们日常里都把锦芙当做为魏国公府的嫡长女般相与对待。
徐锦芙还去了棠梨书院读书。
棠梨书院是皇上下旨创办的女子书塾。只有几个国公爷和得脸的重臣家的嫡女才能去读书的。且每家只能有一个姑娘能够去棠梨书院读书。
剩下的,便只能在家塾里跟着家里的请的先生读书了。
因着去棠梨文会读书的资格紧俏,各家一般都是让身份最为尊贵的嫡长女去棠梨书院读书。
毕竟,这棠梨书院可是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去了棠梨书院读书,自家姑娘的本事,才有机会被圣上瞧见。
这可关系着自己姑娘以后的婚姻大事,自然是不能打马虎,如此看来,让嫡长女去,便是最合适的。
毕竟,皇家要是挑选儿媳妇,自然是首先要在各家的嫡长女中挑选的。
这些年身为嫡长女的徐琳琅不在应天府,徐锦芙便顺理成章的棠梨书院读书了。
棠梨书院原本的形式只是文会罢了,是由一众高门嫡女每月的前三日聚在一起吟诗作赋的集会,当时还叫做棠梨文会,后圣上见众少女有心学诗书,便指派名师大儒去指导少女们读书作诗。
后来,在圣上的旨意之下,棠梨文会发展成为了类似于书塾一般的形式,圣上并特地选了一处风景秀美的院落,赐名棠梨书院。每月的前十五日,姑娘们日日都要到棠梨院学读书。
和男子学堂教的礼、乐、射、御、书、数略有不同。棠梨书院教给姑娘们的是四书五经、《女诫》、诗词歌赋、算学等内容。
除却每月的初一到十五,每月的二十,姑娘们还要去棠梨文书院参加考试,分别考四书五经、《女戒》、诗词歌赋、算学四门。
皇上和皇后娘娘每次都会亲自过目棠梨文会的考试成绩。
皇上和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无端如此关注棠梨文会。
圣上可是有着好多个未婚配的皇子呢,这些个皇子的皇子妃,自然是要从这些功臣的家里选的。
让姑娘们在一处读书学习,也方便皇上皇后知晓这些姑娘的品性和学问了。
既然要选皇子妃,那自是要了解的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比让姑娘们在一处读书更能瞧出品性学识的吗。
至于那些个才艺什么的,就让各家自己请师傅教的吧,也免得姑娘们学的都一样。
这些年,徐琳琅不在,徐锦芙便去了棠梨文会读书。
棠梨书院里别的同窗都是家里的嫡长女,唯有徐锦芙一个是嫡次女。
但是徐锦芙从来都认为自己便是嫡长女了,不仅如此,旁的姑娘也只把徐锦芙当做魏国公府的嫡长女相与对待。
毕竟,她们早有听闻,魏国公府真正的嫡长女是个粗鄙的乡下丫头,如此一来,徐锦芙可不就是魏国公府里最有身份的小姐了吗。
并且,因着魏国公府门第颇高,徐锦芙依然在书院里飞扬跋扈却受尽抬举。
这一下子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回来了,徐锦芙有点儿拿不准同窗们以后会如何对待自己了,会不会有人看她的笑话,往后大家会不会要开始敬重那个乡下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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