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转至幕后,飞扬跋扈的人设又人尽皆知,其实早就没什么人有胆子接近她了。
当初在学校里,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涩少年,春日杏花吹满头,公寓楼下苦守候。
后来毕业了,又步入名利场,谁还会那么单纯地因为她这个人而喜欢她?
就像娱乐八卦里说的那样,依然有男明星前赴后继地朝她身边扑,一个个趋之若鹜。可到底图的是她这个人,还是昭夕这个名字背后的什么,谁又说得清?
她已久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我喜欢你”四个字了。
昭夕有些迷茫。
其实当年读书时,她也有注意到梁若原的。
他和那些星二代、官二代统统不同,努力地学习着,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
她当然也有留意到他不经意的接近。
因为在众多接近她的人里,他是最沉默寡言,也最用心的那一个。不然和那么多人对过戏,她为什么独独记得和他演对手戏的片段?
谁没有过年少时光呢,又怎会对那样深刻又含蓄的眼神全然不动心?
可那些年过了就是过了。
他没敢越雷池一步,她亦大步流星往前走了。人生在世,好感这种东西像萤火,不计其数,不经意间就会擦肩而过。
过都过了,再回头,谁还能找到当初那点光亮吗?
昭夕心情沉重地走到冰箱前,打算掏出一张面膜敷敷脸,安抚一下今日受惊颇多的盛世美颜。
要命啊,一天下来,皱纹都不知道要多长几根!
可打开冰箱,她一愣。
程又年离开前,从超市买来的蔬菜水果,悉数都放在里面。
真是只勤劳的田螺姑娘,不仅买了补给品,还把冰箱收拾的整整齐齐,面膜与食物各占半壁江山……
昭夕默默地摸摸胡萝卜,又爱怜地对着苹果摩挲片刻。
回想起刚才在车上拒绝梁若原时说的那番话,又好像不那么愧疚了。
当时她斟酌很久,才坦诚地望着他。
“若原,如果这番话出现在我们还在念书时,我大概真的会点头。”
——即便那时候你比现在穷,默默无闻,且一无所有。
“因为人年轻的时候,最是一腔孤勇,从不管配不配,只在乎喜欢不喜欢,爱不爱。而到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才会在感情之外考虑更多,比如性格是否契合,比如三观是否一致。”
——是你本末倒置了。
“我很感谢这些年来你一直把我放在心上,但是很抱歉,我认为我们不适合。”
她笑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么冲动,这么莽撞,你又那么内敛,那么隐忍。在一起的话,怎么看都觉得我在欺负老实人。”
梁若原脱口而出:“我不介意被你欺负。”
“我介意。”昭夕认真地说,“不瞒你说,我曾经想过要找一个怎样的人,虽然并不一定会找到,但是问题还是有仔细思考过。”
“其实好看不好看,有没有钱,家庭背景如何,是否与我相匹配,这些都是必要不充分条件。”
“因为漂亮的皮囊,我有。丰厚的物质条件,我可以自己创造。比家世,世界上哪有完全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呢?只会永远一高一低。”
“所以其实最要紧的是,那个人要治得了我。我冲动,他要冷静。我凶恶,他要比我更凶恶。不能一味惯着我,也不能只会纵容我。他要做的是,在我杀人放火时把我牢牢摁住,在我不知天高地厚时狠狠奚落,在我得意忘形时把我打回原形。”
“对不起,可我们真的不适合。”
以上。
她站在冰箱前,望着田螺姑娘的杰作笑了笑。
最后抽了一张面膜,又拿了一只苹果。
算了,今天不去计算卡路里摄入量,就当安慰一下疲惫又紧绷的身体。
她咔嚓咔嚓啃完苹果,又敷上面膜,最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找到了【包工头】的微信。
【暴躁女导演】:多久回来啊,程又年?
几分钟后,收到了回复。
【包工头】:有事?
【暴躁女导演】:对啊。戏还没演完,爷爷在召唤呢。
【包工头】:……
【暴躁女导演】:老师没教过你做人要有始有终吗?怎么你想始乱终弃?
【包工头】:没教过。想。
昭夕:“……”
狠狠揭掉敷得差不多的面膜,面无表情走向洗手间,洗脸、保湿。
又过了好几分钟,重新回到沙发上时,才看见手机再次亮起。
【包工头】:明天下午。
【暴躁女导演】:几点?
【包工头】:下午四点。
又隔了几秒钟,再发一条。
【包工头】:北京西站。动车。
昭夕一顿,随即翘起了嘴角。
这个人,嘴上说着不要,手指却很诚实。
第38章 第三十八幕戏
下午四点,动车准时进站。
首都西站永远这么热闹,更遑论返城高峰。来往人群似流水般穿梭在站台内,带着形形色色疲倦的、兴奋的、麻木的、无奈的表情。
年还没过完,又要回归朝九晚五的生活。
津市紧邻北京,程又年自儿时起就来过很多次。
小学时,曾代表学校前来参加爱国主义演讲比赛,初高中则是全国物理竞赛。
西站从那时起就存在了,只是仅能乘坐绿皮火车,往返一趟,颇费时间。
后来这些年里,西站前前后后扩建了很多次,连通了地铁,又驶入了动车。
而从站台出来的人,也从早熟的小萝卜头,变成了沉稳清隽的青年。
往常从站台出来,他就直接转地铁了。可今日在站台口顿了顿,程又年踏上了朝地面去的自动扶梯。
十分钟前,他还在动车上时,收到一条信息。
【暴躁女导演】:到了直接出站,车在天桥下面。
程又年不作他想,只猜她叫了车来接他,毕竟昭家有个小孟总这样的存在,司机是常备的。
不然她还能亲自来吗?
帕拉梅拉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抢眼,更别提车上还坐着个昔日的国民花木兰。在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她要是亲自来了,博人眼球吗?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沉思。
现在这状况,怎么好像她是富婆,他是富婆的……?
出了车站,他拨通昭夕的电话。
“车在哪?”
“不是说了吗,天桥底下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程又年脚下一顿,没了声。
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天桥下,黑色的帕拉梅拉闪闪发亮,嚣张地停在那里,一如好些日子前在地科院门口时。
叭叭两声,车里的人摁了摁喇叭,仿佛还嫌自己不够引人注目似的。
他拎着黑色手提包走过去,车窗蓦然降下。
昭夕换了副墨镜,坐在驾驶座,从镜片上方瞄瞄他,“啧,民工返城了。”
事实上,从他在现车站出口的那一刻,昭夕就看见他了。
如潮人流中,多的是匆匆一瞥、了无痕迹的面目,却不知为何,唯独他从容而来,步履安然,举手投足都像是足以裱框成画的景致。
明明也只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深色大衣,还和其他人一样拎了只朴实无华的便携式行李包……
“车窗关上。”
程又年一点也没流露出吃惊的样子,只提醒她身为女明星应有的自觉。
将手提包放在后座,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系好了安全带。
“哇,昭导屈尊就驾来接你,你怎么就这幅鬼样子?”女司机不满意地敲敲方向盘,“你都不惊讶吗?”
“我很惊讶。”
“是吗?”她重新打量他片刻,“原来你惊讶的时候都习惯面无表情?”
“……”
“我只知道老人家都是中风了,才会一脸麻木。”昭夕惋惜地叹口气,“真可惜,年纪轻轻就面瘫了。”
程又年哑然失笑,表情有了松动。
“那么请问昭导,怎么有空在百忙之中亲自跑来接我?”
“哦,刚好在附近办了点事。”昭导很镇定地摘下墨镜,一边开车,一边说,“办完发现时间刚好,顺路来接返城民工。”
……才怪。
像她这种自由散漫的懒人,除了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攒局,和非必要绝不出席的资方饭局,几乎没有出门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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