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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涟点头,神色中不见一丝危机感,“都听你的。”
  宫鹤看着他,应声:“行。”
  把宫鹤安抚好,尤涟松了口气。
  他还挺开心的,有种自己正在恋爱的实感,而“离开彼此视线必须告诉对方”是只存在于他和宫鹤之间的恋爱小约定,换句话,也叫小情趣。
  尤涟在心里品了品。
  嗯,挺甜的。
  两人回到抢救室门口,宫鹤跟在场的其他人颔首打招呼。
  翁甜看他们过来,立刻站到尤涟旁边,她下意识地伸手挽住尤涟的胳膊,仿佛是在寻找依靠一般。
  宫鹤冷冷地扫了眼那只搭在尤涟胳膊上的手,唇角弧度又向下了点。
  尤涟以为宫鹤是不耐烦在这等,于是想找个借口离开。
  不等他开口,就听一旁的尤弋微笑道:“小鹤,好久不见,前两年都没见你来找涟涟,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们涟涟了。”
  一口一个涟涟,叫得非常亲昵。
  但只有尤涟知道这个哥哥有多虚伪,比起把不喜和厌恶直白放在脸上的尤桀,尤弋就像戴了一张笑脸面具,总是笑眯眯的,但他的笑叫人脊背发冷。
  尤涟小时候没少被尤弋戏弄。
  宫鹤没有理他,瞥了眼周围道:“尤灿没来?”
  这四个字,令在场的几个人神色都短暂地变了变。
  尤涟也怔了下,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尤灿不在,但他默认了尤灿没有收到通知,毕竟他们也没有通知自己。
  尤弋笑了笑:“有事当然会通知,没事也不方便打扰他,毕竟他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一家人计较什么方便不方便?”宫鹤背着手,神色漠然。
  尤涟有点吃惊。
  宫鹤这是跟尤弋杠上了?而且插手他们家事情,是不是不太合适?
  詹雅婕在这时淡淡地插话道:“小鹤说得也有道理,小弋,你给灿灿打个电话吧。”
  尤弋耸耸肩,拿出了手机。
  抢救室前重新平静下来,只有尤弋打电话的声音轻轻响起。
  气氛凝滞,尤涟看看宫鹤,又看看抢救室门口亮着的红灯,一时犹豫该在这继续等,还是找借口离开。
  瞥了眼宫鹤沉沉的面色,尤涟很快做了决定。
  他侧头看着翁甜,压着声道:“妈,我……”
  话还没说完,抢救室的门忽地从里面推开。
  医生从里面走出,外面等着的人一下全凑了过去,连翁甜都放开了尤涟的手,挤到了医生面前。
  “你不过去?”宫鹤低声问。
  “不了。”
  尤涟摇摇头,“我过去也没用。”
  宫鹤又问:“走吗?”
  “现在?”
  “不然你想等尤正勋出来吗?”
  尤涟顿了顿,一时没有吭声。
  他对家里所有人的感情都很复杂,爱恨交织,对詹雅婕是,对翁甜是,对尤正勋也同样是。
  虽然没得过尤正勋什么正眼,但毕竟是他从小憧憬的父亲,所以刚开始听到尤正勋入院他非常紧张和担忧,但随着尤正勋住院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病情毫无起色,尤涟心里也接受了尤正勋随时会去世的可能。
  而且他发现,自己似乎对此并不哀伤,更多的反而是麻木。
  大概是因为从翁甜出现的那天起,他和偌大的尤家就开始慢慢割裂。
  甚至有时尤涟觉得整个尤宅里的人都跟自己毫无关系,只是因为中间有一条所谓的“尤正勋的血脉”牵着,所以自己才被绑在这个大家庭里,煎熬难过却挣脱不开,像一只被牵了绳的风筝。
  如果尤正勋没了,他就可以彻底地把詹雅婕他们都当陌生人。
  成了陌生人,就不会再惦记,也不会再在意,心里大概也就可以彻底地舒服了。
  看着病房旁亮起的绿灯,尤涟道:“我们走吧。”
  他跟宫鹤并肩,“你手机借我,我给我妈发条消息。”
  宫鹤拉着尤涟往电梯方向走,并把手机递给他。
  尤涟接过,低头编辑短信。
  宫鹤道:“我听到了,手术成功。”
  “看的出来,他们都在笑。”
  尤涟把短信发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回宫鹤口袋,“你刚为什么提尤灿?”
  “你想争吗?”宫鹤忽然问。
  尤涟愣了下,摇头道:“不争。”
  “那以后就不要来这儿了,有什么情况都告诉尤灿。”
  进入电梯,宫鹤把尤涟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也不要再听你妈的,更不要陪她一起过来,她要来就让她自己来,你别跟她一起。”
  尤涟不禁问:“为什么?我就来看看我爸也不行?”
  “可以,但詹雅婕在这,你就不用来。”
  “她二十四小时都在这。”
  “所以我让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电梯门往两边打开,宫鹤头也不回地牵着尤涟的手腕往门口的车走,“心里好受吗?”
  轻轻的一句话,顺着风飘进耳朵。
  尤涟一怔,随之而来的是鼻尖涌起的酸涩。
  他没有说话,直到坐上车,才轻声地说:“我以后都不来了。”
  “乖。”大手抚上尤涟的后脑勺,扎起的浅金色头发很快被宫鹤的掌心揉乱。宫鹤眯了眯眼,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触感。
  尤涟又问:“我们现在回学校吗?”
  “不回。”
  “你请假了?”
  “嗯。”
  “不去学校那去哪儿?回别墅?”
  宫鹤又轻嗯了声。
  他的手从尤涟头顶滑下,随意拨弄着尤涟耳边的发丝。他手上的动作非常柔和,但眼神却仍是冷冷的,像压抑着什么。
  “回去之后做什么?”
  尤涟毫无察觉,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啧了一声,“可惜了,难得大半天都空着,要是天气好点就可以出去玩了。”
  空中不见太阳,唯有乌云在悄悄聚集。
  整个大地都被笼上了一层阴冷又潮湿的暗色,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宫鹤的手指顺着耳廓下滑,然后轻捏了捏尤涟的耳朵。
  这一捏,尤涟立刻把事情想了起来。
  也不惦记出去玩了,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宫鹤:“我没忘,没跟你说一声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然后呢?”
  然后?道歉加保证还不够?
  尤涟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网上那些老公做错事后被罚跪键盘、跪榴莲之类的图片。他犹豫了一下:“那你还想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宫鹤缓缓道:“事情做好了,有奖励,做错了,当然就得惩罚。”
  “你说得对!”尤涟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只把这当成小情侣间的情趣,没有想太多,毕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们班数学课代表就很典型。
  除了学习,剩下的时间全扑在对象身上,被管得特别严,所以课间剥柚子、剥板栗没少看他干。有一回他们闹矛盾,别人都在桌肚底下写作业,就他在桌肚底下写千字忏悔书,还写得无怨无悔,乐呵呵的。
  同理,放到他和宫鹤身上也一样。
  说是惩罚,可说到底也还是“爱”嘛。
  “你想怎么惩罚我?”
  尤涟还主动提供起了选择,“我可以给你剥柚子,保证剥得干干净净只有肉,或者剥板栗?跪键盘?写检讨书?你只要原谅我我做什么都行!”
  见尤涟不但不紧张,甚至还隐隐兴奋起来,宫鹤神情更冷,他低声道:“惩罚的目的是让人长记性。”
  “我同意!”尤涟点点头。
  宫鹤蹙了蹙眉,他收回了放在尤涟耳朵上的手,看着尤涟的眼睛意有所指道:“只有疼和羞耻,才能让人长记性。”
  尤涟眼里的兴奋倏地衰退许多,他终于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想怎么罚?”尤涟舔舔唇。
  紧张是紧张了,但还是搀着一点好奇和兴奋,毕竟是头一回谈恋爱的人,尤涟总觉得“惩罚”这词放到恋爱中就不是那么恐怖,反而带上了一点隐晦的刺激。
  -
  到了别墅,他就知道宫鹤口中“令人疼和羞耻的惩罚”到底是什么了。
  窗户被紧紧地关上,窗帘也被拉了起来。
  外头下起了雨,还挺大,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窗户上。天色阴沉沉的,即使是下午,房间里不开灯也依旧昏暗一片,仿佛从白天一下跳到了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