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风不禁对苏齐云又有了新的认识。
好像有时候,又没那么古板。
这酒酸酸的,初尝有些辛辣,滑落入喉之后,酒里泡着的水果甜和红酒甘才冒出来,可好喝。
他俩坐在海边,悄悄抿着伪装成“咖啡”的甜酒,像是共享着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一样。
太阳正要垂落。
海边孤独地立着一幢雕塑,看着像几个空的废弃房间胡乱垒成的。
由于垒得太过于粗糙,海风一过,顾培风甚至担心,它会不会下一秒就溃塌下来。
夕阳透过房间窗户,让雕塑上的每个房间,像是一个个亮着暖灯的人家。
“这是l'estelferit。”苏齐云向他介绍,“翻译过来就是‘受伤的星宿’。很有名的标志性建筑,有很多人过来打卡。”
其实不用他说,顾培风也发现了,许多人举着手机相机,用各种构图拍摄这幢壮烈残阳下的雕塑。
“我不懂这些。”顾培风诚实说。
小时候,他妈能给的也就是上学和一口温饭,什么音乐、绘画、雕塑,这些烧钱才能堆起来的东西,他的确一窍不通。
“这没什么。我也不懂。”苏齐云浅浅抿了一口甜酒,“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艺术品,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但正因为它难以理解,才更经得起百般回味。”
顾培风看着他,只觉得,齐云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很有哲理。
苏齐云却忽然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了。
他低下头,有些躲闪顾培风的眼睛:“培风,我……”
苏齐云还是那个苏齐云,他坐在夕阳里,温暖的光芒依旧化不开他周围的冰。
海风一过,他萧索又动人。
顾培风自然地坐近了他。
“对不起。”苏齐云低声说。
其实顾培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道歉。不过苏齐云愿意主动吐露心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顾培风安静地陪着,等着他。
“从小我爸爸就很少回家,回来了要么因为庆功喝的醉醺醺的,要么在家呆不过一两天就又出门去了。九岁那年,我小学毕业他都不知道,还以为我在上小学。”
这个可能不怪苏伯父。顾培风无奈地想。九岁一般是在上小学,小学三年级。
“我爸妈,我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我爸又是个保守古板的人,他们看起来也很少沟通交流,所以……我其实不太懂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应该怎么相处。”
顾培风轻轻坐得更近了点。
“也可能是我服药的关系,让我的反应、情绪都变淡了——我……”
他忽然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齐云侧过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低着头抓过顾培风的手,把它按进他的手心。
是个四方的小绒盒子,和下暴雨那天,在车里送给他的差不多大。
顾培风心里忽然狂跳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小盒子拿出来之后,四周的声音都远去了,整个沙滩都安静下来。
“……我没有你那么贵重的,代代相传的东西。”苏齐云低着头,没敢对上他热烈的视线,“就很俗地去买了一对。其实我几天前就想买了,又怕忽然送给你太唐突——”
上次他掂着同样小巧的方盒子,沉得他几乎拿不住。
但打开之后,说实话,顾培风是有些低落的。
这种低落在他再次拿到这个小方盒子之时,居然控制住了他,让他不敢贸然打开——他害怕再承受一次那种失望。
苏齐云似乎也不着急,他没拿开自己的手,按在这个方盒子顶上。
“我妈妈连梦——不是莫阿姨,我亲生母亲叫连梦。”
“她是个很乖很善良的女性,她说她自己是地上画个圈,绝对不会主动走出去的那种人。唯一一次离经叛道,是和莫阿姨一起,去参加什么联谊舞会。哦,那次白阿姨也在,也是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