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转述完神碑老人的解答,老龙王等人告辞离去,许听潮却面露疲惫。
许听潮不欲与太多人交往,老龙王便自行收集族人疑惑,再通过他向神碑老人请益。这般过程,许听潮获益良多,但此事并非他所想,几年下来,难免生出倦怠。
敖珊款款走来,悄然站到许听潮身后,纤手揉捏轻捶,许听潮闭上眼睛,满脸享受。这段时光,可说是他最惬意的时刻。
忽然,门外隐隐传来争执声音,许听潮睁开眼睛,却见踏浪一脸愤愤地闯进门来!墨鲤一把没将他拉住,只好跟了进来,面露忧色。
踏浪似乎没有料到敖珊也在,嗫嚅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敖珊动作却忽然一滞,许听潮伸手轻拍她的手背,双目静静注视踏浪。
敖珊满脸恳求,缓缓摇头,许听潮的手却已收紧!
踏浪面色逐渐涨红,最终大喝一声:“许兄弟,你这般累死累活,为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传声解惑,当真不值得!不值得!!”
许听潮神色陡然冷了下来,踏浪性格憨直,如此愤慨,当有其理由!
果然,不待追问,踏浪便切齿道:“那敖金盟,敖晟,敖烈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许兄弟你孤傲不群,不敬尊长,死……留在此地,不过觊觎龙宫权势,传声讲法,是为收买人心!”
许听潮默然,目光落在墨鲤身上,淡淡道:“此话当真?”
墨鲤歉意地看了敖珊一眼,轻轻点头道:“这事年前就有流传,不过造谣之人被龙王前辈呵斥责罚过。今日不知为何,敖金盟等人突然找上我与踏浪,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小妹怀疑,此事只怕有诈!”
“就算有诈又如何,这龙宫中的好些人,成天正事不干,就知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我早就呆够了,不愿再受这等鸟气!许兄弟,只要你一句话,就算要把龙宫翻个个儿,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踏浪兽!”
“你住嘴!”
“凭什么要我住嘴?龙族这些鸟货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许兄弟,实话跟你说吧,敖珊妹子被掳去琼华,也是这些混……”
墨鲤面色大变,伸手地捂住踏浪的嘴,两眼中满是惊恐!
许听潮已然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冰冷至极!
敖珊浑身颤抖,伸臂挡在许听潮面前,含泪狠心道:“许大哥,龙族中有小人,却也不能让你肆意屠戮!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大哥一旦出手,就只有屠尽我东海龙族!珊儿不愿见到这等惨事,许大哥就先把珊儿杀了吧!”
踏浪终于知晓事情不对,在墨鲤恶狠狠的目光瞪视下,很是垂头丧气!
许听潮却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拭去敖珊面颊上的泪水:“我答应过你的。”
只一声,敖珊就面露惊喜,破泣为笑。
“莫非珊妹以为,你许大哥当真是那嗜杀之人?”
“许哥哥是好人!”
敖珊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又滚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我累了,正好回去看望姐姐,珊妹可要一起?”
两人化光遁走,直接穿破龙宫禁制,顷刻不见了踪影。
墨鲤总算完全放下了心,指着踏浪骂道:“你这莽撞性子何时能改?若非许大哥不欲计较,此番怕是已酿成大祸!”
“我也不想啊!”踏浪满脸委屈,“那几条泥鳅天天纠缠于你,敖金盟又好死不死跑来说事!我也知道肯定有鬼,就是控制不住……”
墨鲤没好气地瞪视,踏浪嘿嘿一笑,挠挠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其实我觉着许兄弟这么卖力地做事,却换来一帮子杂碎的恶言恶语,就忍不住想要告诉他……”
“如今你可满意了?”
踏浪讪讪点头。墨鲤伸指恨恨在踏浪额头点了几点:“你呀……可对得起龙王前辈的恩义?”
……
“小友,今日为何不问?”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直至日上三竿,许听潮依旧盘膝闭目,神碑老人不禁有些意外。
“问无可问,何须再问!”
“如此甚好!”
神碑老人老怀大慰,欢喜地捋了捋胡须。这数年来,几乎每日都要讲解一些东西,虽然知晓怎么回事,也有意以此结好龙宫,但效用如何,委实不能测度。如今龙宫那头不知出了何事,许听潮不再发问,正好落得清闲。
自个儿清闲了,不表示神碑老人会放过许听潮,只见他老脸上堆起笑意:“许小友,这些年来,老夫对你如何?”
“有话直说!”
神碑老人一指两人之间那镇魔碑:“小友已将此碑祭炼得通透,今日就见识一番其中镇压的鬼物,如何?”
语气虽是询问,但那镇魔碑上,却已然浮现一个旋转的乌黑漩涡,阴气森森,鬼嚎阵阵,好不骇人!
许听潮也没有废话,身化血芒,顷刻遁入其中!
……
百万里外,东海之上,正自往北方飞遁的一朵五彩氤氲的清光云团陡然停滞!
“许大哥?”
“我那血气元神,入了紫府镇魔碑!”
“啊!”
……
许听潮之所以如此痛快大胆,除了已将那镇魔碑祭炼得随心所欲,也将血妖通天大(蟹)法修炼到一定火候,血气元神一身血功非同小可,自信足以应付大多数状况!
却说血气元神遁入镇魔碑后,就来到一处阴森灰暗的天地,此处只有九幽阴冥之气充斥,半点不见五行灵气,好在血气元神修炼功法甚是特异,天地五行,精血冥气皆可纳为己用,也不虞真气消耗。
镇魔碑毫不起眼,镇压的天地却广大无比,许听潮并未见到那被封禁的厉害鬼物,视线中只有几只青面獠牙的厉鬼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这般修为的鬼物,弹指便可灭杀无数,且在这等阴气充盈之地,时刻都会诞生不知多少,许听潮没有兴趣管它们,稍稍辨认一番,就架起遁光往中心处遁去!
几只厉鬼被许听潮遁光惊动,叽里呱啦地嚎叫着追了上来,奈何行动太过迟缓,只眨眼间,就失了遁光的踪迹,暴躁地咆哮几声,就捉对厮杀起来!
许听潮一路飞遁,只见地面山石土木多呈灰黑之色,更随处可见绿幽幽的鬼火,各种奇形怪状的鬼物四处奔跑,追逐嬉戏,觅食寻偶,除了性情暴躁些,却也和陆地上的飞禽走兽无异。
许听潮倒是如此想,此界中的鬼物却不打算放过他。普通的也就罢了,就算是可以在天上飞的,也够不着许听潮遁光,但路经一条水质乌黑的河流时,河中猛然窜起一条背生狰狞尖刺的合抱粗冥蛇,吓得几头在河边饮水的老鼠状鬼兽四散奔逃!此蛇行动异常迅捷,口中喷出一道乌黑的阴气摄住许听潮的遁光,就往獠牙森森的巨口中拉扯!
“哼!”
血色遁光中传出一声冷哼,也不抗拒冥蛇的拉扯,反倒借力加速,瞬息间冲入其口中,顺咽喉而入肚腹!吞得美食,冥蛇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恢复了懒洋洋地模样,正想缩回水中,身躯却陡然一滞,继而无声无息地融成一团嫣红的血雾!
血芒破空,瞬息远去!
偌大一条冥蛇,半点残渣都不曾剩下!
数十万里之外,许听潮现了身形,手中把玩着一枚阴气缭绕的乌黑丹丸。此丹足有成人拳头大,色呈漆黑,阴气精纯至极,中心处,一条寸许长的小蛇瑟缩成一团,正自颤抖不已!却是先前被斩杀那冥蛇的内丹!这一路行来,被其斩杀的鬼物足有数千,所得这般内丹,大概两千枚!
许听潮的心思却已不在这奇特的内丹上,只见他手上血光一闪,漆黑丹丸就重新被数百血色符文封禁,蓦然不见了踪影!前方是一处广袤的丘陵,成千上万的牛样鬼兽,在其间纵横奔走,每一头的气势,都堪比路上所遇最强横的鬼物!边缘处,数百头鬼牛瞪着血红的双眼,向许听潮暴躁地叫唤,硕大的鼻孔中,喷出乌黑的阴气,后蹄不耐地在地上踢踏,刨开松软的黑土。
刺耳的哞哞声,让许听潮不禁微微皱眉,但他只是淡淡看了下方跃跃欲试的鬼牛群,就继续注视丘陵中心处。
无尽阴气喷薄而出,好似一朵庞大的黑色火焰!
即便隔着如此之远,许听潮也按捺不住元神中不断涌起的森寒忌惮!
那个地方,定然就是镇魔碑镇压的鬼物所在!
去还是不去?
许听潮依旧在犹豫,浑身血气却早已剧烈翻涌!
轰隆隆——
雷鸣声中,许听潮的身形瞬间爆散成一团数百丈的血雾!丘陵中无数鬼牛,齐齐翻倒在地,四蹄抽搐,浑身颤抖,血红的双眼中尽是恐惧!
噼啪!
数丈粗细的漆黑阴雷从天而降,直往半空翻涌的血云劈下!
一道血光激射而上,却轻易被那阴雷炸得四散崩碎!
许听潮大骇,忙不迭地催动镇魔碑,只见一道灰蒙蒙的光芒破开虚空,只一卷,就将那可怖的雷霆消弭于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