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宅子买的并不容易, 甚至要比市价高出许多, 只是想着当初承诺哥哥的话,在知晓霍青行买了屋宅后, 她便让白竹夫妇替她过来询问, 这里原本住的是一对经商的夫妇,也亏得是他们打算去江南发展了, 这才肯出手,要不然只怕价格再高都不肯卖。
不过这些还是不用跟霍青行说了。
她只要让他知道,今后他们两家人依旧会像从前在一起就好。
“爹娘那边,我也已经和他们说好了,等再过段时间,我就去把他们接过来,届时,如想也会一起过来。”阮妤继续柔声说道。
霍青行抱着她,哑着嗓音轻轻嗯了一声。
即使阮妤不说, 他又岂会不知她的不易?当初他购置房产是由庄府管家出面,要不然在长安,即使有钱只怕都难买屋宅,而且当初隔壁那对夫妇卖出屋宅时眉开眼笑,显然房子卖的价钱十分不错。
他没想到阿妤早早就安排好了这些。
没有和他说,一个人就把他们的以后都给想好了,甚至连他的家人也都一道安排进去了。他这样想着,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又加重了一些。
阮妤见他这副不肯松手的模样,也由得他,不过——
外头不知何时来了人,她跟两个手握糖葫芦歪头看他们的小孩对视一眼,轻咳一声,然后拿手指轻轻戳了戳霍青行的胸口。
“怎么了?”
男人把脸埋在她的头顶,声音还有些瓮声瓮气的。
阮妤笑道:“霍先生,我是不介意被你抱多久的,不过,你要不要先看看身后?”
霍青行隐有所察,僵硬着脖子回头,就跟那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对上了眼,小孩精得很,眼见霍青行脸上浮现红云,便拍着手掌起哄道:“羞羞,哥哥姐姐羞羞羞。”
眼瞧着霍青行的红云越来越明显,阮妤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霍青行有些羞赧,还有些窘迫,他又不好意思跟两个孩子说什么,只能牵着阮妤的手回了屋,等把门关上,阻断了外头的视线,他脸上的红晕才好些。
阮妤这会也没再逗他,笑着问道:“先逛逛?”
她也还是第一次来呢。
霍青行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个人便手牵着手逛了起来,这宅子要比霍青行买的那间大一些,许是因为之前那对夫妇经商,时而要宴客的缘故,院子布置得倒十分精美,就这么小一个空间,居然也跟江南那边似的搞起了假山流水,还有一汪小湖泊,里头还有五、六尾锦鲤正悠闲自得摆尾游动。
房间还是那么几个。
不过后院厨房那还有一块空闲的地。
“回头等爹娘来了,这块地倒是可以用来种菜。”她其实挺怕爹娘在这过得不自在的。
在青山镇待久了,出门都是认识的人,像她娘要是在家闲着没事干就去隔壁串串门,一起嗑个瓜子喝喝茶,她爹就更不用说了,每天书斋家里两点一线,回到家还要整理明天的课业,每天把时间布置得很满,也很充实。
这要是突然来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阮妤还真担心爹娘过得不自在。
霍青行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和她说,“我之前看到这附近也有书斋,先生若日后在家中闲着没事,还可以去书斋。”
这也是个法子。
反正爹爹的爱好是教书育人,他日后若真想去,再想法子就是了。
不过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两人便又转到前院,到院子的时候,阮妤指着那面墙壁和霍青行说,“回头我们可以把墙壁打掉,然后弄个月门,这样以后我们过来也方便。”
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和霍青行成了我们,仿佛他们如今已经成亲,是夫妻了。
霍青行心里软乎乎的,看一眼阮妤,轻轻应了一声好。
不过今日——
他问阮妤,“你今天住哪?”
阮妤愣了下,抬头看霍青行,见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说得太过暧昧,脸上才下去的红云又上来了,结结巴巴同她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怕你一个人住着害怕。”
阮妤自然知晓他没有别的意思。
可她偏爱看他这副模样,脸红耳热的,让她忍不住就想多欺负他下,所以明明早有打算的阮妤故意撑着下巴,蹙眉道:“啊,你这么说,也是呢。这里毕竟不是青山镇,人生地不熟,又是刚买的宅子,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出过事,要不——”
她故意这么一停顿,让霍青行忍不住问道:“要不什么?”
“要不——”
阮妤凑过去,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旁说,“霍先生来陪我睡好不好?”
热气喷洒在耳旁,霍青行的脸比刚才还要红,却没有拒绝,反而点了点头,他刚刚看过屋子了,有两间正好相邻,他回头把被褥带过来,她要是有个什么事,他就在隔壁,过去也方便。
“回头我去把东西拿过来,住你隔壁,你有事就喊我。”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女人笑盈盈地望着他,就像阮妤清楚他有时显露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他也一样……只一眼,他就知道阮妤刚刚又是在逗他。
偏偏她还坏得很,明知道他察觉到了,还故意凑过来,笑盈盈地问他,“怎么,霍先生现在不怕人言可畏了?”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似曾相识的话,霍青行还恍惚了下,想到当初他明确自己心意之后,主动去找阮妤之时,她也曾这样问过他,想起当初的自己也怪是好笑的,明明喜欢她喜欢得不行,偏还装模作样拿着朋友的名义接近她……这会他摇头失笑一声,掩下羞赧,坦然笑着面对她,“不怕。”
阮妤挑眉,正要说话,却听眼前人又说道:“你刚刚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未婚夫保护未婚妻是应该的。”
被反将一军的阮妤初时还怔了下,等反应过来,没忍住抬手去掐他的脸,语气十分蛮横,“好啊,霍青行,你学坏了,都敢顶嘴了。”
她那点力道跟毛毛雨似的,霍青行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怕她摔,任她掐着自己的脸,还笑着扶住她的腰,等她闹够了,这才俯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你先把包袱拿进去,我去做饭。”
两人闹到现在,天都暗了。
阮妤点点头,目送霍青行去了后厨,自己便拿着包袱进了房间先收拾起来,等她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去后厨的时候,那边早已炊烟升起,热气弥漫,男人还是书院那身衣裳,袖子卷起三折,帽子也取了下来。
六月天热,加上后厨火旺,即使开着门窗通风,也还是热得不行,被热气迎面扑着,男人的额头已经有不少汗水了。
听到声响,霍青行回头,瞧见阮妤,清隽的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声音也是柔的,“你先坐,快好了。”桌子上已有两菜一汤,他正在盛最后一道菜。
阮妤却没应他的话去坐着,而是走到一旁,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等人把菜端过来放好就替人擦起额头的汗。
“……我自己来吧。”
霍青行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觉得自己现在汗津津的,不好闻。
可阮妤多霸道呀,不让他躲,就这样抬手给人擦着,霍青行也就由着她了。她仰头给他擦汗的时候,霍青行就垂眼看着她,他那双眼睛平日不带波澜,跟一汪平静的湖水一般,如今却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如春风拂面,百花盛开,灿烂无比。
阮妤原本替人擦完汗就要回座位了,忽然和他这样万般柔情的眼神一撞,心下顿时一酥,喉间也有些痒。
“……霍青行。”
她忽然喊他,声音很轻。
“怎么了?”霍青行的尾音刚落,脖子就被一双手挂上了,阮妤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脚尖踮起,很是认真地问,“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什,什么?”霍青行的耳根红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结巴了。
阮妤便没再和他说,自顾自亲了他下,还通报道:“我想亲你。”
刚刚马车里的那一吻残留的火花好像在这一刻又点燃起来了,霍青行被她亲了几下,身子也软了,正想反客为主,外头却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妹妹,你在哪?”
赫然是阮庭之。
阮妤听到这道声音,心里的那些酥痒倒是消失了大半,她双目还算清明,从容地收回手,站稳身子,倒是霍青行双眼迷离,等听出是谁来了,眉眼之间难得带了一些懊恼和沮丧,似乎在遗憾这个没能继续的吻。
阮妤看得好笑,压着嗓音和人说了一句,“等下次哥哥不在,再给你亲。”
霍青行双目明显亮了一下,等瞧见阮妤眼中的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轻咳一声,说道:“……我没有。”
阮妤挑眉看他一眼,也懒得计较他的口是心非,听着哥哥越来越近的声音,走出去接人,“哥哥,我在这呢。”
144.第 144 章 酒楼开业。
院子里的灯火早在阮妤去屋中那会就被霍青行点起来了, 一排缀着丝绦的宫纱灯,上头绘着各式花样,有花鸟草虫, 也有高山流水……这会被灯火一照, 随风一吹,仿若活物。
而阮妤一身红色织金短褙配霜白色的挑线裙站在这如梦似幻的光影中犹如九天神女一般,她笑盈盈地看着从前厅转进来的年轻男子。
几丈之外,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阮妤的眼中。
比起三个月前, 如今的阮庭之变得更加意气风发, 也更有男人的担当了,年少封将的他并不为此变得傲慢,甚至因为经历了从前没有经历过的, 让他更加懂得收敛。
阮妤看着阮庭之从黑影中走来, 等人近了,又笑着喊了一声, “哥哥。”
阮庭之看到她, 原本萦绕于身上的沉稳内秀一散而尽,眼睛一亮, 立刻兴冲冲地朝她喊道:“妹妹!”
阮庭之这次封赏,是除了徐之恒之外的头功,被天子授予了一个四品明威将军的封号,如今在禁军营做事。
他这会刚从禁军营散值回来,身上穿的是统一的禁军服饰,玄衫轻甲,看到阮妤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作一步跑了过来,正想好好和她叙旧一番, 只是这叙旧的话还没说出,就瞧见从热气弥漫后厨中走出来的霍青行。
脚步顿时一滞,阮庭之十分没好气地喊道:“霍哑巴,你怎么在这!”
虽然清楚这两人肯定提前见面了,但阮庭之就是非常不爽。
他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妹妹即将抵达长安的消息,虽说妹妹在信中和他说了买的屋宅的位置,但他一向不记事,禁军营又忙,他虽然觉得熟悉,但转头就抛之不管了,也是今日到门口,他才发现两人买的屋宅居然真的是比邻的!又想起当初在青山镇时,妹妹同他说的那番话,他当真是又高兴又气愤!高兴是因为以后就算妹妹出嫁了,离家也就几步距离,但凡她受个委屈,他翻个墙就能过去把霍青行揍一顿,气愤是因为还没成亲呢,妹妹就这般为霍青行考虑了……而且爹娘这次没来,他又不能日日看着他们俩,谁知道他不在的时候,霍青行会对阿妤做什么?
这样一想——
阮庭之看霍青行简直是哪哪都不顺眼,横挑眉毛竖挑嘴。
阮妤和阮庭之相处久了,知道怎么顺他的毛,笑着走上前挽他的胳膊,“我饿了,他来给我做饭,哥哥来得正好,我们刚要吃饭呢。”
阮庭之一听这话,心里的不爽果然散去一些。
等进屋瞧见桌上的菜,都是妹妹喜欢的,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渐渐消失了,这次阿娘没跟过来,索性就让霍哑巴给妹妹做饭好了,他才舍不得妹妹自己动手呢。
阮庭之心里算得门清。
做饭归做饭,还是不能久待。
作为现在这间屋子辈分最大的,阮庭之看一眼两人,轻咳一声,开口了,“先坐下吃饭吧。”等两人都坐下,又说,“你们到底还没有成婚,以后让他来给你做饭可以,但绝不能久待,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霍青行,你听到没?!”他不好冲阮妤大声,只能转头逼霍青行。
霍青行倒没有生气的意思,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给阮妤夹着菜,点点头,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不会坏了阿妤的名声。”
阮庭之心中稍稍满意了一些,又看向阮妤,和面对霍青行时不同,这会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阮妤。
阮妤心中好笑,倒也应了一声,却没有太当一回事。
哥哥当值的时候都得留在禁军,哪有功夫管她和霍青行的事?等哥哥走了,还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这会反驳他,反倒让哥哥不高兴。
许久没瞧见哥哥了,阮妤也怪是想他的,吃着霍青行给她夹得菜,看着哥哥明显又黑了一些的脸庞和越发有力的挺拔身形,不由柔声问道:“哥哥如今在禁军如何?”
阮庭之咧嘴一笑,“好着呢,你别担心,就是忙了点。”
见阮妤看他,似乎在问忙什么,想了想,他轻声说,“之前有人检举晋王私藏军械,陛下得知后,严惩了晋王以及与这事有关的官员,禁军营之前一任统领和晋王关系密切,新来的方统领正在彻查禁军营,我因为刚入营虽免过一劫,但因人手不足,要做的活也就多了一些。”
说起这个,他还怪有些感慨的。
以前这些权谋争斗的事,他就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过,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离得这么近,而且这玩意还不比其他,成王败寇,输了的话赔得可不仅仅是自己。
晋王被贬的事,阮妤前不久在路上就已经听闻了。
如今再听,其实已经没有初次听到时那般惊骇了,最初在路上听几个官差说起的时候,她手中的茶碗都打翻了……前世的晋王可没出过这样的事,想来应该是徐之恒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