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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山道人叹口气,对两位情绪激动的老人家道了声歉,走到秋洛面前,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枚铜制福钱,用红绳串了,放在秋洛掌心。
  元尘瞪大眼,惊呼:“师父,那不是您的贴身物?”
  他酸的不行,长这么大,也没见师父给过他什么宝贝。
  眉山道人笑道:“这枚福钱蕴含灵气,可以去凶化吉,消灾解难,你佩戴在身边,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算是我为了这不成器的徒弟,给你的补偿。”
  秋洛好奇地捏着这枚福钱,它边缘光滑,外圆内方,上面刻着气运亨通的字样,色泽是古朴的旧铜,阳光下却隐约可见一层浅淡的光晕流转,十分神奇。
  福钱落在掌心,他忽然觉得昨日的头疼都消去了不少似的。
  也不知对他的失忆症有没有帮助?
  眉山道人瞥一眼元尘:“往后,你就不要再下山给人看相了,就留在山上砍柴打水,好生闭门思过,修身养性。”
  元尘面皮抖了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全部精神,山上枯燥清苦的生活,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临走前,眉山道人苍老浑浊的视线不经意扫向屋子的一角——那里正有个几乎全透明的灵魂,依然在不甘的咆哮。
  道人轻哼一声,手腕一甩拂尘,一股无形的气劲猛地击散那道灵魂,彻底消散于天地,再也不见。
  他叹口气,不该是你的,永远不是,偷来抢来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事情至此,总算告一段落。
  ※※※
  秋家人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一餐团圆饭。
  花厅里,一家四口坐在雕花红木圆桌边,桌上盛满了秋洛爱吃的菜色,还有秋母亲手熬制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暖白的莲宝吊灯在众人头顶照出温暖的气氛。
  秋母亲手为他盛了一碗汤:“好孩子,快来尝尝,你以前最喜欢我煲的汤了,看看你都瘦了……”
  母亲摸着儿子的脸颊,恨不得抱进怀里揉搓一通,听到秋洛以玩笑的口吻说“我终于回家啦,还是家里舒服”,秋母忍不住别过脸去遮住微红的眼眶。
  大哥笑而不语,在一旁戴着手套为他剥虾,肥嫩的虾仁蘸好醋和蘸料,一只只放在他餐盘里,下面贴心的放着小火煨着,以免入口凉了。
  秋父一派威严地在主座坐着,一双手无处安放,仿佛也很想加入光怀儿子的阵营,但作为一家之主又拉不下脸,只好不停给秋洛夹菜,很快把他面前的小碗堆成一座山。
  秋洛看在眼里,忍不住微笑道:“爸,你给我买的新车和游艇我都很喜欢,谢谢爸,下次有空带你们出去兜风。”
  秋父一听,顿时高兴了,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他才是收到礼物的那个,嘴里却装作随意的模样:“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爸爸随便买的,你喜欢就好。”
  秋母佯作生气:“那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还有限量版的球鞋,你就不喜欢了?”
  秋凛也不甘示弱地适时插口道:“我给你联系了了下个月音乐厅的演出场次,有位你崇拜的钢琴家会同场出演,看来还是我最了解你吧?”
  久违的温暖熨烫着胸口,想到梦中馊掉的残羹冷炙,那种无人问津的悲凉和孤寂一齐涌上来,幸好这世上还有无条件真心关爱自己的家人。
  会在乎他的感受,担心一口吃食,记得他的喜好,每一个眼神都饱含爱意。
  秋洛鼻翼微微发酸,一口虾仁,一口鸡汤,优雅的贵公子形象也不要了,把脑袋埋进碗里当一个干饭人。
  谢谢你们,亲爱的爸妈和大哥。
  忽然,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渐渐浮上心头,秋洛思绪飘散,总觉得心中还缺着一块,空落落的,那究竟是谁呢?
  ※※※
  林氏庄园。
  自从林尽染失明以后,他的书房常年不见阳光,如今更是笼罩着一层森冷压抑的气氛,叫人连呼吸都不畅快。
  男人坐在沙发椅里,额前刘海凌乱,碎发后的眼睛是一种极致的黑暗,仿佛所有光芒都无法穿透。
  他怀中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没有半点精神,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唯独脖子上的聚灵珠依旧发散着清冷的光泽。
  “怎么会这样?”林尽染的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碎石碾过,他甚至不敢用力抚摸黑猫,生怕一丝多余的力道都能碰伤了它。
  自从从秋家晚宴回来后,连续两天,黑猫再也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流,仿佛完全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猫,甚至比普通的猫咪更加虚弱,随时可能咽气似的。
  若非脖子上的金珠无法被轻易取下,他几乎要怀疑是秋凛在背后搞鬼,把他的猫掉了包!
  一禅道人皱紧了眉头,仔细查看过黑猫,再三确认后,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道:“林先生,这只猫有已经彻底没有灵气了,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猫,不过很奇怪,既然耗光了灵气,为什么聚灵珠却没有破碎呢?”
  “不过这对你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只要你把聚灵珠戴在身边,要不了多久,你的眼睛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你说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
  林尽染喃喃自语,一颗心不断下沉,肺部仿佛淹没在深海里,被四面八方的力量撕扯挤压。
  一禅道人点点头:“不错,我绝不会看错,它就是一只普通黑猫。没有半点灵气在身。”
  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瞬间席卷全身。
  林尽染猛地呼吸一窒,继而开始剧烈咳嗽,咳得脸颊通红一片,苍白的颈项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房外的女佣听见咳嗽声吓了一跳,赶紧送来药和清水。
  林尽染却用力挥开了她,一把扼住一禅道人的手腕,指尖捏得青白泛红。
  “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回来?我宁可不要我的眼睛,我只要他!”
  林尽染的神情带着一种混杂了希望和绝望的扭曲,仿佛末日来临看见海市蜃楼般的曙光,充满着虚幻的天真。
  “这……”一禅道人为难地望着他,“兴许,你口中的那个人,只是在灵气影响下的幻觉,他只是你幻想出来的,或许他根本不存在。”
  “他存在。”林尽染用力攒紧了沙发把手,低沉的声音斩钉截铁,黑沉的眼染上暗红的血丝。
  “我一定会把它找出来……”
  所有人都离开,房间里一盏灯都没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林尽染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脸色苍白得像只见不得阳光的鬼魂。
  他用力握着金主,把脸深深埋进黑猫的脖颈间,猫咪既没有回应贴贴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撒娇喵喵叫,更不会伸出毛爪用肉垫摸摸他的头。
  仅仅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阿秋走了,林尽染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心脏蓦然紧缩,像被他的全世界抛弃掉一样痛苦而惶恐。
  为什么不一起把他带走呢?
  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呆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面?
  那个时候,明明从井口伸出了手,为什么又放开他,让自己重新摔回干涸的井底?
  不知过了多久,林尽染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唇边残留着状若癫狂的冷笑。
  他不信命。
  如果命运不让他们在一起,那就打碎它。
  林尽染握着手杖,从封闭幽暗的书房里走出来,手腕间缠着一颗红绳串起的金色宝珠。
  陈秘书沉默地候在书房门口,林尽染的神色异常平静,轻声吩咐道:“把寻猫的广告贴满这座城市,他若是看见,一定会回来找我。”
  “如果他不回来,一定是被某人藏起来了……就在秋家。哪怕把秋家那座山头挖空,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陈秘书轻叹一声,应声道:“是。”
  ※※※
  秋洛在家里安静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开始按照大哥的安排,准备开始师从一流的钢琴大师深造。
  碧蓝的天空刚刚下过一场雨,时节已是五月之交,气温和湿度都舒适得正好。
  秋洛闲来无事在花厅练琴,听着窗外雨檐雨滴淅淅沥沥的声响,手指落在琴键上,自然而然弹奏了一段轻快甜蜜的旋律,是那首《恋慕》。
  秋洛怔了怔,他已经几年都没有弹过这首曲子了,不知为何却觉得异常熟悉,仿佛前不久刚刚练习过似的。
  奇怪,在哪里弹过不成?
  可是他又能向谁弹呢?都没有正经跟谁恋爱过……
  秋洛摇头失笑,春天都要过去了,野猫都过了发情期,他还在这思念谁?
  收到女佣的消息时,秋洛正弹完最后一个小结,一口咖啡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你说什么?林家家主亲自带人来,要挖我们家院墙?”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匪夷所思,配合女佣夸张的动作,秋洛忍不住笑起来:“又不是上个世纪黑帮争地盘,还是拍电视剧呢?这一定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是真的,我的小少爷。林家主非要说大少爷私下藏了他的猫,不交出去他就要自己进来找,这会大少爷正去交涉呢。”
  “猫?”秋洛黑发下的耳朵尖动了动,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手腕间的福钱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泽。
  “你说的哪个林家主?”
  女佣指了指窗户外:“还能有哪个?就是跟您有婚约的那个!”
  秋洛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伸长脖子向窗外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林:我说要掘地三尺,就要掘地三尺秋:猫猫惊叹.jpg今天是粗长五!本章随机掉落红包雨
  第22章 重逢
  花厅的窗户正对着门口的花园, 那里正停着几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十几个黑衣保镖站成一排,跟秋家的保镖们远远对峙。
  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双手拄着手杖伫立在最前方, 修长的身段包裹在深黑的高定西服里, 脊背挺拔, 白色衬衫袖口露出一截消瘦的手腕, 缀着一枚淡金色的宝珠。
  他有着一张英俊而沉静的脸容,皮肤苍白得过分, 将唇色衬得极淡,他沉默不语时薄唇抿直,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有些冷硬。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男人微微侧过脸, 不经意掠过花厅的方向。
  秋洛看见一双黑沉到极致的眼,初夏温暖的日光落在他眼中, 也仿佛尽数被吸走了似的, 没有折射出一点光亮。
  男人的身量很瘦,收腰设计的西装款式将腰身裁得更加紧窄,但他立在原地八风不动的从容, 宛如一棵拔地而起的松竹。
  与他“对视”的一瞬,秋洛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像被一颗软绵绵的子弹击中了神经, 不太痛,麻麻痒痒的,脑海里有什么飞快的闪了过去,却抓不住。
  很快,林尽染又转过了脸。仿佛一瞬间的对视只是错觉。
  秋洛有些失落地蹙眉:“他的眼睛是看不见吗?真可惜啊。”
  女佣点点头:“对呀,据说是突然失明的, 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秋洛远远望着他的侧脸出神:“我怎么觉得他很面善。”
  女佣:“前些年去林家不是见过吗?你瞧,大少爷也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是吗?”秋洛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内心莫名有股强烈的冲动,想离他近些,“我们偷偷过去瞧瞧。”
  “啊?这万一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