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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秦恪忽然开口。
  段琮之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秦恪在跟他说话,书房只有他们俩。
  秦恪杯子里茶汤还剩半杯,应该是凉了。
  段琮之磨磨唧唧走过去,拿过他的杯子,随意抓了点茶叶,重新给他泡了一杯。茶是绿茶,段琮之用的是盖碗,基本的泡茶手法他还是会的。
  用盖碗滤掉茶叶,将茶汤倾注到公道杯里,三泡调成一杯送到秦恪手边。
  秦恪尝了一口,淡淡道:“水温高了。”
  段琮之:???
  书房不是他当花瓶的地方吗,要他泡茶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多要求?
  在秦家活了那么多年,段琮之也还是个糙人,他分辨不出现磨咖啡和胶囊咖啡有什么区别,分辨不出秦家日常饮用的上百元一桶的矿泉水和农夫山泉有什么区别。
  给秦恪泡茶这种事一般也轮不着他来做。
  秦恪看着是没有要碰那杯茶的意思了,段琮之深吸一口气,问他:“要多少度?”
  秦恪说八十六度。
  段琮之:“……”
  他哪里有这个本事将水温精确到个位的,他出去了一会儿,然后拿着温度计回来了。
  秦恪的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一般不来秦家,来了只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
  段琮之回忆了一番,他记得是秦家的船在公海上出了什么事。
  秦恪会亲自过去处理。
  段琮之想起来了,原本这两天他是避着秦恪的,这事一出,他又跟着秦恪一起去了。不是他自夸,他是秦恪身边身手最好的人,这事一看就不简单,他不放心秦恪。
  段琮之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盯着水壶看,等水开,咕噜咕噜的水声在书房里被放得很大,那边交谈的两个人像是都没有听到。
  段琮之将温度计插|进了盖碗,然后从水壶中往外倒水,看了一眼温度计,高了。
  连茶带水都倒进茶盂,继续第二盏,动作行云流水的倒是很好看,就是有点糟蹋茶叶,连续三盏茶下来,一小罐茶叶就见底了。
  这次温度合适了,他也没急着拿给秦恪,而是自己尝了尝,不就那么几度,有区别吗?
  段琮之没喝出来什么区别,反正还挺好喝的。
  秘书很快离开,走出去的时候从门缝里看他一眼,要不是那根温度计,他都要以为段少在表演茶艺。
  门合上之前,秘书听到秦总说:“泡久了。”
  这……练手呢?
  如果他没看错,那茶应该是之前茶展上拍回来的,二两茶叶,拍到了六位数,一壶下去少说就是三五千。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不能有他那么大手笔,程遇心中唏嘘,也就秦家了,家大业大的,经得起造。
  段琮之半晌没说出来话,什么毛病?以前怎么不知道秦恪那么多事儿呢?
  当初他学茶艺被老师被老师压着反复练习的时候秦恪说什么来着?他说这些课程只是发展爱好,可以自主选择。
  呸!
  段琮之把茶杯往秦恪手边一放,挤出个笑:“先尝尝?”
  泡茶时他的衣袖挽起到手肘,露出一截手腕,现在看充满威胁的意味,说是尝尝,眼中分明写着:你再挑毛病试试?
  秦恪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没再说什么,放下茶杯,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在程遇发过来的行程表上添了一笔。
  第4章
  段琮之睁开眼时天色将将破晓,整座宅子一片寂静,汤圆都还没醒,打开窗户只能听到鸟叫。
  一般来说醒得早了段琮之都会选择下楼去晨练,但今天不太一样,他得装个病。
  上辈子他因为躲着秦恪,一直到直升机停在停机坪他才知道秦恪要出门。知道了目的地之后他也准备一起,秦恪还真就等他了。
  私人飞机直接从秦家起飞,飞机不是问题,问题是航线。航线是提前申请的,时间、路线也都提前规划,现在现在为了等段琮之,飞行时间推迟,又多了几道手续。
  男人在身边放着个美人,谁会觉得是用来看的?船上的人都以为他是秦恪的小情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暧昧。
  段琮之不是第一次跟秦恪出门,跟这些人打交道却还是第一次。
  他英语其实学得不算差,但他们一半人不说英语,说英语的那些口音又重,夹杂着一堆俚语,一句话能听懂半句就不错了。
  段琮之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正,他是来当保镖打手的,能听懂秦恪的话就行,但他没想到自己晕船。
  最后跟着秦恪一起走的是他的一个助理。但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段琮之在应叔慈爱的目光中嘴里叼上了温度计。
  段琮之怀疑应叔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什么明明有更方便的电子温度计,应叔非要给他拿这种一块钱一根要在嘴里叼五分钟的水银温度计?
  段琮之坐在沙发上,仿佛能听到直升机渐行渐远的轰鸣。
  他到上船之后第三天才知道自己晕船。
  段琮之没想到从前坐飘飘荡荡的小船都没晕,在巨轮上反而开始晕船,因而出现症状时,第一反应是他被投毒了。
  他和秦恪食宿都在一起,如果他被投毒,秦恪大概率也不能幸免,然而秦恪好好的。
  排除了所有可能的,只剩下一个最离奇的,他只是晕船。
  晕船之后的段琮之战斗力直接减了七成,就真成了漂亮小宝贝,整个人都蔫哒哒地跟在秦恪身边。
  船上的这些大佬们每天在会议室度过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还基本都是在闲聊。那些人说是来处理事情的,倒更像是来度假的,自己玩不够还要拉上秦恪,一天三顿地劝他享受人生。
  船上娱乐设施很丰富,段琮之第一次看见秦恪赌。
  一个说着意大利语的男人将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来,看着段琮之,跟秦恪说了两句,秦恪也将手中的筹码都推了出去,紧接着段琮之被他一把拉过去摁在了怀里。
  段琮之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又没有防备,秦恪一拽他就到了秦恪腿上,被迫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环绕音效的沉稳心跳。
  秦恪跟那人说了一句什么,段琮之没听清,听清了也听不懂,他不会意大利语。但这个时候会不会已经不重要了,段琮之满脑子都是,秦恪抱他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最后结果就是秦恪抱他了,抱了将近半小时。
  应叔来收温度计的时候见他面色发红还真当他是发烧了,脸上没了一惯的笑,眯着眼凝神看温度计。
  三十六度七。
  段琮之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溺了,这一次,他要离秦恪远一点。
  应叔确认段琮之没什么事才放他出门,段琮之也一扫刚才无精打采的模样,在草地上陪汤圆玩了大半个钟头。
  秦恪一走,他连装都懒得,反正没人能管到他头上,至于秦恪,他回来至少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那船上是没法跟外界联系的,没信号,不过秦恪不会让自己涉险,他应该有别的底牌。
  段琮之准备离家出走,这是昨天程秘过来的时候他就在盘算的事。
  秦恪说这不是他想要的,既然这样,他就去找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秦恪应该能理解?
  段琮之跟汤圆玩了一会儿回到宅子里,发现佣人们在开会,领头的那个却不是应叔,是另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
  段琮之脚步顿住,得,太后娘娘的传旨太监过来了。
  这绰号是之前秦恪那些秦家生活的陪读们取的,说的是秦夫人的堂弟,也是她的管家。
  这位秦夫人,是个把三从四德刻在骨子里的传统女性,但从的是丈夫和儿子,对别人,那豪门太太的架势拿捏得稳稳的。
  比如现在,她要回家来不是电话通知,而是派人回来传话。
  对段琮之这种因为“好看”留在秦恪身边的小狐狸精那必须是拿出豪门婆婆的架势的,尤其是段琮之年纪大了,长开了,她就愈发地挑剔起来。
  段琮之也不喜欢她,偏偏她是秦恪母亲,加上他确实惦记人家儿子,段琮之又不能真对她做什么,只能尽量避开。
  避不开的时候他也不会让,他是惦记秦恪,但还没得手呢,心虚什么?
  吃醋可以,吃亏不行。
  因为丈夫和儿子,秦夫人在别人那无往不利,唯独在段琮之这屡屡受挫。段琮之怀疑她是知道秦恪出门了所以赶紧回来折腾他的。
  陈管家看见段琮之就上前来跟他打招呼,段琮之敷衍地点点头,陈管家又有些傲慢地说:“夫人明天回来。夫人是长辈,三爷既然不在家,就麻烦段少爷明天出门迎接。”
  段琮之差点笑出声,原本他还在想要用什么借口,现在好了,谁都知道他跟秦夫人气场不和,直接走就完事了。
  他十分遗憾地表示:“明天我要回家,去看看我父母。”
  陈管家显然也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段琮之又不软不硬地刺了他一句:“我不会说话,怕惹夫人不高兴,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第二天段琮之赶在秦夫人到家之前出了门,离开前去看了一眼汤圆,最后还是舍不得带它出去受苦。
  “爸爸要自力更生了,买不起鹿肉罐头,”段琮之摸摸汤圆的狗头:“等爸爸有钱了就来接你。”
  汤圆似乎是知道他要走,嘤嘤地拿头拱他,段琮之又有点舍不得,这是他从小奶狗养那么大的,上辈子也不知道他死后汤圆怎样了。
  都说狗随主人,但汤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喜欢秦恪,对花园修剪灌木的园丁大爷都比对秦恪好。
  段琮之抓着耳朵扶正它的大脑袋,认真叮嘱:“以后我不在你聪明点,知道吗?”
  他左右看看,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领带放在汤圆嘴边:“这是老大,记住啊,对他好点。”
  他拿着领带重复:“老大。”
  汤圆嗅嗅领带,歪着脑袋看他,呜呜地叫得像个七十斤的宝宝,最后趴在地上,脑袋往腿上一搁,不动了。
  段琮之拿它没办法,再不走秦夫人就该回来了,把领带系在了汤圆脖子上,最后薅了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扣上棒球帽就出门了。
  *
  今天天气还不错,面风平浪静的,但是三爷心情似乎有点不妙。顾助理一眼不发地站在秦恪身后,陪他看海。
  事实上从上飞机的那一刻三爷的心情就不太妙,顾助理觉得,多半是跟段少有关,他在行程表上看见了度假的日程。
  秦恪从来不会一个人度假,每一次都是带着段琮之一起,说是度假不如说是带人去玩,这次是在一个段琮之没去过的私人小岛上。
  到了船上之后顾助理就知道这次的事只是看起来阵仗大,没见那些大佬都在享受假期吗?就是三爷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跟他们一起度假。
  最后在秦恪的棺材脸压迫下,这次航行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秦恪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直接回龙城。
  他们一下船就收到了秦家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夫人回家了。
  顾助理心中咯噔一下,众所周知,秦夫人和段少遇上基本没有不出事的,果然听见三爷说:“去申请航线。”
  顾助理跟着三爷紧赶慢赶回到秦家,就见那只平时见了秦恪就一边叫一边跑的狗,第一次凑过来对他摇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