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沈如故想好了措辞,便开了口。
“别叫我母妃!你这个三番两次伤害我孙女的凶手!”王妃就像护犊的母狮子,沈如故的一句话不合她的心意,便让她张牙舞爪的咆哮。
赫连禹凡忙凑过去握住自己娘亲的手,小声的安慰她冷静一些。
沈如故紧闭了嘴,一连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同时也强调了自己府库中搜到的香其实是陆碧游差人送过来的,而明月在昨晚也真的没有去君兰的房里的事实。
王妃终于冷静了一些,仔细思考一番,也发现了陆碧游先前添油加醋的描述中,却是有着诸多破绽。
赫连禹凡见王妃的神情有所缓和,忙在一旁拐着弯道:“娘,上次君兰差点从墙上摔下来的那时候,我也是在场的,我可是亲眼见着沈夫人不顾安危的上前试图接住她。沈夫人又怎么会害君兰呢?”
“也是,当时君兰那孩子主动要求跟你住在一块,若是你存心害她,小孩子定是不愿与你住在一处的。”王妃点点头,对赫连禹凡的话表示认可。
沈如故眼中仍是十分警惕,她的手忍不住抓紧了身旁的明月,紧张的在被褥下攒成拳。
重新摆上桌的茶壶里还在冒着热气,八宝果盒里的点心琳琅满目,一切似乎仍是十分和谐美满的模样。
“那娘您的意思是?”赫连禹凡见沈如故没有出声的打算,便小心翼翼的替她询问。
“禹凡呢?他不是一家之主吗,这府里的事,本当他拿主意。”王妃熟练的磕着瓜子,她的心情经过了难得的大起大落,需要寻找一些其他事情来稍微缓解。
屋内却是陷入了一片沉默的尴尬中。
赫连禹凡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沈如故,果不其然的见她面色一白,唇角勾起一抹黯淡的惨笑。他想起在外头听见有关自家弟弟的种种传闻,一时间也是觉得十分头疼,这样的话语又怎么对娘亲说的出口呢?难道说他夜夜不归,成日里与那些个妓家厮混在一处?这话说出来,还不是又得把王妃气个半死。
其实赫连禹凡一开始并不打算前来,他只是恰巧在门口撞见了来意不善的陆碧游,在听说了此事之后,赫连禹凡相信沈如故并不是这样恶毒心肠的人,所以特意前来替她说话。
沈如故也不是不明白赫连禹凡的来意,可是再次见到他就让她忍不住回忆起先前那个短暂而温暖的拥抱,她每次都想将他忘在脑后,可是他偏偏一次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妃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抛下了手中的瓜子,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怎么了?禹德不在家?还是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赫连禹凡含糊其辞的回答:“娘,禹德的确不在家,可能是出去了吧。”
“什么事比他女儿的命还重要?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知道派人去找他回来?”王妃显然是又一次的生气了,她刚想招手唤小厮前来,就被赫连禹凡按住了手臂。
赫连禹凡诚恳道:“娘,弟弟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
听到大儿子这样的一句话,那地位尊贵的女子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下了头,竟是找不到词汇能够反驳,她只能低声呢喃:“我懂了,他又出去鬼混了是吧……”
赫连禹凡看着她,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哀,他的母妃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眉目如画的京城第一美人了,温润的玉镯戴在她枯弱的手臂上显得格外宽松,眼角上也出现了皱纹,曾经明艳如三月桃花的双颊如今也是皮肉下坠,那一头人人称赞的乌发中,不知何时也添了几根银丝。
她穿着极为色彩鲜丽的服饰,从头到脚装饰的都是最为名贵的珠宝,但是她的身体和心都在日渐枯萎。她已经老了。
“娘,若是您愿意的话,这件事便由孩儿来查吧。孩儿保证一定会找出真凶!”赫连禹凡的鼻子有些酸,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坚定的向王妃保证。
“罢了罢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也老了,管不得你们了。”王妃疲倦的挥了挥手,在丫鬟的侍奉下起身,眼中尽是沧桑。她看看眼前玉树临风的赫连禹凡,又想想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儿子,苦笑道:“娘只是想你们都好好的成家立业,现在想想,你们倒是各完成了一半。”
沈如故瑟缩在一旁,看着这母子二人,心中也涌起了一阵悲哀。
都说是皇家亲情最浅,可是眼前的王妃也就如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对儿子的殷殷期盼。
“听说禹德是整个京城最风流倜傥的公子呢……”王妃起身走出屋外,竟是微微一笑,说不尽的风韵动人,她转头对沈如故道,“其实不管到底是谁害的君兰,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子能有个安稳的家庭,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最后的一点请求吧。”
王妃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成了天边的一点。
送走了王妃,沈如故不但没有安心,反而觉得屋内的气氛更诡异了。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对面那男子正在一寸一寸的打量着自己,以一种既欢喜又哀痛的目光。她只得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赫连禹凡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他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多想冲过去狠狠抱住她吻上她的唇,再撕碎了她的衣服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想听她的花朵一样的唇瓣发出夜莺一般的动人娇啼,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冰冷冷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座丧失了所有爱恨的冰雕。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打量着她,仿佛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沈如故被他看的不耐烦,终是下定了决心的抬起头道:“世子殿下,对于君兰昏迷一事,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