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姑娘带回去先安置着吧。”
站在轿子另一旁的小厮应下,小童则夸张地嘴巴长得老大。这这这……主子要带这姑娘回去?
“回府。”
小童刚从惊讶中回过神,忙打起精神使唤轿夫:“回府回府啦,都给我小心着点——”
“点”字说了一半,小童忙止了音,挠了挠脑袋:“公子,咱不是要去肃国公府拜访国公爷吗?怎么就回去了?”
“不去了,回府。”
轿中的男子声音依旧儒雅温和,但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仆从都知道,这是公子动怒了。
“是是是,咱回府,这就回去!”说着小童赶紧指挥起四个轿夫来,小小一个人学做大人的模样,动作甚是好玩可笑。
*
入得永安伯府,席瑾蔓先是去拜见了温筠潇之母温夫人,才几个月的功夫,温夫人经了长子的事,看着一下便显老好些岁数。
小坐了会儿,席瑾蔓正要拜别温夫人,想去温筠潇的院子里寻她,便听丫鬟来报温云霁犟着不肯歇息,非要起来走路。
温大哥这伤的本就是腿,不好好休息,可不就是折腾自己的身子?
温夫人大惊,拉了席瑾蔓的手就要往长子院中走,席瑾蔓推辞不过,便一道去了。
好在温云霁本就是个孝子,一见母亲就软了性子,被扶着回了床上。席瑾蔓也跟着宽慰了几句,尔后便被温大哥连声催促着送去了温筠潇那里。
两人情同姐妹,兼之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席瑾蔓一时倒将四叔的事暂且搁到了脑后。只是没聊一会儿,温筠潇便被温夫人叫走了,说是准婆婆袁夫人带着袁二郎来了。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席瑾蔓便留在了温筠潇的闺房等她。
枯坐了会儿甚是无趣,席瑾蔓便想拿本书打发时间,忽然见书案上搁了一本女戒,且看起来已经半旧,像是被翻阅了许多遍的样子,不禁啧啧称奇。
潇姐儿转性了?竟会看这些东西?若是画本子,席瑾蔓也不多想了,可她一向是最不耐烦看正经书的。
出于好奇,席瑾蔓走上前拿起书,随手翻开一页,正是带着书签的地方。
待看清书中所绘为何物时,席瑾蔓脑海中轰然一声,瞬间红了耳根。
这,这分明是春.宫.图!
只匆匆瞄了一眼,书里的那幕画面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了席瑾蔓的脑中,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
这丑东西……这丑东西在往哪里戳?
不知怎的,席瑾蔓耳边忽又想起了四叔铿锵有力的话:“榕姐儿记住,你面前的,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货真价实的……男人。
席瑾蔓忽然像是对男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门口忽传来些许动静,席瑾蔓一惊,手中的书“啪”地掉落,下意识低头去拾,便看到画中二人上衣尽在,只下半身衣裳不知去了何处。
两人身体紧紧相拥,不留一丝空隙。
而那丑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乖榕榕过来,四叔给你看个大宝贝。
榕榕:收起你的丑东西。
四叔:……
抱歉更晚了,把昨晚和今晚的两章合在一起了。
第98章
来人倒不是温筠潇, 而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手捧着海棠糕, 绕过屏风进入内室时, 席瑾蔓已端坐在屋中的靠榻之上,手里捧着本书, 看得十分认真的模样。
这本书倒不是套了个假皮子的女戒, 当然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书,而是一本市井流传的话本子,是席瑾蔓慌忙间从书架子上随手取下来的。
丫鬟将一碟子海棠糕摆在席瑾蔓身边的小几子上, 抬头间见她面色酡红,额间似乎还亮晶晶地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子, 只当她是热了。
“席三姑娘,可是炭火烧得旺了?奴婢去分些炭出来吧。”
席瑾蔓点点头, 这会儿心不在焉的, 手里的书压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怕被看出端倪,只得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饰。
好在那丫鬟并未多逗留,弄完暖盆,又给她添了茶后便告退了。
没一会儿, 屋内的温度连降了不少, 席瑾蔓心里焦躁, 一点儿没觉得凉快。
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躯体画得逼真,像是印在了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这便就罢了,偏一想到画上的某处地方, 连着想到的就是四叔这么个人。
这是疯了吧!
拍了拍自己过烫的脸颊,席瑾蔓抽出帕子,垫着随手拿起一块海棠糕,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浓郁的焦糖甜香味扑鼻而来,一口咬下,甜脆的皮子“嘎嘣”一声,内里又绵软无比,细滑的豆沙馅里隐隐能尝出桂花的清香,甚是美味。
席瑾蔓边吃着,边像模像样地一分析,很容易就想到了原因。
自己闺中哪会有什么相熟的外男,现在想到男人,可不就只能想到四叔一个?不然还能有谁?
这么一想,席瑾蔓可算松了口气,探出脑袋向外张望,等着温筠潇赶紧回来,却又不想她这么快回来,这会儿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呢。
不由自主地,席瑾蔓的视线又投向了不远处静静摆在书案上的那本书。
这种书看就看了,还不知道收收好,万一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她是活腻了吧?
过会儿要不要提醒她两句?
可是这种事说起来多尴尬。
不,就怕自己一提,捅破了这层纸,她届时更无所顾忌,兴致勃勃地跟自己深入探讨起来怎么办?以她的性子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还是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就样子?
想得投入,席瑾蔓没注意到手里头的半个海棠糕上,热腾腾流动的豆沙馅儿缓缓溢出,滴落一滴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烫得她赶紧将海棠糕扔回了盘子里。
还是不等了。
留了封信,席瑾蔓便脚底抹油先走了。
傍晚未到,温筠潇便给席瑾蔓送了个锦盒来。
永安伯府送来的东西,周氏既是肃国公府当家主母,又是席瑾蔓的母亲,论理要先送往周氏那头,再由她转交给女儿。
因此当席瑾蔓打开锦盒,看到里头那本《妇容》时,一股热气直涌上天灵盖,“砰”地一声重重合上锦盒,险些夹了手指,吓得房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一跳。
直到半夜,席瑾蔓悄摸摸爬起来,想趁着没人来个毁尸灭迹。结果将书丢进暖炉的前一刻,借着零星火光映出的字,才认出这确确实实是一本真妇容。
席瑾蔓窘然一怔,知晓自己是被耍了。
因此一连三日,永安伯府天天着人来请,席瑾蔓就是赌气推了不去。
到了第四日一大早,席瑾蔓才睁开眼睛,就听闻温筠潇又给自己送来了一个锦盒,是和上一次送来的那个一摸一样的。
又要来耍自己玩了?
席瑾蔓余气未消,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锦盒,里头面上搁着一封书信,下头则是一本《妇德》。
摸了摸信还挺厚,难得地用腊封了口。要知道以往两人传信,可是从来不封的。
展开信纸,足足写了七八页厚,前头四页都是数落席瑾蔓的,看到第五页,席瑾蔓的眉头倏地蹙了起来。
温筠潇说,邵易康来京城了,就是在她去永安伯府的前一夜到的。
原本那日温筠潇将她叫过去,为的就是要同她说这件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叫走了。
身为不足一年就要成亲的准女婿,邵易康来京城,必定会先去肃国公府拜访。
听闻这回邵易康一路甚是低调,温筠潇便想着肃国公府说不定还不知晓邵易康已经入了京城的事,早些告知她,也好让她高兴高兴,早做准备。
偏偏好心当作驴肝肺,人家不领情,温筠潇也赌气不说了,反正等人上门就知道了。
结果一等三日,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温筠潇嗅出了事情不对劲,再想起年前两人去福云山上香时,席瑾蔓似乎赌气不待见邵易谦的场景,赶快写了信笺来。
这事儿说起来也巧,是温筠潇的未婚夫婿袁二郎,那日他正要出城办事,恰好遇到了入城的同窗,两人便寒暄了几句。
转头袁二郎同温筠潇提起,温筠潇一顿好磨,将邵易谦的事问得清清楚楚,问得太多太细,惹得袁二郎还吃起了醋来。
这事儿看来假不了。
可他明明应该再晚几个月来的,怎么会现在就到了?难道上一世,他也是悄悄提前进京了?
席瑾蔓略一思索,对着雪莲招了招手,让她找人去邵易谦住的宅子打探打探,还有看看邵家府邸有没有什么动静。
真是奇怪,邵易谦不住家里,反而新置了一处小宅,也不知想干什么。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细说,向来稳重的雪梅忽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姑娘,快些梳洗打扮吧,赵总管带着圣旨马上就要到了!”
阖府一阵兵荒马乱。
圣旨下达,一般都是提前有小公公来传话的,接旨的人家得早做准备,焚香炉换衣裳,这些总不能等圣旨来了再慌忙备下。
对于这道突来的圣旨,众人皆心中忐忑,多年相安无事,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更何况来宣旨的人,是圣上跟前第一红人赵总管,这排场可非同小可,必定是天大的事。
席瑾蔓起初听到也是一惊,随后才想起来四叔说的事。
说到四叔,席瑾蔓不由又担忧起四叔的身体来。这几日四叔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自己又不方便往他那边跑,也不知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没办法去看四叔,为了打探消息,席瑾蔓昨夜还特意大晚上的去了爹爹的书房,给他送宵夜,顺便问问四叔的情况。
最近也不知爹爹在忙什么,老见不到人影,难得见上一面,就见他眼底乌青,神色憔悴,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儿,令人十分担忧他的身体。
结果宵夜倒是吃光了,可一点儿消息没打探出来。
爹爹有没有四叔的消息席瑾蔓不知道,但是一提起四叔,爹爹突然就冷了脸,怒气冲冲地不但让她别说了,还催着她走。
显然爹爹比先前更不待见四叔了。
这当口席瑾蔓不敢给四叔说好话,只能叮嘱爹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最好再给爹爹炖点儿汤水补补。
*
这道圣旨倒是和上次四叔说的一样,赐国姓,入皇祠,唯有一点不同,便是将四叔过继给了尚无子嗣的康王,真正绝了他与肃国公府的最后一点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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