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云山上的仆人,早来将那些事都来禀告过我了,那几个男子非善茬,我心中有数,你也别瞒我。你放心,知道这事儿的人,我都妥善处理过了,不会有闲言碎语流出去的。”
若非席瑾蔓感觉到,外祖母说话时,眼神总时不时地悄悄向自己瞟了过来,席瑾蔓几乎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见娘亲正好背对着自己,席瑾蔓便干脆将被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再装出惊惶的神色给外祖母看。
卢氏满意地收回视线。
这边周氏听完心中疑惑越深,再联想起那时相公执意要告假,亲自去将女儿接回来,不由也有些慌张。难道相公女儿真有事瞒着自己?
“娘,你说的女儿怎么都听不懂呢?”周氏脸色煞白,强颜欢笑着,不敢相信娘亲说的话。
说完也不等卢氏说话,挣开了被她转着的手,转身扑倒在女儿床前,双手抓住女儿的肩。
“榕榕!榕榕你跟娘说,你有没有事瞒着娘?”因着心里慌乱,周氏手下不由得就多用了几分力,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仔细看还能看到微微在颤抖。
这个角度,周氏的脑袋正好将祖孙两人的视线挡住。
席瑾蔓早在娘亲转身的刹那,便收起了故意做给外祖母看的那副模样,此时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娘亲,一脸懵懂。
“娘,你抓疼我了。”等周氏手上力道松下来,席瑾蔓才继续往下说,“娘,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什么男子,女儿怎么一点儿听不懂?
坤云山算是外祖家的地盘,山上到处都是周家的家仆,女儿在那里能出什么事?就算女儿要出事,也是周家的家仆先出事,哪里会那些家仆一个没事,女儿却先出事的?”
周氏一听这话在理,且看女儿的这模样,怎么也像是出事的样子,这才感觉整个人像是又活过来了。
可如擂鼓般跳动的心,却一时平静不下来,“砰砰砰”的心跳在耳边不断回旋,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的卢氏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声。
外孙女这话里话外,怎么把出事的责任,都推到周家身上了?
“榕姐儿的话,在理是在理,可榕姐儿忘了,你那时不是不许守家庙的家仆跟着,非要自己去走走?”
卢氏忙将周家的责任摘出来,生怕送恩不成反结仇,得不偿失。
可因着外孙女刚刚那番作态,卢氏心里认定了外孙女在说谎,又有些不甘心就此放弃这个机会,心想或许是女婿教她不能往外说的,便软言哄劝她。
“榕姐儿别怕,你娘和外祖母都在这儿,我们又不是外人,若是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要是有个万一,这一辈子就给毁了!
好歹我们比你多吃了那么多年的米,总比你有经验,你现在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商讨商讨,把事情彻底解决了。”
席瑾蔓满脸委屈。
“外祖母,明明我好好的,您为何非得认定我出事了?您是存的什么心?”
边质问着外祖母,被衾下,席瑾蔓边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嘶,好痛!
但是疼痛之余,丝毫没有要哭出来的欲望。席瑾蔓难过了,白白痛了一场。
咬了咬牙,席瑾蔓又伸手在腰侧软肉上,使了吃奶的劲拧了整整一大圈,瞬间剧痛感直冲天灵盖。
脑海里配合地想起前世爹娘过世的画面,泪水抑制不住地汹涌而来,一滴接一滴从眼角滚落,看得周氏心都要跟着化了。
“我知道,我方才为爹爹拒了为二表哥求情的事,外祖母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污蔑外孙女的名声啊!”
周氏闻言惊愕地望着母亲,这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发生,很容易就解释了今日母亲反常的缘故。
“娘,你……”虽理智上来看是如此,可周氏实在不愿相信
“不是!榕榕是我心肝宝贝儿,我怎么会存这样的心思!这是剜我的心啊!”
这边卢氏还在慌乱地解释,席瑾蔓已经挣扎着起来,嚷嚷着要回家了,屋中一团乱。
“砰”地一声,房门被用力推开,突来的声音让屋中一瞬安静,便听到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匆匆走来,紧接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是面色铁青的席越舟。
他一进周府,就听到女儿身体不适,心里担忧,加上不想多搭理几个大舅子,便直接来见了女儿。
推门前席越舟听到的话不多,正好听到了后头关键的几句。周承志的事他又所耳闻,再一联想起来,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ovelydang”灌溉的15瓶营养液,鞠躬~
第87章
坤云山上发生的事, 席越舟虽查不出当时在山上, 掳走女儿的人是谁, 可从头到尾女儿经历过的事,他都清清楚楚。
这世上能让席越舟最在乎的人不多, 一个个相继离世后, 唯有妻子与女儿两人仍健在。
妻子与女儿便是他的命。
此时听到有人污蔑女儿的清白,席越舟哪里还能忍得。
“爹!”一看清来人是爹爹,席瑾蔓心中一喜, 忙拉了娘亲的手,向爹爹跑去。
大靠山来了!
“贤婿……”
席越舟来得太突然, 卢氏脸色大变,脑袋一片空白, 张开的嘴唇哆嗦着, 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因与肃国公府身份的天壤之别,卢氏一介平头百姓,又是深闺妇人,心底便天然存着对王侯将相之族的敬畏之心。
加之卢氏一个女眷,与席越舟相处甚少, 同他打交道的多半是周家的男丁, 卢氏向来便十分畏惧这个女婿, 平常相处都是客客气气的,有事大多都是先鼓动女儿开口。
此时加上心里头心虚,更是害怕盛怒中的女婿。
席越舟一手将哭成泪人的女儿搂进怀里,一手执起妻子的手, 直接打断了卢氏的话。
“岳母,小婿家中还有事,今日便不多留了,望岳母好自为之,小婿告辞。”说完带着妻女转身就走。
就此时能忍住没撕破脸皮,给周家留下最后一丝颜面,还是看在妻子的面上。
同周家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席越舟早清楚周家的秉性,胡搅蛮缠的一家人,想同他们说理,还不如让门口乞丐考状元来得容易。
“贤婿且慢,你们听我解释啊……”
眼见三人消失在视线里,卢氏捂了胸口追到门槛,可席越舟就当没听到。
倒是周氏,没忍住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心中悲切,却也由着丈夫拉着自己手,没有挣开回头安慰母亲。
马车里,席瑾蔓用帕子捂住脸,时不时身体哽咽得轻抽一抽,听着耳边父母的安慰。
感觉娘亲扯了扯自己的帕子,席瑾蔓忙用力捂得更紧了,倒不是她不想将帕子拿下来,可此时没有周家人在跟前,就怕演不下去露了馅。
此时自己越难过,才能让爹娘越怪罪于周家,戏都演了,总得演全套。
回想着方才的事,说起来,爹爹还是顾忌着娘亲和自己,没有同周家彻底撕破脸皮。
可经过今日之事,也差不离了,就剩下那层窗户纸。
以爹爹的性子,在妻女的事儿上尤其小心眼。今日这一闹,周家以后休想再找爹爹捞好处。
接下来便是要看紧娘亲,别让周家有机可乘,把娘亲哄好了。
席瑾蔓先前就观望过,爹爹对周家的态度,他不喜周家,若非娘亲亲近娘家,爹爹怕是都不想同周家来往。
这几年这种心思表现得越发明显,从自己小时候,一月就要跟着爹娘去一两趟周家,到近几年,两三月才去一次。
虽爹爹是以公务繁忙的借口,可就爹爹那个闲差,能忙得到哪里去。
思来想去,席瑾蔓想着还是得找个机会,同爹爹好好说一说周家的事儿,至少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爹爹下回对周家别手软。也省得万一娘亲原谅了周家,又将爹爹说动摇了。
今日之事过于顺利,让席瑾蔓都有些感觉不真实。
事前想好的对策席瑾蔓一个没用上,周家便自己送了把柄来。而爹爹来得又及时,一切就跟算好了一样。
周氏对自己的娘向来是有求必应,十几年下来,早惯坏了卢氏。今日若不是卢氏仗着女儿和外孙女一贯好说话,一时掉以轻心,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激怒。
可事情太顺也有太顺利的坏处,没能多扯下几层周家的皮,周氏便没那么容易,对娘家死心。
接下来便该爹爹出场了,想来爹爹也不会错过,这个让娘亲同周家疏远的机会。
先说一说周承志,究竟犯下的是什么事,再讲一讲这些年,周家打着肃国公的旗号,做过的混账事,娘亲听得多了,自然也会慢慢对周家竖起防备。
只是这过程,娘亲总归是痛苦的。
听着娘亲声音里难掩悲伤之感,也冲淡了席瑾蔓对周家首战得胜的喜悦。
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席瑾蔓便在帕子下用浓浓的鼻音,说自己要躺会儿,然后悄悄给爹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安慰安慰娘亲。
席越舟原本又是心疼,又是强压着愤怒,此时一看女儿,脸上一时没控制住,瞬间古怪起来。
女儿虽红着眼,可没带一点儿难过,脸上也没泪,怎么也不看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再加上给自己使得的那个眼色……
好在周氏此时的全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没注意到相公的反常。
席越舟略一思索,便知这是女儿的小伎俩,看着女儿的神色,就跟不小心吞了飞虫一般,脸上涨红,回瞪了一眼女儿,然后忙安慰起真正伤心着的妻子。
席瑾蔓闭上眼当做没看见。
或许是亲眼看到了周家人,将七年前的那段记忆一下拉到了跟前,席瑾蔓对周家人的恨意全部复苏觉醒。
先前出门前,席瑾蔓只打算让娘亲赶紧同周家离心,早日断了来往,至于周家,反正恶人自有恶人报,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也用不着自己操心。
可是此时,在周家出事前,不亲自对周家做点儿什么,似乎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做点什么好呢……
晃晃悠悠没一会儿,马车便已经进了肃国公府。
夫妇二人亲自送女儿回的玉笙院,周氏觉着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想陪着再开解一会儿女儿,席瑾蔓则坚称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加上有席越舟在一旁说话,倒是如了席瑾蔓的意。
临走前,席越舟还不忘回头警告女儿一眼,让她好好反省,席瑾蔓吐了吐舌头,埋头躲进了被窝里。
等爹娘一走,席瑾蔓忙将身上的被衾一掀,喊了雪梅雪莲雪桃三个到跟前,报了长长的一串单子,因着早过了几遍腹稿,此时说出口说得极溜,不带一点停顿。
三人分别将府中现有的,和需要采买的,分开写了两张单子,然后在席瑾蔓的连声催促下,雪桃雪莲两个分了两路,去将东西置办来。
等人离开了,雪梅这才寻着了机会开口。
“姑娘要出门吗?怎么要这么多东西?”
“不是,是四叔要出门,过会儿就把这些东西给他送过去。”
想了想,府里的东西拿来容易,去外头现采买的,恐怕没有一两个时辰回不来,今日天色还早,不如现在就去找四叔?
这么想着,席瑾蔓已经放下茶盏起了身。
“雪梅你准备准备,我们现在就去行起院,也不知四叔在不在府里。”
然而才刚迈开步子,席瑾蔓便被身旁的雪梅拉着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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