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古代政府部门的效率实在是慢中之慢了,史清倏坐在燕王府的大门之下吃了两盏热茶,与目击证人、以及早晨给王爷开门的小厮问过了话,又交代了一番现下王府里头的工作,梵三爷的手下这才带着一个穿着暗红官府的老者、以及几个身穿官府的男人来。
他们来时,史清倏正在翻看王府各个角门门房的记录,见人来了缓缓抬头,笑道:“原来是张院判?这还在早朝的时候呢,何跑劳烦您老人家出来来我这儿断案了?”
“瞧燕王妃说的,今日之事恰好告假,又听说燕王府竟出了这样的事儿,老臣匆匆忙忙便赶过来了!”那张院判笑道,扫了一眼史清倏眼中的东西,捻着胡须道,“都说燕王妃女中豪杰,看来果真如此,燕王府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还能沉得住气?”
史清倏将手里的记录递给了身侧的郑妈妈,对张院判轻轻一笑,“张院判说错了,不是燕王府出事儿,是燕王府前面的街道出了事情。”
怎么就这么巧,偏偏燕王府叫人脏污了的时候他张院判请了假……
这人史清倏自然是认识,只是从未深交过,御史台以及从属机构的官员大多洁身自好,不会过分结交,但这不是她与张院判交情不深的理由,而是因为这张院判曾助宁王上表参奏过沈夙的不是。
看着眼前大着肚子的女子依旧淡然,破有底气,张院判也不好说些什么,笑了两声后便指挥着手下掀开了尸首上面的白布,首先,便注意到了那几行醒目的血字。
只见那头发胡子斑白的老者蹲下身来细细查探了一番,这才抬头问道:“燕王妃可人的这人?”
“认得。”史清倏冷静回答,“名叫苏亦雪,王爷的远房表妹,几年前因与废太子沈轩勾结,叫皇上当灌了红花汤,后又被流放边关,大赦才回来。”
闻言,一直不知道尸体究竟是谁的几个人纷纷一怔——苏亦雪?她怎么死在燕王府门前了?
“看样子燕王妃是看过尸体的了,”张院判抿了抿唇,笑道,“这苏亦雪,是不是就是前几日在燕王府门口大闹的那个?死前还在地上用血水写了字……看来是颇有怨念呀。”
张院判说话语调颇为有深意,身后郑妈妈与薛应等人闻言心中直呼不好。
前几日确实是她闹的,但那时基本无人信她,可她竟然死在燕王府门前了!这下可就糟了,什么事儿若是将命都赌上了,怕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谁料史清倏并未准备与张院判解释,依旧端坐远处,冷静道:“张院判先看看她是如何死的,是否有端倪罢。”
“我正要看……”
张院判撇嘴,有垂下头去看了看尸体的情况。
她是自己拿匕首割了脖颈而死的,力道大、伤口深,血水喷了不少出来,所以死状的确狰狞可怖,史清倏见了第一反应也是头皮发麻,但死死的攥着手,这才忍着多看了两眼。
在场之人都屏息等着张院判的结论,只见片刻后张院判起身,直接挥手叫手下的将尸首收拾干净,对史清倏道:“自刎而亡,这人到底是死在你们燕王府门前的,先前也是与燕王府有过节……燕王妃还是想想究竟是否是因为小王爷才……”
“今儿日头矮天气阴,张院判是看得真真切切?”史清倏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咄咄逼人。
张院判也当即变了脸色:“燕王妃……这是何意?”
史清倏丝毫不慌,“梵三爷,把你方才说的再与张院判说一遍。”
“是,王妃,”梵三爷上前作揖,道,“这女人伤口在脖颈子左边儿,用右手写的字,便必是右手力道大些,敢问张院判,谁人自刎是从自己惯用手的另一侧下手?便是她左边下手了,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割出那么深的口子吗?”
郑妈妈一笑:“哼,梵三一个乡野出来的便也比你这院判看得清楚……”
尸首史清倏看了心中打颤,所以梵三爷看得最为仔细。
“那说不准这女人就是左手劲儿大呢!”张院判眼睛一瞪,厉声道,“燕王妃,莫要与我打岔,您不就是怕燕王府背了人命嘛……”
“我呸!”史清倏冷冷一哼,“这人如若是自己来自刎的,王爷出门前还不在,就这么一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里,你且与我说说,这女人如何死了连一点儿温度都没了?”
张院判微怔:“这……说不准早就死了……”
身后的郑妈妈待不住了,咂了口唾沫便骂道:“若是早就在这儿躺着,王爷上朝出门不久拾掇了?还留在此处叫你这没用的狗官来说我们燕王府逼死了人命?”
“嘿——你、你这腌臜婆子!”张院判气得直发抖,指着郑妈妈便瞪眼骂道。
“张院判莫急,你再与我说说,这女人身上的血有的尚且鲜红,有的已经发黑,这……总不能是她流血还是分了两股流的吧?”史清倏偏头轻笑,眼睛就如此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
张院判叫人看得心中发冷,耳边听得百姓见竟也有指指点点的,顿时没了耐性,冷笑道:“燕王妃会几分医术就真当自己能断案了?我是做这个的还是燕王妃是,便是怕摊上事儿也不必如此质疑我呀!”
“是,术业有专攻,我确实不及张院判经验充足,”良久,史清倏这才忽的明媚一笑,和煦的表情竟看不出一点负面的情绪来,好似笑得就是发自心底、心服口服,“此事托张院判处置了,您带人将这儿的情况记录完备了,我便叫下人打扫干净了,不过嘛,我只提醒您一句……”
“嗯……嗯?”张院判警惕地看着史清倏。
史清倏笑道:“还请张院判按着规章程序办事儿,莫要最后一查什么该有的都没有,介时张院判不就是引火烧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