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府的母女二人入屋子里面儿的时候只觉得气氛冰冷,屋子外面打扫走路的下人没一个停下来与她们招呼行礼的。
二人一入门才发现屋中已经有了几个人坐着,令各人身后还有一个女使立着伺候,史清倏坐在上首旁边儿,间或轻咳两声,后面儿的薛应便轻轻帮她拍背顺气儿。
“哟,怎么亲家母也在呀?”一跨过门槛儿,霍氏便捏起了调子来,眼神一一打量过其他两个姑娘,面生得很,但大夫人她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她自顾着在一旁坐了下来,对元芸道:“芸儿,还不见过表外祖母?”
苏家便是擅长牵线攀亲戚,竟然连大夫人与元芸的‘亲戚’关系都给算计了出来,无奈这关系实在是太远了,一无血缘二无嫡系亲缘,大夫人轻轻哼了声:“别了,京城里儿从来不兴攀这么远的亲戚。”
元芸面色僵了一下,但也极快的整理好后,对着大夫人盈盈一拜:“芸儿见过史大夫人。”
“咳咳咳——表妹妹快坐下说话,”史清倏拿着帕子掩口轻咳,装出一副极端柔弱的样子来,“今儿表婶婶来的不巧,本该派人与敬府说一声今日不应前来的。我这儿昨儿忽的病了,也招待不好表婶婶与表妹。”
“你看看你怎的这么不小心?还有着身子呢!”霍氏担忧地看着史清倏。
史清倏对她笑了笑:“劳婶婶担忧了,不过是急火攻心的小问题,吃几日清淡饮食也就好了。”
霍氏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并不像是沈夙也会出现在此处的样子,于是问道:“说来……是夙儿差人要我们来的,夙儿他人呢?”
沈夙派人去了敬府,只说今日请霍夫人来一趟有事要议,却并没有细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苏家来京里足有一个月了都还没见着沈夙的脸,至于昨日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赶来看他们夫妻俩的笑话。
“哼,七妹夫政务繁忙,那里有闲暇心思日日管你们苏家的烂事儿?你们自己管不好人,还要累着我们小七与妹夫不成?”彭氏骄横骂道。
她性子向来如此,虽心直口快但十分精明,早早看出这霍氏母女二人心术不正,此刻也不愿与她们多周旋,直接开口骂道。
霍氏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番,见她说话时候极其高傲,双手交叠在腿上却不看着自己,打着个肚子还不安分,心中顿时有些恼火,道:“你是谁啊,这儿有你这丫头子说话的份儿?”
“这是我们平阳公府的嫡出小小姐,如今侯府三少爷嫡妻!”她身后的侍女瞪着眼睛道,“与我们太太论资格,你也有脸子说这话!?”
霍氏当下变了脸色,没预料到这面容稚嫩的丫头竟然是公爵府的嫡出小姐,脑子拼命地转着,试图找补回来,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侯府的三太太,早听闻你们三太太是个出身高门的直性子女子,看来是果不其然。”
对于她蹚浑水的一席话,彭氏才不肯轻易接受,只偏着头也不理会霍氏的话。
一边的元芸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伸手理了理耳后的乱发道:“咳,娘,还是先说说那远房表妹的事情吧。”
“嗯,你姑娘比你拿得住轻重。”大夫人冷哼一声,眼神之中尽是对霍氏的鄙夷。
霍氏被人这样看得难受,分明该是与大夫人平起平坐的地位,只恨自己没投一个好胎,她缓了口气儿轻轻一瞥:“我当是真的王妃身子不适,原来是叫娘家的人来撑场子了?王妃,莫怪婶婶说你,出了嫁的女儿哪有事事扯着娘家的道理啊?”
“我们家倏儿怀着身子给你们苏家奔波不止、自己的嫁妆往里面儿贴了多少,如今又叫你们苏家出的那个腌臜泼才气得身子不稳,我这做亲娘的没资格找你们问问了?”大夫人眉眼一瞪,严厉地看着霍氏,“便是我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又有何话可说?”
霍氏的心中忽然气恼,忍耐不住大夫人的言辞,声音也严厉了起来:“我们苏家是她婆母的母家!她一个做媳妇儿的本就该孝顺,再者说那苏亦雪也是我们的远房!她可是说是你姑娘害的她沦落至此,史大夫人上来寻我兴师问罪,这是什么道理!?”
“孝顺?长辈不只能是年高,更是要德昭才有晚辈尊敬的道理,你们苏家不看管好自己的人,没的叫她这般构陷我姑娘姑爷,你们苏家家风这般,何叫我姑娘一个外姓的作陪?”大娘子冷哼一声,继续道:
“你们苏家,拿着我倏儿的嫁妆银子吃香的喝辣的,上京才一个月便给你家四郎纳了两个妾室,你们若想做土财主便回小地方乡下去做,到京里来真打着一个‘血脉相通’便处处打秋风、揩我倏儿的油了?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你们苏家日后最好是安安生生的,再打秋风、或者是叫你们家的再到我倏儿面前乱晃悠,莫怪我拿架子压你们!”
“你!”
一旁的元芸还是更加的冷静一些,急忙拉住了就要发飙的霍氏,莞尔轻道:“史大夫人这话说得实在是叫人委屈,那苏亦雪只是芸儿一个远房表妹而已,平日里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便是家教不好也与我们家无关呀。”
大夫人也不急躁,捧起茶杯来轻轻摆弄了几下,道:“当年是谁将这位腌臜女带来的?”
“这……”
霍氏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愤怒之中,逮到了空隙后便反驳道:“我们苏家是夙儿与王妃的长辈!史大夫人不能自己没法子叫姑爷赡养便眼红妒忌我们!没这个道理!且上京一月来我们苏家便没登过燕王府的门儿,你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什么我们叫苏亦雪来害你闺女,我呸!”
往往这种时候,一个人的教养与出神便体现的淋漓尽致。大夫人端端而坐,从头到尾不曾有一分波动,倒是霍氏,急得坐也坐不稳、站也不好意思,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便尽显丑态。